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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不!你是瘋了不成嗎?!竟然滿口的胡言亂語!」拓跋真心頭湧上一陣滔天的怒火,他最恨被別人捉弄,此刻不由大聲怒斥,快步上前一把抽出長劍,橫在蔣華的脖子上,冷冷道,「你到底用了什麼邪術!」
蔣華卻是微笑,輕輕推開了他的長劍,嘖嘖兩聲,道:「三殿下怎麼這樣心急呢?好,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訴你,這一次我去了越西,告知裴皇后安國公主與李未央爭鬥之事,碰巧裴後的身邊有一位鬼巫,有通靈之術,那個人告訴我,你拓跋真的生辰八字生來便是要做大曆的皇帝,而李未央同樣該有皇后之分,可惜,你們二人前世便有宿怨,命格互相衝撞,現在誰也看不出你們的前程了----」
拓跋真的臉上湧出了豆大的汗珠,一雙鷹般的眸子冰冷地盯著蔣華,像是要從他臉上找到撒謊的痕跡,可是,蔣華的面容十分平靜,甚至帶了一絲試探:「他說他只能看出你們有宿怨,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宿怨,他還說人死後一般是沒有靈魂的,可若是真的有,那一定是生前執念太深或者有太多的怨怒和不甘,最終化成厲鬼,徘徊於世間,或投生於人世,而李未央便是如此----你在夢中,到底看到了什麼?」
拓跋真突然後退了一步,口中喃喃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他向來是最冷酷無情而且鎮定的人,剛才那夢中場景已經讓他驚駭之極,此刻蔣華所說的更是讓他不能相信。
「這枚血玉,可以讓你看到過去的幻像,但是----」蔣華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意圖從中找到蛛絲馬跡,隨後,他突然取出一枚玉佩,卻是仿佛有血液在玉佩之中流動,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譎。
拓跋真卻已經在最快的時間內鎮定下來,劈手過來,一把奪走,口中冷聲道:「你滿口胡言亂語,我已經聽夠了!我請你來,是讓你履行自己的承諾,不是讓你在這裡發瘋的!」
蔣華真的十分好奇拓跋真在夢中看到了什麼,為何會讓他這樣失控,然而他只是微微一笑,道:「我答應你的事情,我自然會做到。這一次在邊境,我已經向祖父說清楚,以十日為限,他的五十萬大軍會支持你成功奪位。但我的話說在前頭,不管你和李未央究竟有什麼恩怨也好,糾葛也罷,我要她的性命!」
拓跋真冷笑了一聲,道:「我答應你的事,也不會食言。」
蔣華微笑,卻見他將那塊血玉收進了懷中,若有似無地提醒道:「鬼巫說過,這血玉只能使用一次,我剛才已經用過,你便是戴在身上也是無用了。」
拓跋真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聲音中仿佛連最後一絲的情緒波動也被摒棄:「其中玄機,我總有一日是要搞清楚的,但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蔣華勾起了唇畔,那春水一般的眼睛裡閃現一絲冰冷詭譎的光芒,無所謂道:「那麼,希望我們合作順利。」隨後,他向帳外看了一眼,道,「如今時辰已經差不多了,孫將軍應該有消息回來。」
拓跋真走出了帳外,看著遠方的天空,他的心中在激烈地猜測著,那京都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孫重耀到現在沒有任何的信號來,難道他沒能成功進入皇宮?還是中途被人發現?不,除非有人能洞悉孫重耀是他的人……但怎麼可能呢?孫重耀為了安國公主的事情,可是和自己表面徹底決裂了,並且投入拓跋玉的陣營。
李未央這個人雖然陰險狠毒,但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對於她喜歡,看重的人,總是豁出性命去保護,所以,她表面上做的若無其事,骨子裡卻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而且她十分聰明,聰明人有個特點,就是喜歡以己度人,她自己為了孫沿君不惜一切報仇,當然會以為孫重耀也和她一樣,會為了女兒報仇而投奔拓跋玉。但,她不能夠理解男人建功立業的決心和野心。孫重耀幫助拓跋玉,最多不過是個小小的將軍,可他幫助拓跋真,他卻許了對方異姓王的位置,這是何等的榮耀,試想孫重耀會拒絕嗎?
他不會,哪怕是死,哪怕是背叛自己的女兒和妻子,他也會答應。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拓跋真冷笑。所以,李未央不會發現孫重耀的背叛,更加不會知道他們的計劃,一切都應該進行得很順利。
然而,他一直等到了天際發亮,卻沒有預先約定好的信號燃起----拓跋真陰沉著臉回到大帳之中,蔣華冷笑一聲,道:「所謂行軍布陣,最講究有利時機,依照我看,現在孫重耀應當已經被人拿下,但這並沒什麼要緊,你手上還有二十萬兵馬,只要你下定決心,沒有他的幫助,你也可以拿下皇位。」
拓跋真冷冷望著他,道:「你是要我背上謀反的罪名?」
如果孫重耀成功控制了皇宮,禁軍控制了京都,那一切的輿論就掌握在拓跋真的手中,他完全可以說拓跋玉毒死太后,並且意圖謀殺皇帝,孫重耀率兵保駕,而他的二十萬軍隊正是回去清君側----實際的目的卻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當然,這種事情騙不過真正心中有數的人,但對於他來說,這種粉飾太平十分重要。謀反得來的皇位,怎麼都不會坐得太穩當,所以,他一直在等待孫重耀的消息。名正言順控制京都,就能把一切都牢牢握在手心裡,到時候哪怕是羅國公突然發難,他也有法子對付他。
但現在,若是他貿然舉兵,全天下都會知道,拓跋真圖謀造反,篡奪皇位,而這個罪名,必定跟隨他一生一世,哪怕他做了皇帝也是一樣。
蔣華嗤笑一聲:「當斷不斷,必受其亂,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開弓沒有回頭箭了,三殿下!」
拓跋真重又坐下,握著茶碗的右手生生箍住一刻之久,等到他的手漸漸展開,茶碗亦隨之分裂為六七片,清茶薄瓷,上面染著點點血絲。他突然長身而起,冷聲道:「號令三軍,即刻返回京都!」
拓跋真一身戎裝,站在大帳之前的高台之上,他的面前是整裝待發、訓練有素的二十萬軍隊,他們聚攏在他的面前,依照隊列站立,沒有絲毫亂象,且鴉雀無聲。拓跋真揚聲道:「各位,剛才我接到急報,京都之中拓跋玉已然發動叛亂,他挾持陛下、毒死太后,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實在罪大惡極!」
台下的所有人都屏息聽他說話,場面異常寂靜。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你們可願與我一同返回京都!」拓跋真一雙鷹眸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台下,氣氛一時無比緊張,他安排了數名心腹就藏在人群之中,隨時都可以響應他。更何況,他手中有聖旨和虎符,可以調動這二十萬人。
然而,一片寂靜,沒有人回答。他又問了一遍,依舊沒有人回答。此刻,拓跋真的面色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難道他安排的那些人出現了什麼變化?他的目光逡巡著人群,可所有人都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怎麼會?!他明明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蔣華看到這種情況,不由皺起了眉頭。
此刻,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大聲道:「三殿下,你是在找這些人嗎?」
拓跋真目光突然凝起,卻見到人群之中,接連滾出十餘名人頭,縱然血跡斑斑,可他還是一眼認出,這些人頭的主人,赫然便是他的心腹,他心頭巨震,怒聲道:「是誰!究竟是誰!」
便有數名將領從人群之中走了出來,其中一人大笑道:「三殿下,陛下手諭在此,請接旨。」
拓跋真面色在一瞬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的眉毛控制不住地抖動,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你說什麼?!陛下哪裡來的手諭!你又是什麼人!」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是陛下派來的監軍!陛下擔心三殿下初次出征,惟恐有所閃失,故而命我們遙相接應,一路護送殿下,直到西南邊境。」
拓跋真終於明白,原來皇帝從來沒有信任過自己,他派來的監軍,並不是真的護送,而是來監視他的。對方的手中只是一道聖旨,那樣輕飄飄的,可卻是那樣的沉重,這看在拓跋真眼中,意味著他的死期將至。
他的眼前立即浮現出李未央那張帶著清淡笑容的臉,這張臉在他的眼裡正慢慢地與夢境中的那個人重合。
他現在終於明白那個夢境的含義----若非前世有仇,今生有怨,何至於要破壞他的大計!此刻他已經忘記了他對李未央的苦苦相逼,只想到對方是如何對不起他的!他緊緊地咬著牙,牙根已經滲出了鮮血。原來所謂的報應不慡就是這樣!對李未央的恨意固然熾烈,卻也只在他的心裡停留了一瞬。因為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眼前的局面,該如何解決!
蔣華瞧在眼中,已經知道大事必不能成,悄悄地向後退了幾步,一直快步奔到大帳之後,剛要找一早備好的馬離開,卻突然有幾名黑衣護衛出現在他的身後,只聽到有人輕聲笑道:「蔣三公子,多日不見,身體安康否?」
這個聲音在蔣華聽來,一瞬間如墜地獄。是她----她怎麼會在這裡?!他慢慢轉過身來,目光陰冷:「李未央,你居然會在這裡。」
李未央只是微笑,道:「這一段路,足足跑斷了四匹馬的腿,我要在天明之前趕到這裡,還真是不容易呢。」
蔣華冷笑一聲,道:「原來,這二十萬人馬,不過是葬送我的陷阱。」他的聲音曾經如同金聲玉振,絲毫不染煙塵,如今卻已經滿含著疲憊與緊張,如同馬上就要崩斷的琴弦。
李未央難得一身男裝青衫,卻顯得那張如玉一般的容顏染上了幾分屬於男子的英氣。她的聲音卻是很溫和:「我原來以為你是真的瘋了,還想著就此罷手,卻沒想到你表面裝瘋賣傻,甚至對蔣庶妃的死視而不見,暗地裡卻和拓跋真合演了一場好戲啊!」
就此罷手?不過是要讓他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而已,李未央的心思,沒有人比他更明白!蔣華大笑起來,只是他的笑聲仿佛在感嘆,又仿佛是悲哀:「是啊,我一直想著怎麼打敗你,不惜裝瘋賣傻,還以為自己成功躲開了你的監視,現在才知道,你從來不曾預備放過我。」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三公子,你我之間,不死不休,這句話是你所說,我可一直都記著。」
此刻,不知為何天空捲起狂風,壓得人雙目難開,雪片越來越大。蔣華揚起臉來,冷冷一笑:「你以為這樣就贏定了嗎?你可知道,我祖父的五十萬大軍即將攻入京都,到時候,你和拓跋玉,誰能逃得過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