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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秦王吃驚地看著他,聲音一時很大:「什麼?送給我做妾?」隨即,他發覺到自己的失態,向左右看了一圈,大家都聽見了,卻裝作若無其事地觀賞歌舞,他回過頭,目光中綻放出光彩,十分驚喜地說:「你真的肯割愛嗎?」
「自然是肯的。」晉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秦王見他神情落寞,便立刻道:「怎麼,還是捨不得?」
晉王卻是笑了笑,道:「有什麼不捨得的?不過是一個歌姬,我又怎能為了她惹得王妃不悅?」
晉王的王妃,便是裴後的大哥裴淵的獨生女兒裴綿,算起來,是裴寶兒的堂姐。既然是長房嫡出的女兒,自然是千萬個寵愛的。嫁給晉王,當然得供起來。李未央聽到這裡,下意識地向高高座上的裴後看了一眼,不由微笑起來。她隱隱感覺到,在這兩個兄弟的對話之後,還隱藏著更加深刻的東西,這一點,在座的所有人都心裡有數,可是誰也沒有把它拆穿。可是,究竟是什麼呢?
郭夫人淡淡道:「聽說這位桃夭姑娘,已經懷孕了。」
李未央面上掠過驚訝,懷孕了?晉王這是把自己懷孕的妾送給別人?
郭夫人冷笑一聲,道:「聽聞晉王過於寵愛這個小妾,晉王妃跑到裴後這裡來哭訴了一場。」
原來是這樣……李未央仔細思忖片刻便明白過來。裴後將自己的侄女兒嫁給了晉王,也就徹底控制住了他,甚至可以說,時時刻刻監視著他,逼著他為太子效命。而晉王顯然也很懂得自己的處境,明明寵愛那桃夭,卻因為王妃不滿讓出來給秦王。最有趣的是,他們說得這樣不避人,明顯是為了讓裴皇后知道。很顯然,晉王是在透露給裴後一種尊敬裴家的信號。
只是,男子永遠是三妻四妾的,在大曆,哪怕是駙馬,有時候也會毫不愧疚地納妾,這根本是無可非議的。然而越西堂堂的晉王殿下,居然如此畏懼自己的王妃,身邊甚至連一個懷孕的舞姬都不敢留下,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送給秦王,可見裴後的權勢盛到了何處。
「他這樣做,也不怕別人嗤笑。」郭夫人看著晉王的面孔,嘆了一口氣。
恥笑?恥笑比得上性命重要麼?李未央勾起唇畔,將自己的愛妾送給人,這女子還是懷著身孕的,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自然是裴家聲勢太大的緣故,另一方面,晉王知道自己把桃夭送走的代價是什麼,卻也要裝作若無其事,可見他是多麼隱忍的性格。這樣的人,跟當年的拓跋真又有什麼區別呢?李未央再一次看了晉王一眼,卻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一絲無奈與悲涼。
不,他們分明不同。若是拓跋真,一定會殺掉桃夭來討好王妃和裴後。一個妾和孩子又算什麼呢,只要有必要,他就是這種六親不認的人。可是晉王卻選擇將心愛的人送給別人,這對她和孩子,未必不是一種隱形的保護。這樣一想,李未央的目光便在晉王和秦王之間游移不定。秦王這樣欣然接受,是否早已是設計好的一齣戲呢?原來越西皇室竟然如此複雜,若果真如此,可就有好戲瞧了。
此時,太子率先站起來,對著裴後道:「母后,這一杯酒,兒臣敬您。」裴後笑著飲了酒,諸位皇子們便也紛紛站起來向皇后敬酒。裴寶兒見眾人一一敬過,便微笑著站起身,道:「諸位殿下都去敬酒,我也不該失去禮數才對。」她說著,舉起了酒杯,向裴後遙遙相助。裴皇后微笑,向她招了招手。
裴寶兒面上一喜,立刻離開座位,可是經過李未央桌子的時候,卻不知道是有意無意,突然腳下一絆,酒杯竟然一下子灑了過去,郭夫人看見那酒灑了過來,驚呼一聲,還沒來得及擋一擋,便見到李未央那華麗的錦衣突然濕了一大片,郭夫人面色一變,趕緊用了帕子去擦,回頭道:「裴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裴寶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十分抱歉地看著李未央,趕緊解釋道:「郭小姐,我不是故意的,你沒事吧!」
郭夫人的聲音幾乎結冰:「你看她像是沒事的樣子嗎?!」靜心準備的宴會禮服全都毀了,這是極端失儀的事情,怎麼可能沒事?!看到女兒一身好衣服都給毀了,郭夫人心裡十分惱怒。
裴寶兒眼淚汪汪地看了一眼李未央,又看了一眼其他人,道:「我……實在抱歉,可我不是故意的……」
太子看到這種情景,微笑道:「不過是一場誤會,郭夫人何必動怒呢?」他的神情十分自然,仿佛是在調解糾紛,可是誰都知道,他和裴寶兒是表兄妹,關係自然非同一般,說的這話聽起來不偏不倚,卻仿佛是向別人說明郭夫人小題大做了。
這件事原本就是裴寶兒的錯,她原本都沒有摔跤,不過是故意想要讓李未央出醜。雖然在宮中一舉一動都要儀態萬千,但她的裙擺長,走路的時候要保持儀態,不小心踩到裙擺也是十分正常,所以正巴不得李未央發怒才好。這樣她才能讓所有人都站在她這一邊……裴寶兒的眼睛裡迅速積蓄起眼淚,道:「太子殿下,都是我的不是,您千萬不要怪罪郭夫人----她也是心疼女兒。」
這話說的很是得體,當下贏得很多人的好感。周王元棋生得十分溫柔,是所有皇子之中最為秀美的一個,又是周淑妃的第二個兒子,與秦王元宏一母同胞,此刻看到這情景,不由同情起美貌的裴寶兒來,主動開口道:「郭夫人,不過是一點小事,你也不要為難裴小姐了。」
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都有憐香惜玉的心,最受不了柔弱的女子,尤其裴寶兒還生得如此美貌,在座的男子或多或少都有點心動,只有元烈冷笑一聲,在他眼中,裴寶兒和當年的李長樂一樣,都是真正的蛇蠍美人。他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這種女子……或者說,凡是跟李未央不和睦的人,他都不喜歡。他冷冷地道:「周王殿下,若是我現在跑到你面前摔一跤,灑了一身的酒水,你可開心麼?更何況這是小姐們之間的事情,你就不要多言了吧。」
眾人聞言,面上都露出啼笑皆非的神情。旭王殿下好毒辣的嘴巴,這是說周王娘娘腔,跑去管女人之間的閒事嗎?這話倒是沒有說錯,周王生得秀美,個性又和剛強的秦王元宏完全迥異,根本不像是一個娘生出來的,很多人背後都說他過於心軟,好管閒事。
周王聞言,整張臉立刻漲紅了:「旭王,我不過是看不過眼說了兩句,你這是什麼意思?!」
元英默默看著這一幕,心道外面有傳言說旭王對郭家的小姐一見鍾情,他還覺得是謠傳,因為旭王絕對不像是這樣膚淺的人,更何況論起相貌,郭嘉並不算是絕色,還不到一見鍾情便立刻為她神魂顛倒的地步吧……
但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李未央的容貌算生得美麗,個性又十分沉穩,再配上郭家的權勢,早已被很多人盯上了,可是看現在的情況,別人都靜觀局勢發展,唯獨旭王毫無顧忌地開口,這實在做得太明顯了,簡直是故意向所有人宣誓自己喜歡郭嘉一般。
這……實在是太奇妙了。元英心裡這樣想,面上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元烈瞧了周王一眼,面上似笑非笑,神情越發顯得有深意:「哦?我也是看不過眼罷了,能有什麼意思呢?周王殿下若是真心捨不得裴小姐受苦,不如自己出錢替她賠償這條裙子?」
周王下不來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二哥元宏,對方卻是一副怪他多事的模樣,顯然不準備開口幫他,他不由更加惱怒,心道裴寶兒這樣柔弱的一個女子卻要被郭家和旭王聯手起來欺負,自己怎麼能袖手旁觀呢?
裴寶兒連忙道:「不,是我弄濕了郭小姐的衣裳,還是我來賠償的好。」不過是一條裙子,卻能看到李未央難堪,裴寶兒覺得十分划算。
周王冷笑,道:「不過一條裙子,又值得什麼呢?明日我便命人送一百條去郭府。」
元烈感嘆一聲,道:「為了裴小姐,周王殿下要賠償得傾家蕩產,這可真是情深一片啊。」
周王被他說得莫名其妙,怎麼一身衣裳就說得上傾家蕩產了呢?一旁的康王元松是葛麗妃所生,天生一張娃娃臉,卻是十分俊俏的五官,在皇子之中年紀最小,排行第九,也因此很受大家寵愛,聞言先吃吃笑起來,當下率先道:「六哥,旭王是在跟你開玩笑呢!」
他性子活潑,還有幾分天真,但這話也正是眾人心頭所想。太子微微皺起眉頭,不知怎麼回事,他現在越發覺得不對勁了。因為旭王元烈的個性喜怒不定,所以他根本摸不清對方下一步會有什麼樣的舉動,更加談不上預先提防了。
元烈微笑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閃過一絲諷刺,口中卻是尋常:「哦,難道周王不知道,郭小姐的脖子上掛著的是郭家的傳世寶物麼?」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都看向了李未央的身上,果真見到她的脖子上掛著一條十分美麗的項鍊,項鍊看似尋常,卻垂著一顆翡翠白菜,綠葉白心,在白色菜心上落有一隻滿綠的蟈蟈,綠色的菜葉旁還有一隻蜜蜂,顏色配的恰到好處,獨具匠心。再仔細一瞧,這色澤、這造型,都是稀世珍寶啊。
郭夫人一怔,隨即會意過來,面上浮現出一絲冷笑。不過,她心頭也是十分訝異,這位旭王殿下,幫著郭家可不是一次兩次。他到底圖什麼呢?難道真的是喜歡上了嘉兒?!郭夫人心頭突然有一絲不安,作為母親,她會為女兒尋找一個穩定的,她了解的女婿,元烈和郭家從前並無往來,從交情上來說,就絕對比不上元英。畢竟元英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不像元烈這樣難以捉摸。
這時,元烈唇邊露出一抹淺笑,壞心眼地道:「這顆翡翠白菜在郭家可是傳了百年,到今天,初步估計也估值一萬兩黃金了,剛才被裴小姐這一杯酒灑了下去,翡翠白菜必定受損,周王殿下這樣大方,不如連這條項鍊也給賠償了吧。」
一萬兩黃金?!周王的臉色剎時變得很難看,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掙扎著問道:「郭夫人,旭王殿下是在開玩笑吧。」
郭夫人看了一眼那沾上了酒漬的翡翠白菜,故意嘆了口氣,道:「這翡翠白菜可是我郭家多年珍藏的寶物,能夠保佑全家平安,輕易不會拿出來的,要用最精美的蠶絲寶盒護著,若是被歷代祖先知道不小心沾上了酒水這等污濁之物,我們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事實上,這翡翠白菜郭夫人一直貼身戴在脖子上,為了不想讓李未央被人看輕,特意給她戴上的。在別人看來,如今也不過是沾了點酒漬,又有什麼要緊,但權貴們喜歡玩玉的太多了,很多人甚至一塊玉從祖父傳下來,一直傳到孫子這一輩,每個人都是貼身存放,一則辟邪二則養玉。要知道,玉這種東西,靈性最重要,養得越久越是有用,若是被酒污染了,還怎麼保佑郭家上下呢?郭夫人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