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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蔣南眸色一暗,臉上的笑容卻更深:「我是瞧見一把扇子很適合公主,特意折回去買。」說著,他親自將扇子遞給臨安公主,她不以為意地接過,打開一瞧,這扇子張開疊攏時有如水波起伏,扇面上所繡的花糙爭妍鬥豔,這倒並不稀奇,但那扇面上竟有一個濃妝麗人,巧笑倩兮,那相貌竟然與自己有七分的相似。而且整把扇子特別小巧玲瓏,華美精緻,加上熏了一種特別的香料,聞起來氣味芬芳,一扇在手,香溢四座。她心頭惱怒散去,頓時笑起來,道:「你有心了。」

    事實上,她身邊什麼樣的扇子沒有,便是那些寶石扇墜子,她也並不稀罕,可這扇面上的美人酷似自己,擺明是蔣南特意訂製的,意義便又大不一樣了。

    一旁的婢女悄悄抬起眼睛看向蔣南,心頭紛紛鬆了口氣,同時也很納悶。公主向來驕橫跋扈,不管是對待前駙馬都尉,還是對待身邊男寵的態度都是呼之則來揮之則去,可自從這位蔣公子來了,她不但很愛慕他,甚至為了他驅散了身邊其他的男人,生氣惱怒的時候只要蔣公子在,她立刻便會轉怒為喜,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臨安公主瞧見婢女偷偷看蔣南,十分不悅,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等婢女們退了下去,她便拉住蔣南坐在自己身邊,巧笑道:「你知道我心頭煩悶,就該多來陪陪我才好,不要總是跑得不見人影,讓我到處找你。」

    她自己心裡也是納悶,平日裡對待男人,她總是絲毫不放在心上,可自從蔣南來到府上,從見到他第一眼開始,她就覺得他和其他那些男人都不一樣。那些人屈顏媚骨,阿諛奉承,雖然剛開始很順心如意,可日子久了,便覺得那些人無趣得很,而且----完全不像是男人。可後來元毓將蔣南介紹給了她,他英俊冷漠、文武雙全、風度翩翩,根本不像是個普通的幕僚。從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她的心就開始怦怦地跳著。一種莫名的願望和激動,讓她喜歡上了眼前這個很有男子氣概的男人。

    是的,蔣南和她身邊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同。他的身上有一種驕傲,一種他竭力隱藏卻從舉手投足之中流露出來的高貴,這種高貴讓他跟那些趨炎附勢的男人嚴格地區分了開來。他留在了她的身邊,卻從來沒有主動靠近過她,她不知道他是出於什麼目的來到她的身邊,但他一定會主動來求她的,到時候,他便和其他那些人一樣,徹徹底底屬於她了。

    可是她等了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他始終沒有動靜,仿佛只是單純的幕僚,出入於她的庭院。這樣的幕僚,她的府中有很多,只有其中最出色的,才能讓她多看一眼,所以他們拼命地討好她,期待能夠成為她身邊的愛寵,可這樣的機會,他從來不屑一顧。每當她和那些人舉辦歡宴,他都會靜靜坐在一邊,用那種嘲諷的眼神看著她,仿佛完全超脫在外。

    她的眼前總是晃動著他的身影,英俊的面孔,冷酷的眸子,漸漸覺得不能再忍耐下去。她發現自己真心喜歡這個男人,跟對待過去駙馬的敷衍,對付男寵的把玩心態,完全都不同。她開始期盼著他的每一次開口,甚至每一次到訪,哪怕是說上幾句話,她都會花上整整一個時辰來裝扮。終於,臨安公主等不及了,趁著一個夜晚,她放低姿態,主動披著薄紗敲開了他的房門……

    從那個晚上開始,他真正成為了她的枕邊人。但每一次,卻都不是她宣召他,而是在他高興的時候,才偶爾來到她的房間。正因為如此,她更覺得他和別人不一樣。於是她開始渴望每一個春風沉醉的晚上,那是她真心喜愛的人。她愛了一個優秀的人,一個真正的男人。得到他的陪伴,她才覺得高興。

    但是,她摸不准這年輕男子的性情,他高興的時候會對她微笑,向她取笑,但他不高興了,往往翻臉無情、轉身就走。她曾經惱怒,意圖用對付其他人的方法來對付他,可惜,越嘗試她才越是發現,這樣做很可笑,而且毫無用處。所以,她要高高地捧著他,仰望著他,放低姿態,這樣的相處模式或許古怪,但她覺得很愜意。

    他越是冷淡,她越是想要得到他的心。大概這樣扭曲的心態,不會有人理解吧。她輕輕依靠在蔣南的臂膀上,微笑道:「四弟莫名其妙的死了,母后最近心裡正不痛快,我也不便進宮,可在府里呆著實在無趣,所以我準備在家中準備個宴會,熱鬧一下。」

    蔣南似笑非笑道:「燕王殿下剛剛去世,公主這樣做,妥當嗎?」

    臨安公主的笑容很得意:「誰敢來說我一句?」

    的確沒有人會忤逆公主的意思,哪怕她的所作所為多麼不合時宜。蔣南看向臨安公主的眼睛,慢慢道:「我想進軍中。」

    臨安公主吃了一驚,道:「進軍中?你瘋了嗎?!那地方有什麼好去的,若是有個損傷,你讓我怎麼辦呢?」

    蔣南面色一沉,立刻便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就向外走。臨安公主勃然變色,起身追著攔住他道:「急什麼?你總要說說緣由,我才好幫你籌謀。」

    蔣南望著她,只是淡淡道:「我想要進軍中。」

    他重複了一次剛才說的話,卻沒有半句解釋的意思,顯然是不準備告訴她真實的原因,但這回臨安公主不會這樣好打發了,進入軍中,必定要吃苦受累,她怎麼捨得呢?更何況,他一旦入了軍營,必定難以再見到,萬一一去不回頭,她又要怎麼處理自己的愛戀?她還想著能夠和他長相廝守呢!但蔣南的脾氣她是知道的,若是硬碰硬,只怕要碰的一鼻子灰,想到這裡,她的面上露出笑容道:「瞧你,我不過是說了一句,你便這樣生氣,要進入軍中,也要想法子慢慢圖謀才是。」

    她的口氣,怎麼聽都有些撒嬌的意味。蔣南冷冷地望了她一眼,明顯不為所動。臨安公主立刻道:「你放心吧,答應你的事情,我必定會做到,何必急在一時。這件事,咱們慢慢再說好了。」說完,又愛憐地望著他,「瞧你,這麼著急,先坐下來再說。」說著,她從一旁端過美酒,親自遞給他,蔣南勉強喝了一口,便站起身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臨安公主卻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不放他走,他冷冷地抽回衣袖,誰知臨安公主不顧羞恥,一把抱住他的雙腳,抬眸仰望,語氣十分哀怨地說道:「我都這樣留你了,也不肯陪我嗎?」

    蔣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目光之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然而他最終只是低下頭,將她抱了起來……

    第二日一早,蔣南從公主的臥房走出來,靠在牆邊上就是一陣乾嘔。他對臨安公主,簡直是厭惡到了極點。不管公主生得多麼美貌,多麼動人,他都不願意見到這張臉孔,甚至是深惡痛絕。他知道外面是怎麼說他們這種人,男寵……從前父親總是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虎父無犬子,他是父親和全家人的驕傲,可如今呢,他活著都變成了笑話。但這個笑話,他必須讓它持續下去,並且,到他報仇雪恨為止。

    李未央,是你將我逼的走到這個地步,你猜猜,我會如何對付你呢……蔣南的眼中,閃過一絲猙獰。

    一旁的婢女關切地道:「公子,你沒事吧?」

    蔣南瞧也不瞧她一眼,直起了身子,咬緊牙關,垂首快走了幾步,很快消失在院子裡。

    婢女吃驚地看著他的背影,卻在這時候,門豁然被打開,露出臨安公主美麗的面孔,婢女吃了一驚,臨安公主指著她,面色冷酷地道:「把她拖下去!亂棍打死!」

    婢女花容失色地被護衛押走,口中連連驚呼饒命,卻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臨安公主面如寒霜,她身邊的男人,這些小丫頭竟然也敢勾引!

    管家小心翼翼地道:「公主,三天後的宴會……」

    臨安公主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記得好好準備。」說著,她轉身回到屋子裡,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道:「我聽說郭家的女兒找到了?」

    管家立刻道:「是,找到了。上回郭家舉辦宴會,公主還派奴才送了禮物去。」

    臨安公主露出一絲笑容,道:「那麼,請這位郭小姐一起參加我的宴會吧。」

    管家恭敬地道:「是。」

    郭家接到宴會的帖子,郭夫人鄙夷地道:「臨安公主?她怎麼會突然來請我們,還點名要求嘉兒一起去呢?」

    郭澄和郭導兄弟對視一眼,郭導先道:「娘,若是你擔心會出狀況,便別讓妹妹去了。」

    郭夫人只是不悅,道:「我女兒又不是見不得人,為什麼不能去?」

    郭導見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妹妹初到大都,對這裡的一切都不了解,臨安公主這個人……實在是不好相與,妹妹還是少和她打交道的好。」

    郭夫人想了想,問一旁的李未央道:「嘉兒,你怎麼看?」

    李未央沉吟片刻,才道:「娘固然是出於保護我的心態不讓我參加,可若是迴避公主的宴會,不是在當眾打她的臉面嗎?郭家與裴後關係一向有些緊張,臨安公主又是裴皇后的嫡女,我若是駁了她的面子,怕是不妥當。」

    郭夫人何嘗不知道這一點呢,只是她不願意李未央去應付那個驕橫跋扈的公主,多少有些猶豫罷了。郭澄沉思片刻,道:「娘若是不放心,那天我和你們一同去就是了,料想臨安公主也不至於當眾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來。」

    宴會當天,郭家的馬車到了公主府,僕從瞧見齊國公夫人果真帶著郭小姐來了,連忙笑著引路。一路行來,李未央只見飛檐迭壁,金碧琉璃,璀璨耀目,比起郭家的大氣沉穩,更顯得奢華萬分。走進花園,迎面便是一條青石甬路,甬路兩側各設一個漂亮的琉璃花池,池子裡是游來游去的錦鯉,水底的七彩雨花石在陽光折she下發出耀眼的光彩。

    錦衣的婢女將他們引入待客的小花廳,便見到一排全是向南的窗子,這樣的安排使得花廳里採光極好,耀眼的陽光she入,只見室內金、玉、琺瑯重重鑲嵌,不勝奢靡。李未央迎面見到不少上次在郭家見到的客人,便與他們點頭致意,郭夫人也笑著和熟人寒暄起來。

    就在此時,一名錦衣男子從窗前走過,突然停駐。李未央察覺到那道奇怪的視線,下意識地回頭,沒來得及做好任何準備,兩人的目光已經相觸。

    窗前吊了一盆蘭花,花香極為清冽,蔣南就站在蘭花邊上,眼珠子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李未央,帶著一種異樣的情感。這時候,廳內的人們都在交談,場面十分熱烈,誰也不曾注意到站在窗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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