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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怔了片刻,胸中萬般滋味卻難以形容,靠的這樣近,體溫也彼此相連,讓她的心也不由地柔軟起來。她忍不住低嘆一聲。
下一秒,他力氣大得幾乎快將她的腰給勒斷,緊環著她的手卻矛盾地微微顫抖起來。李未央呼出一口氣,遲疑了片刻,終究緩緩地伸出手撫著他的發,略一停頓,只覺得指尖在那頭如絲絹般滑順柔軟的發間穿過……「你呀……」
不管什麼時候,他的個性都是這樣,在外人面前成熟風度,可到了她的面前,卻是這樣的眷戀和跋扈,甚至帶了一點偏激。只是和從前一樣,彼此依靠已經成為骨血里的習慣,哪怕到了今天,她依然無法冷漠地推開他。
他倏地抬起頭,明明是撒嬌示好的姿態,低聲道:「他才不能好好照顧你,他知道你喜歡什麼嗎?知道你需要什麼嗎?他什麼都不知道,對不對?你根本無須將他放在心上。」
瞧他把元英貶低至此,顯然是當了真。李未央想笑,可看他這樣執著,不得不忍住笑,道:「是啊,他什麼都不了解。」
「所以啊,他這種人,怎麼配得上你呢?」他輕聲道,濕潤狹長的眼中卻充斥著認真。
「我都說過,只是個玩笑,我若是肯嫁給皇子,當初便會選擇拓跋玉了不是嗎?何必等到現在呢?」從前她也曾經有過拿自己的婚姻作為報復工具的想法,因為她對人心充滿了不信任,對將來充滿了不確定,可是後來,當她看見齊國公那樣愛護郭夫人,郭家人生活得那樣幸福,她便開始覺得,幸福的婚姻未必是不可能的。
若是她為了向裴後報復,選擇了嫁給元英,卻不能保證好好去愛自己的丈夫,那元英會變得不幸,她也是如此。明知道不會幸福,又為什麼要去做呢?
她輕聲地道:「我向你保證,今後不會再開這樣的玩笑。不過,你也該走了,再晚,宮門就會下鑰,到時候你就出不去了。」
元烈微笑道:「好,我明天再找機會來看你。」說著,他便在她的額頭碰了碰,放開了她,一轉眼的功夫,便從窗戶前跳了出去,李未央這才鬆了一口氣。
窗戶之外,早已有護衛在接應:「王爺。」
元烈一揮手,道:「好了,咱們走吧。」說著,他回頭望了窗戶里的人影一眼,面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未央,你總是口口聲聲對我無情,可是你卻沒有察覺到,只有在面對我的時候,你才會心軟吧。
宮內沒什麼消遣,郭惠妃第二日下午便又請了戲班子來唱戲,李未央坐著飲茶,卻瞧見南康公主進來之後,就開始磨蹭郭惠妃,支支吾吾地說了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後來,她終於把話說出來了:「母妃,我想讓懷慶姐姐來咱們宮裡看戲。」
郭惠妃的面上露出詫異,隨即看了一眼郭夫人。郭夫人微笑道:「咱們和懷慶公主素無往來,公主是怎麼想的呢?」
李未央神色不改,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黑色眼眸流轉。
南康公主求道:「母妃,懷慶姐姐真的怪可憐的,我雖然沒有參加昨天的宴會,卻聽說她因為昨兒個笑了一聲,就被狠狠責罰了一頓,今天早上還悄悄躲在假山邊上哭呢,都不敢被人瞧見。」
懷慶公主的確很可憐,但這世上的可憐人太多了,郭惠妃覺得她不可能每個都伸出援手,這種閒事無論如何都是管不完的。
南康公主著急起來,繼續道:「也不是求母妃別的,就是我看她連哭都找不到地方,也不像我這樣有母妃疼愛,實在是……所以我就是想讓她來坐一坐,散散心,舒緩一下心情!」她心情急迫,話語出口亦沒有太多的思量,竹筒倒豆子般噼噼啪啪。
郭惠妃嘆了口氣,看了郭夫人一眼,道:「看吧,我這個孩子啊,心眼太好。」
郭夫人笑道:「女兒家終究不比男人,要那麼硬的心腸做什麼呢?有娘娘瞧著,總不會出錯的。將來再給她找個好駙馬----」她覺得南康還是心腸軟一點好,因為她不是皇子,將來不必爭奪皇位,只需要找個門戶合適的人家出嫁,快快樂樂地出宮過日子,無需顧忌太多的。
郭惠妃的確保護了南康公主很多年,只要有她在一天,就不會有人敢動南康。李未央搖了搖頭,只不過,南康公主這麼容易心軟,將來怕是要惹出麻煩。
南康公主聽說駙馬兩個字,一張臉好似沸水般蒸騰,哎呀一聲,撲進郭惠妃的懷裡,嗔怪道:「舅母又尋我開心……。」她容易臉紅,所以郭夫人特別愛逗她。
郭惠妃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才笑道:「你派人去請懷慶公主來看戲吧……」
「真的?母妃,多謝你!」南康公主雀躍起來。
看著南康公主親自去接懷慶,李未央眼中犀利光芒一閃而過:這個懷慶公主,看來並不是那麼單純。若是受了委屈,自然要找避開人的地方去哭,怎麼會讓南康公主瞧見呢?還教唆著南康公主來求郭惠妃,這樣的安排倒像是一步步精心設計好的。那麼懷慶公主想方設法親近過惠妃,是因為被裴後排斥,還是另有目的?自己昨日見她,並不像是這樣有心計的人,否則也不會笑那一聲了……難道自己這一回看走了眼?李未央不願意多想,如今的局勢複雜,裴皇后虎視眈眈,做任何事情都要謹慎。
更何況,這宮裡繁華美麗,卻有無數雙陰冷的眼睛在暗處盯著,郭惠妃過於保護南康,以至於她連這樣簡單的心思都沒辦法分辨,若是自己今天出言阻止,只怕反而會讓南康心中生了嫌隙,對付小女孩,就得因勢利導。
她沒有出言阻止,只是因為想要看一看,懷慶公主到底想要做什麼。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南康才把懷慶拉了過來,今日懷慶公主穿著一身藍色的衣裙,顯得面目小巧姣好,面容格外秀美,只是面上的脂粉卻像是浮著,眼睛也隱約有些紅腫,嘴唇微微泛白。
南康公主無依無靠,在宮中沒有背景和支持者,裴皇后看不上她這樣的人,她會想到來攀附郭惠妃,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只是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現在----還突然找上了天真的南康,這背後到底有什麼目的呢?
不管懷慶的目的是什麼,李未央對她的印象都不如昨日那樣單純了。現在她瞧對方那雙純潔的眼睛,已經帶上了一絲淡淡的審視。
郭惠妃微笑道:「懷慶,過來坐吧。」
懷慶公主十分拘謹,行了禮後才敢坐下來,宮女替她斟了茶,她也不喝,只是面色有點忐忑地坐著。南康公主便道:「母妃,是我拉著懷慶姐姐來的。她宮裡頭冷清,咱們這裡熱鬧,我就讓她來坐坐。」
郭惠妃淡淡微笑,道:「我也是她的母妃,她來我這裡走動走動,誰也不會多說什麼的。」
事實上,儘管裴後勢力大,可郭家的權勢也很盛,這些皇子公主們每每兩邊都不敢得罪,懷慶公主為人卻是較為木訥,既不懂得討好裴後,也不知道該怎麼和郭惠妃套近乎,這樣一來,她在宮裡兩頭都靠不上,日子也就越發艱難起來。此刻聽了郭惠妃所言,懷慶公主的眼圈有點泛紅,卻是不敢哭,只勉強笑道:「懷慶往日裡不敢叨擾母妃……」
郭惠妃搖了搖手,道:「沒什麼叨擾不叨擾的,咱們住的也不遠,你沒事的時候多和南康一起過來吧,我就愛熱鬧。」
懷慶公主點了點頭,便不再說話了。有了懷慶公主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南康有點莫名,看看一心看戲的郭惠妃,又看看面色平靜的郭夫人,不知道她們為什麼剛才還有說有笑,現在卻表現得十分冷淡。她隱約覺得,這是跟懷慶有關係的,可是為什麼呢?懷慶姐姐這樣可憐----
她悄聲地問懷慶道:「你今天為什麼要哭呢?」
懷慶一愣,低頭道:「沒事的,只是被風吹迷了眼睛。」
台上的戲子唱的正好,郭惠妃吩咐人打賞,就聽見南康公主不信地道:「才不是,我瞧見你整個前襟都哭濕了呢!」
懷慶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南康,真的沒事……只不過,母后昨天晚上吩咐我搬出春陽宮,去依蘭殿居住。」
「依蘭殿?!」南康一下子叫起來,打斷了其他人專心聽戲的興致,這一下,便連郭惠妃都皺起眉頭。
郭夫人奇道:「是什麼地方?難道不好嗎?」
南康不敢置信道:「依蘭殿可是離冷宮最近的地方,聽說還鬧鬼,根本沒人敢住的啊!」
旁邊的宮女忍不住道:「諸位有所不知,昨兒個宴會後,皇后娘娘說咱們公主居住的春陽宮太大,一個人住著浪費,要撥出來給裴小姐暫住。這也沒什麼,可是裴小姐向來刁鑽,她一到了春陽宮便開始挑三揀四,搶走了公主原先住著的大殿不說,還把公主趕去沒有陽光的小屋子居住,那裡連奴婢們這些宮女都不會去住的啊----」
郭惠妃輕輕皺眉,道:「那依蘭殿又是怎麼回事?」
懷慶公主只是低聲道:「大名公主一早聽說了這件事,為我向皇后娘娘抱不平,結果反而害的她一起被罰。皇后娘娘還說,既然春陽宮我都嫌棄,就乾脆搬去依蘭殿吧,那裡又大又安靜,最適合我……」想到裴後當時的表情,懷慶公主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
南康憤憤道:「從前宮裡頭有個討人厭的安國公主,處處都要找別人麻煩,現在她好不容易走了,又來了一個裴寶兒,真是太煩人了。皇后娘娘為什麼不問清楚呢?這件事情根本不是懷慶姐姐的錯啊!」
李未央聞言,不由笑了起來。這件事情根本沒有對與錯之分,裴皇后想要懲罰誰,你再如何辯解也是沒有用的。
郭惠妃只是搖頭,「依蘭殿的確不是個好地方。」從前有不少宮妃都死在依蘭殿,便有傳聞說那裡鬧鬼,所以宮中向來把那裡視為禁地,並不讓人居住的,可是裴皇后卻吩咐懷慶搬進去,擺明了是整治她。可是懷慶向來安分守己,連話都不敢多說半句,又是怎麼惹怒裴皇后的呢?就是為了昨日在宴會上的一笑麼?
是啊,她怎麼忘記了,裴皇后是絕不容許任何人挑戰她的權威的。她郭喬可以,是因為背後有整個郭家,可是懷慶公主卻什麼都沒有,難怪會淪落到這樣的下場。
南康公主出主意道:「不然你想法子見父皇,求他幫你做主。」
懷慶公主愕然地看著南康,道:「父皇身體不好,很少理會這些事,我……我尋常哪裡見得到父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