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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他只是微笑,手指輕柔又戀愛地撫摸她的青絲,道:「所以,我沒有死之前,都不准你丟下我離開。若是你再像上一次一樣丟下我,我絕對不會再原諒你。」
李未央身子微僵,半天才道:「我不會。」
元烈笑了笑,目光溫軟道:「我相信你。」會不會都不要緊,她再跑,他就再追,哪怕窮盡千山萬水,她也跑不掉的。「你猜,現在臨安公主在做什麼?」
李未央愣了愣,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沉思片刻,她輕聲道:「宮中。」
元烈點點頭,道:「對,宮中。」
兩人心照不宣,都笑了起來。
宮中,兩側十數名一色青色錦袍的內監拱手謹立,仿佛兩列偶人般不聞不動。臨安公主幾乎是跪倒在地,泣不成聲道:「母后,這一回你可要為女兒做主!郭家和那旭王元烈可是將我羞辱到底了啊!」她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卻因為裴後午睡而沒辦法闖進去,直到裴後召見,宮女才敢放她進去,此刻她的額上面上密密的一層汗,也顧不上擦,更不顧不上禮數,便急切地朝著裴後這樣說。
重重的簾幕之後,有一道冰冷如同珠玉的聲音響起:「若非你先去招惹別人,會惹下此等禍事麼?還有臉到我面前哭訴!」
臨安公主一愣,精緻眉宇間添上一絲驚詫,她意識到,裴後必定是知道一切了,立刻辯解道:「這事……女兒的確莽撞,可再如何,他們也不該對女兒拔劍相向啊!縱然女兒是蠢笨的,被他們瞧不起,可母后總是母儀天下,不該被郭家這樣羞辱。」她的目的便是煽動裴後的怒火,挑起她對郭家的不滿。只要裴皇后願意插手,這件事情便不再是自己的私事,而是裴、郭兩家的爭鬥。到時候,她的仇也就能報了!
「你每次都這樣說,當我是沒事閒著專門為你善後的麼!」珠簾一動,裴後從帘子後面緩緩走出,腳步踩在青如水鏡般的磚面上,一步一步,裙擺上璨金蟠龍似欲飛出,嵌著夜明珠的繡鞋步態嚴謹,連裙裾浮動都是無聲的。那一派皇家風範,完全不是臨安公主的奢華尊貴可比。
臨安公主一時只覺得那道嚴厲的視線撲面而下,嚴妝之下的額頭已是一層細密汗珠:「母后……」
裴後金簪玉搖綴滿雲鬢,面容絕美,絲毫看不出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她看著台階下跪著的臨安公主,面上的表情異常冷漠,甚至看不出動容的痕跡:「真是沒用的東西!丟盡了皇家的臉面。」
臨安公主的霸道囂張全然都不見了,匍匐在地上痛哭不已:「母后,我是丟了臉面,可我也是您的親生女兒,受到這樣的羞辱,您總不能就眼睜睜瞧著吧,這是他們在打您的臉面啊!」
裴後盯著她,雙眼掩蓋在睫下,看不出真正的神情,唇角卻抽起一絲跡近於無的冷笑:「我為你解決的事情還不夠嗎?」
說不盡的冷酷無情,臨安公主知道她當真是動了怒,不由狠下心腸,苦苦哀求道:「母后,女兒是沒用,這些年給您惹了很多麻煩,可卻也做了不少事啊!您真的要放著我不管嗎?」她不能就這麼放過李未央和元烈,一定要讓他們付出代價,才能為至今昏迷不醒的蔣南出一口惡氣!
「您是皇后,是我們的主心骨,郭家如此囂張,已經欺負到了裴家的頭上,您再不能讓他們在父皇面前如此橫行,說得難聽些,難道您要眼睜睜看著我死在對方手裡才會反擊嗎?」
「住口!」裴後的聲音里終究帶了一絲怒意,鬢邊的黃金瓔珞突然猛地晃動了一下,臨安公主心頭大為震驚,瑟縮著不敢再開口了。她從小畏懼冰冷的裴皇后,雖然對方一直對她不錯,可比起對待太子和安國,完全不能同日而語。太子將來要繼承大統,是裴後精心栽培的皇儲,可安國呢,她跟自己一樣是裴後的女兒,為什麼安國想要什麼都可以,輪到自己就要戰戰兢兢?!這不公平!所以她從小就特別憎惡安國……
「這件事我自有主張,滾出去!」
臨安公主抬起頭看了裴後一眼,心頭暗自喜悅,這麼說,母后是答應了……
------題外話------
小秦:我的心充滿了憂傷,我好像愛上了惡毒的裴皇后,OMG
編輯:上一次對拓跋真,你也是這麼說的。
小秦:這是一種難以描述的感情,你不明白……
編輯:就是不斷塑造變態的扭曲心態……
☆、187笑面皇子
臨安公主回到府內,推開房門,婢女連忙躬身行禮,臨安公主面上帶著急切問道:「他醒了嗎?」
婢女低聲道:「是,南公子下午剛剛醒過來,卻不肯吃藥,也不肯喝粥。只是一個人躺著,誰的話也不聽。」
臨安公主心頭一痛,呵斥道:「沒用的東西,居然連個病人都看不好!」婢女們深知臨安公主的脾氣,生怕被怪罪,全都嚇得面色發白,立刻跪了一地。臨安公主不再與他們廢話,疾步趨前,走到床邊,柔聲道:「蔣南,你聽我的話,好好服藥。這樣才能好得快。」
蔣南這一次被打得血肉模糊,天天都要別人為他清洗換藥,卻還是血污狼藉,此刻他躺在床上,卻不能挨著床板,只能緊蹙了眉,稍為轉側,身下的被褥早已被血水重重浸透,幾成暗赭顏色。臨安公主覺得心頭漫過一陣從未有過的疼痛,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在意蔣南了,這種態度根本不是對待一個男寵應該有的態度……她柔聲道:「我剛才已經進宮去了,並且請求母后,為你報仇雪恨。」
當然,她並沒有提到蔣南一個字,若是她敢說自己的初衷是為了一個男寵,只怕裴皇后絕對不會饒了她。
蔣南還是沒有反應,臨安公主親自端過一碗清粥,吹了吹,才輕聲道:「母后答應的事情,從來沒有做不到的。那一天你受辱,我感同身受,恨不能代替你去受刑,事後被太子狠狠罵了一通。你昨日昏迷不醒,我特地豁出臉面去求了宮中太醫來診治你,你不肯吃藥,我也跟著茶飯不思。從前只有別人來討好我,可是為了你,公主的尊榮和女子的臉面我全都可以不要,哪怕是可憐我對你一片真情,你也喝一口粥吧。」
蔣南霍地掀開了被褥,臨安公主分明瞧見,他不過略動了一下,便有新血淌到被褥上,來不及凝結,變成一道刺目的殷紅血痕。她匆忙住了口,下意識地退了一步,覷著他的面色,卻不敢貿然開口。
一時整個屋子裡都十分安靜,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所有人都以為蔣南不會再開口說話了,他卻開了口。
「我……知道你的心意。」蔣南的聲音十分淡漠。那瞳仁中似有恨意綻露,流轉欲出,面色卻僵冷如玉,看不到一絲血色。
臨安公主的面上立刻浮現出笑容,輕柔地將粥送到他的唇邊:「好,好,只要你肯服藥吃飯,讓我做什麼都好。」
婢女們瞧見臨安公主的模樣,全部都低下了頭不敢再看。她們不理解,論容貌,南公子不算最英俊的;論個性,也不是最溫柔的。可臨安公主好像是被他迷住了,從不肯絲毫委屈他,甚至違背了常性,當著那麼多豪門世家的面也要護著他。如今,明知道那郭小姐背後有郭家和旭王殿下撐腰,還非要為蔣南報仇,這是瘋了不成嗎?這個男人,到底有哪裡好呢?
他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怕臨安公主也未必知道。她此刻只是滿心歡喜地照顧蔣南,回頭看見婢女們還在,面上又換了一副冷若冰霜的神情道:「你們還杵在這裡幹什麼!滾下去!」
這樣一聲,便又從柔情蜜意的情人變成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婢女們連忙退了下去。
蔣南見屋子裡面沒有外人,這才道:「裴後預備如何?」
臨安公主沒想到他這樣問,便有些吞吐地道:「這……我也不摸不清母后的心思。」
蔣南的傷口疼痛欲裂,再加上額頭還發著高燒,聽見這話心情更加不好,惱怒道:「你什麼都不知道?這怎麼可能!」
臨安公主的眼睛裡有了一絲受傷的神情,卻更加低聲下氣:「我母后這個人,原本就心機深沉,從不肯把心思和外人說的,不要說是我,便是她最喜歡的太子,也猜不透她的心思……」
蔣南冷笑了一聲,道:「我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男寵罷了。公主若是覺得有些話不方便對我說,我也不勉強。我更沒有強迫你為了我去和郭家徹底翻臉!」
臨安公主一張美麗的臉孔登時變色,她連忙捂住蔣南的嘴巴,道:「不許你這樣說!誰都可以這樣看你,可我從來沒有過,在我心裡,你是我的夫君,是我的親人,是我最重要的男人。」
蔣南一時愕然,他沒想到,臨安公主的心裡,自己竟然這樣重要。但他此刻卻不覺得絲毫感動,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來的,卻是如何利用臨安公主的痴情去報仇的念頭。他盯著她帶著淚光的眼睛,冷冷地道:「既然你這樣看待我,為何不將實情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臨安公主的面上流露出難堪的神情,若是可以,她實在不願意在蔣南面前暴露自己的事,因為那是讓她自尊心很受傷害的事情。但面對他的詰問,她不得不實話道:「我大哥是母后的第一個孩子,又是男孩子,所以她幾乎傾注了全部的心思在培養他上。我出生以後,她不過將我交給辱母照顧,從來不曾親自抱一抱我。再後來,有了安國,我以為她也會跟我一樣的待遇,誰知母后卻很鍾愛她,甚至連她身邊的人都只肯派自己的心腹照顧。小時候有一次我去瞧妹妹,剛靠近她的搖籃邊上,卻被母后打了一耳光……我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麼同樣是女兒,她要這樣愛護安國……這麼多年來都是這樣,安國想要什麼她都給,我呢?她就放任自流,甚至連我的婚姻都肯拿來作交易,而安國卻能隨心所欲地嫁給自己想要嫁的男人。」
臨安公主的聲音十分溫柔,眼底的怨恨漸漸浮現,然而等她抬起頭來看著蔣南的時候,那些恨意已經消失不見了:「所以我剛才說,母后的心思我無論如何也猜不到的,那些絕對不是敷衍你的話。」
「若是此生不能報仇,我情願自行了斷。」蔣南打斷了她的話,因為他對臨安公主的過去毫不關心!
臨安公主面上露出一絲惶急,道:「你別著急,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為你辦到就是!不過,你必須把傷好好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