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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見郭惠妃一時無語,郭夫人微笑著,淡淡說道:「娘娘實在是高抬嘉兒了,不過是陛下體諒我們剛剛認回女兒,所以才暫且不提婚事而已。將來許給何人,都是陛下的恩典,郭家自會欣然從命。」
「哦,原來如此麼。」裴皇后不疾不徐,轉了個話題說道:「明日宮中有一場宴會,郭夫人和小姐也來參加吧。」
郭惠妃已經緩過神來,聞言眉頭一皺,面上卻是笑道:「這……怕是不合適吧。嘉兒剛剛入宮,還不懂宮裡頭的規矩,萬一衝撞了哪位貴人,到時候皇后娘娘怪罪,我們實在擔不起。」宮中經常有宴會,尋常參加倒是無妨,可裴皇后親自提起,就不得不讓人心中起疑了。她情願得罪裴後,也不想將自己的嫂子和嘉兒置身於危機之中。
一旁的馨女官笑容和煦:「惠妃娘娘,明天的宴會邀請了許多客人,就連裴小姐也要來。她一直說,與郭小姐一見如故,非鬧著要與她再見呢。」
馨女官說的裴小姐,自然是說那位美貌逼人的裴寶兒了。李未央失笑,自己什麼時候和她一見如故了呢?然而馨女官面容柔和,帶著笑容,信誓旦旦的模樣,若非李未央早已對裴寶兒有了解,還真要以為有個裴小姐與自己一見如故了。
郭惠妃還要推拒,裴後卻已經微微沉下了臉,馨女官的笑容也沒了:「惠妃娘娘,皇后娘娘親自開口邀請郭夫人和小姐,這樣的機會和榮耀,可是從未有過的。」雖然面上並無怒容,語氣之中卻有威脅的意思。意思就是,你們別太不識抬舉了,不是誰都能拒絕皇后的。
皇后畢竟是皇后,縱然郭惠妃很厭惡她,卻也不得不在人前與她保持表面上的平和。郭惠妃聽到馨女官說的話,知道若是再拒絕便是說不過去,等於給了裴皇后發作的藉口。她冷冷瞧了裴皇后那張精美的臉一眼,在心底冷笑一聲,去就去吧,你還能當眾對郭家如何麼?隨後,便微笑:「既然皇后娘娘盛情難卻,我們就卻之不恭了。」
裴後卻並不在意她說了什麼,反而望著李未央,幽黑的眸中平靜無瀾:「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你們共敘天倫了。」說著,她站起了身,由身邊女官攙扶著向外走,行止之間沒有絲毫的動靜,唯有裙幅的擺動恍若天際的雲霞浮動,餘下華光無數。
等裴後徹底消失在院子裡,郭惠妃也沒心思再聽戲,她揮手讓所有人退下,和郭夫人一起回到屋子裡,才低聲道:「她的行事我越來越摸不透了,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舉辦宴會?」
郭夫人面上也有一絲憂慮,道:「是啊,倒像是衝著嘉兒來的。」李未央已經向她提起過安國公主的事情,郭夫人心裡頭很明白,安國公主雖然生得嬌媚無比,骨子裡卻是一個任性妄為、無恥之極的女人,依自己女兒的個性,若非對方做的太過分,觸及了她的底線,她也不會動手懲治。郭夫人回過頭,看著李未央,道:「嘉兒,你怎麼看?」
李未央似乎還在出神,聽見郭夫人說話才抬起頭來,瞧著兩人神色都有些不安,便笑了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若是因為害怕就不去參加,豈非是給了對方口舌嗎?」
郭惠妃見她年紀不大,說起話來很有條理,而且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去,不由越看越喜歡,便點了點頭,道:「是這個話,既然已經答應下來,便要去參加,而且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不能讓別人小瞧了郭家!」
第二日,郭惠妃如昨日所言,帶著郭夫人和李未央去了醒辰殿。郭惠妃對裴皇后的所作所為心裡頭不痛快,所以早上沐浴更衣拖了不少時間,到了快中午的時候才到了大殿。距離真正開宴,已經晚了半個時辰。親近的王公大臣,諸位皇子公主,已一個不差的都到齊了,只是寶座上卻不見皇帝,唯獨裴後坐著。
貴賓席上,裴寶兒滿身華服,容光煥發,她一眼便瞧見了李未央,仿若天真道:「呀,這不是郭小姐麼?」
這一道聲音,立刻打斷了所有人的交談,殿內的歌舞也跟著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他們。李未央冷笑,這位裴小姐啊,生怕別人注意不到自己,還真是處處與自己為難,就因為自己上一回說的那幾句話麼?可見肚量狹小,愚蠢自私。
郭惠妃微笑道:「抱歉諸位,一時來遲了。」隨後自然而然地向內走去,顯然是不把裴寶兒這種人的話放在心上。
李未央在她身後,不言不語,卻默默關注著整個大殿的狀況。這間足可容納百人的大殿十分氣派,此時早就布置得花團錦簇,坐滿了越西皇室最尊貴的人,兩人一席的几案在東西兩側依次排開,後有美麗動人的宮女們垂手侍立。李未央很清楚,元氏這個極為尊榮的皇室,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不是他們的政績,而是皇室成員們的相貌,個個秀美俊逸之極不說,更令人稱奇的是,儘管是親兄弟,卻也有各自獨特的魅力。如今除了皇帝不在,天之驕子齊聚,整個大殿都是亮光一片,讓人心不由己地心生讚美。當然,那是尋常人,李未央卻是對所有人的目光視而不見,她的眼神,只有落在同樣列席的旭王元烈面上之時,才稍微停留了片刻。
元烈向她眨了眨眼睛,帶了一絲笑意。李未央垂下眼睛,仿佛沒有瞧見,嘴角卻是微微上翹了。
坐在皇后下首的一位妃子生得柳眉細眼瓜子臉,十分嫵媚多情的模樣,聲音更是如同黃鸝一般悅耳:「惠妃姐姐好大的架子啊,皇后娘娘擺宴,惟獨你姍姍來遲,難道連娘娘的面子你都不給?」
這話說得實在惡毒,李未央不禁抬起頭,仔細看了那妃子的相貌,隨後,便猜到了她的身份。
郭惠妃卻是從容地向裴後行了一個禮,然後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居高臨下地看了那妃子一眼,才慢慢道:「順妃妹妹,皇后娘娘大度寬容,她都不曾怪罪我,你什麼時候代表她了,不覺得自己越俎代庖麼?哦,我怎麼忘記了,妹妹是惦記著自己的寵愛比我們這些老人深厚,所以忘乎所以了吧。」在這樣的宴會上,彼此都要一團和氣才好,偏偏胡順妃自己找話說,就不要怪她不給對方留面子了。
早有宮人引著郭夫人和李未央入座,李未央坐下的時候恰好聽到這一句話,不由笑了起來。郭惠妃果然是很強勢,三兩句話,一則說胡順妃是越俎代庖,二則說她恃寵生嬌,半點都沒給她留下情面。
胡順妃的面色微微一變,笑容都僵硬了:「惠妃姐姐還真是能說會道,怎麼說都是你有禮。皇后娘娘一定知道,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的……」
陳貴妃生得十分美麗,卻又有一種淡淡的書卷氣,坐在一群花團錦簇的妃子之中格外顯眼。她聞言,微笑道:「順妃,惠妃不過是偶然來遲,皇后娘娘都不說什麼,你又何必斤斤計較,倒是顯得你特別小氣了。」
郭陳兩家本就是姻親,陳貴妃性子溫柔,郭惠妃性子剛強,兩個人南轅北轍,卻總是能說到一起去。事實上,郭惠妃因為個性倔強,剛入宮的時候吃了不知道多少苦頭,陳貴妃暗中幫她周旋,所以兩人多年來幾乎是焦不離孟的,此刻聽見胡順妃的諷刺,陳貴妃自然也要說幾句。胡順妃說不過兩個人,心頭更加懊惱,下意識地握緊了椅柄,手上的金絲鐲子一下子磕在椅子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她惱怒道:「陳貴妃,你----」
裴後只是矜持地微笑,看了眾人一眼,打斷道:「好了好了,今天不過是小宴,惠妃妹妹來了就好。」
皇后娘娘都這樣說了,便是不在意郭惠妃的失禮,胡順妃的面上閃過一絲妒恨,不敢多言了。論權勢,她胡家不過是新貴,總是要受到那些百年豪門瞧不起,說她胡家是暴發戶,所以她骨子裡也有一種惡毒心態,裴皇后手段厲害她不敢惹,郭惠妃憑什麼也在宮中地位這樣特別?她自詡皇帝的寵妃,又生下皇子元盛,當然會心懷不滿,處處找機會與郭惠妃為難。
其他妃子們瞧見這一幕,面上都掠過淡淡的冷笑。裴、陳、郭、胡四大家族關係一直是十分微妙的,這樣的對話每天都要上演幾次,卻誰也奈何誰不得,不論是對國家還是對後宮,這樣的平衡才是最好的。
絲竹管弦重新響起來,十五對美麗的女子在場中翩翩起舞,舞姿煞是好看。
李未央瞧了一眼不遠處的元烈,此刻他的身上穿了件尋常的錦衣,目光清幽,現出無與倫比的閒適,靜靜端坐著完全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他正旁若無人地對著她微笑。儘管皇子們個個也都是英俊人物,卻無一個有他這樣的絕世風采。她正在出神,卻聽見郭夫人輕聲道:「你來大都不久,還未見過這些皇室子弟吧。」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是啊,雖然時常聽兄長談起,大多卻未見過。」郭夫人笑起來,趁著其他人沉浸在歌舞之中,一一為李未央介紹起來。她第一個說起太子,對於太子,李未央是熟悉的,所以郭夫人不過說了幾句,便轉而介紹起其他的皇子。
郭夫人指著一個身著玄衣而面容剛毅的男子道:「這位是秦王殿下。」
秦王元宏為周淑妃所生,年二十三,親舅舅執掌十萬禁軍,家族中另有數人在朝中供職,是皇位最有力的爭奪者之一。李未央將元烈和郭澄之前提供的信息整理了一遍,對此人便有了大致的印象。
正在此時,卻聽見元宏對坐在他下首處的一個年輕男子笑道:「三弟,聽說你近日帶回來一個美妾,生得姿容絕世,又擅長團扇舞,不知何時請我去,欣賞一番?」
被問話的年輕男子生得極好,星目瑤鼻,初看已是眉目如畫,再看時更覺不同凡響,一顰一笑都盡顯風流。他聽到這話,只是微笑道:「二哥說的是桃夭麼?」
郭夫人輕聲地道:「那是晉王元永,只比二皇子晚出生一個月,排行第三。」
李未央的目光在晉王面上掠過,晉王若有所覺地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回給她一個友好的微笑。李未央便想起元烈曾經說過,這位晉王殿下出身不高,生母是別國進貢的歌姬,一度很得皇帝的寵愛,可惜後來因為一場大病故去。晉王不喜權謀,每日以養鶴為樂,從不肯接近皇室爭奪,所以一向人緣很好。如今,看到晉王的眸光清淡如水,那種對一切都很淡漠的眼神,讓李未央心頭產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秦王大笑道:「是啊,便是桃夭姑娘,我可是對她的團扇舞十分感興趣。」
誰知晉王下一句話便是:「桃夭的確擅長團扇舞,既然你要看,我便將她送給你做妾,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