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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拓跋真輕輕笑了笑,道:「父皇,兒臣是這個國家的皇子,我情願將自己在京都的所有宅邸,並各處田產房產全部折現,不僅如此,三皇子妃安國公主也願意將她全部的嫁妝拿出來充作軍資。」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拿出自己的家產全部充作軍資,三皇子這是瘋了還是怎麼的?國家是國家,個人是個人,大家都在千方百計充實自己的小金庫,回頭還要想方設法從皇帝那裡掏出一點而來,拿自己的錢去貼國庫,誰會這樣干啊!
朝陽王故意為難道:「這些錢怎麼夠二十萬大軍的軍資呢?三皇子說的實在是天方夜譚。」
李未央注意到,官員之中有人互相傳遞了眼色,在片刻之間,便有五名臣子推開人群走了出來,「三皇子說得對,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西南民眾正在受難,我們怎能讓他們再等上三個月呢?到時候兵災瀰漫,百姓受苦啊!」「是啊,我也願意捐出家產!」「對,我也願意!」一時之間,從五名蔓延到十多人,雖然在上百人的大堂里這聲音聽起來杯水車薪,但李未央卻意識到,拓跋真的支持者一直都隱藏在暗處,隨時隨地找機會申援。這一幕,不過是拓跋真事先安排好的罷了。
拓跋真在這些人的聲援之下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我個人的財產自然不夠。」隨後,他一步步向朝陽王走過去:「王爺,您是陛下最信賴的臣子,富甲一方的朝陽王,你的封地和供奉每年都是所有人之最,想必你不介意慷慨解囊,為百姓捐這一筆款子!」
朝陽王縱然老謀深算,卻也沒想到拓跋真會來這一招,被他氣得向後倒退了兩步,轉頭望著皇帝,剛想要叫幾句冤枉,可一看皇帝鐵青的臉色已經變得緩和,甚至還帶了幾分深思之色,朝陽王一驚,頓時明白了皇帝的心思,話頭一轉,道:「陛下,臣子要為陛下分憂,微臣願意捐出五千兩黃金。」
拓跋玉剛要開口,卻見到人群之中李未央向他輕輕搖了搖頭,他頓時明白過來,知道皇帝此刻已經轉了心思,不可以當面頂撞,若是自己說反對的話,只怕要讓別人以為自己是故意阻撓這樣的義舉。壓住心頭這口氣,他微笑道:「既然連王爺都慷慨解囊,我自然不能落後,我願意同樣捐出五千兩黃金,作為軍資。」
拓跋真冷笑,隨後看向其他人,道:「朝陽王和七皇子都開口了,其他憂國憂民的臣工想必也不會吝嗇----對不對,李丞相?」
李蕭然早已看出這些人中的暗cháo洶湧,也看穿了皇帝此刻表情的意思,當即笑道:「我自然也不甘落後,只是我月俸有限,不像幾位殿下能出那麼多銀子,這樣吧,我出五百兩黃金。」
李未央差點笑出來,父親啊父親,你可真是小氣得很,你後院裡堆的那些字畫古籍,要是全都出售,恐怕絲毫也不遜於其他人,偏偏要裝成一副清廉的樣子。
其他人都是一臉菜色,想來也知道他們荷包全部都要大出血了。但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七皇子派,既然拓跋玉同意,他們也沒辦法公然在皇帝面前反對。這時候,皇帝已經開了口:「既然這是眾位臣子所請,朕便將籌措軍餉的事情交予七皇子了。三日之內,必定籌措到大軍出發需要的軍餉。」
拓跋玉心頭窩火,表面還要微笑著謝恩,表示一定不會辜負隆恩。
「至於領兵人選,真兒,你確有信心嗎?二十萬大軍,可不是隨便開玩笑的事情,朕將這兵馬交給你,你要如何使用呢?」
二十萬大軍?拓跋玉的面色一變,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李未央卻微笑起來,現在她已經完全明白,拓跋真想要的是之前拓跋玉好不容易弄到手的二十萬軍隊……的確,如果三天後軍餉齊備,再去招募兵馬實在太晚,只能從現有的軍隊中募集,羅國公手裡已經有了二十萬,拓跋玉又有二十萬,加起來勢力實在超過原先的太子。更何況拓跋玉和蔣國公這樣的臣子不同,臣子永遠是臣子,除非謀朝篡位,否則不能名正言順地起兵,這謀反的罪名誰都不敢輕易擔著,但皇子卻……拓跋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今天就在旁敲側擊之間,戳中了皇帝的心思。
拓跋玉的臉色直到此刻才變得異常難看,甚至已經維持不住原有的風度和儀態。他拼了命才因為漠北一事得到的二十萬兵馬,現在竟然因為拓跋真三言兩語就奪走了,不當場吐血都已經很克制了。他咬牙,微笑道:「父皇,還是讓兒臣去吧。」
皇帝搖了搖頭,道:「你本來就是新婚燕爾,現在讓你上戰場,實在是太為難你了,娉婷郡主也會怪朕不解風情的!就讓真兒領兵出征吧!哈哈,好了,國事就談到這裡,大家還是開懷暢飲,不醉無歸!」
皇帝說了這句話,拓跋玉原本的一肚子火氣便全都壓了下去,面帶微笑著舉杯向各位敬酒,只是那如玉一般的臉色,無端籠罩上了一層戾氣。李未央冷笑一聲,轉身向門外走去。
「哎呀,這不是安寧郡主嗎?怎麼會這麼早離宴?」一道清亮的嗓音響起。
李未央轉過身,卻見到光影明滅處,一個美麗高挑的美人站在走廊之上,面帶笑容地看著自己。
所謂冤家路窄,便是這麼來的。李未央抿唇笑道:「哦,原來是安國公主。」
安國公主微笑道:「郡主怎麼這麼著急走呢?是不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啊?」一副關懷的樣子,美麗的眼睛裡流露出數不清的惡意,隨後道,「啊,我想起了,是不是今天拓跋玉成親,您心裡不痛快了?唉,說起來也是,你們那麼匹配,偏偏他一轉臉就娶了別人,換了誰都得難受啊。」
李未央啼笑皆非地看著安國公主,這女人從哪裡聽到這些傳言,難不成真的以為她喜歡拓跋玉,想要藉此打擊她嗎?真不是一般的愚蠢。她微笑道:「安國公主要進去嗎?不過陛下和蓮妃娘娘可在裡頭,看見你,怕是要驚訝的吧,上回那件事多尷尬,我要是你,情願天天躲在屋子裡,在腦袋上蒙著布袋,一輩子都不會出來見人了。啊,我倒是忘了,你臉皮這麼厚,想必不會在意的吧。說起來,這也是你們夫妻情深了,連自己的嫁妝都要拿出來,嘖嘖。」
要說嘴巴毒辣,李未央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安國公主當即氣得紫了一張臉,握緊了拳頭,冷聲道:「李未央,你得意的時候不會太久了!」
李未央的笑容在燭火之中帶了幾分詭譎:「哦,這就不勞煩你擔心了。」說著,她已經施施然下了台階,步履輕快地走到了庭院裡,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轉身道,「我倒是忘記問候一句,公主最近身體安康嗎?」
安國公主一愣,猛地盯著李未央,像是看到了什麼怪物一樣,她此時的神情在燭火游移間竟有幾分猙獰,「你……你說什麼……」
李未央的笑容一如往常,十分的平靜,只是那平靜之中帶了一絲說不出的諷刺,「這個麼,你就要回去問問你那個好夫君了,看看他究竟吩咐你的大夫做了什麼!」隨後,她不再回答安國公主,快步離去了。
「李未央!李未央!你給我站住!灰奴,你去把她攔下!」安國公主對著暗處發號施令,著急地道。
灰奴從剛才看到李未央開始,那恐怖的記憶就克制不住地閃現,他低下頭,道:「公主,安寧郡主身邊有個武功高強的婢女,外頭馬車還有人守著,奴才恐怕不能得手!」
安國回身就給了他一個巴掌,惡狠狠地道:「沒用的東西!」
灰奴低下頭去,道:「奴才有罪,請公主責罰!」
安國冷笑道:「算了,就讓她再得意兩天,等越西那邊的消息過來,看我怎麼收拾她!」
安國公主已經向越西裴皇后傳了消息回去,請她給予支持和幫助,若是不出意外,半個月後那封密信就會到達越西,可安國公主不知道,她送出去的信已經在李未央的手中了……灰奴低下頭,掩住了眼睛裡的不安。
安國想了想,臉色卻變得難看起來,李未央怎麼會突然問出那麼一句話?她怎麼會知道?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不由自主開始產生了一種恐懼。從那次在宮中回來,她便再也不敢隨便找外面的大夫看病,雖然在禁閉之中,但皇帝也沒說不允許三皇子府請太醫。她再三了解,發現宮中最擅長治療女子病症的沈太醫已經隱退在家,便悄悄將他請到府里來看病。她的身體原先是幽閉的,沒辦法和男子同房,於是她便一直想方設法找大夫來醫治,可惜不管請多少名醫,誰都告訴她沒法子。但上一回在那位姜大夫之處,此人卻說有些石女可以治,不過要手術,而且風險極大,一不小心就會有性命之憂。這給了她一個極大的希望,可惜後來被孫沿君發現,她怕秘密暴露,一時惱怒就殺了姜大夫……
回過頭來後悔,卻已經晚了。她後來想到,之前在越西所有人都說不能醫治,並非真的不能治,而是不敢治,她是裴皇后愛女,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誰敢向裴後交代呢?所以,姜大夫的話燃起了她的希望,再三威逼利誘之後,沈太醫果真替她做了手術----如今她能夠與拓跋真在一起過夜,只是那種痛苦……讓她幾乎要發狂。
「公主最近身體安康嗎?」李未央剛才的那一句話,安國公主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她並不是愚蠢的人,只是治病心切,此刻把整件事情回想一遍,發現了不對。
「公主,三殿下請您進去。」一旁的婢女恭敬地道,不知為何,皺了皺鼻子。
安國只顧想著自己的心思,卻沒看到那婢女的神情,跨步走進了大廳。眾人見到她,面上都流露出幾分驚訝。之前在宮中的事情,大家都有所耳聞,這安國公主是石女的傳聞傳遍了大曆,現在她竟然還有臉出現在這裡----
「安國公主真是大度,居然將自己的嫁妝獻了出來,真乃女子的楷模。」蓮妃微笑著,滿心讚嘆的樣子。
皇帝點了點頭,仿佛那一日的事情從沒發生過,笑道:「是啊,安國公主這一次可是為大曆的黎民百姓做了好事。」
既然皇帝和蓮妃娘娘都這樣說了,也就是不介意之前的事情,其他人都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紛紛開口讚嘆道:「是啊,安國公主真是高潔大義。」「對,公主實在是太了不起了。」「能娶到這樣深明大義的妻子,三皇子殿下好福氣!」一時之間,讚美之聲紛至沓來。在大曆一朝,石女向來被人看做不吉,可現在安國公主卻獲得聖眷,自然所有人都像是集體失憶了,根本想不起這件事,只顧著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