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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你在想什麼?」拓跋玉輕聲地追問道。
李未央原本看著一碟碟精緻的點心,隨即轉頭,和拓跋玉目光相接,她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心不在焉:「沒什麼。」
「這是我特地從景州請來的名廚,他做的辱卷最為地道,香甜可口不說,吃一個便停不下來。你試試看?」拓跋玉吩咐一旁的婢女為李未央布菜,然而她的表情卻很尋常,連碰都沒碰一下。
拓跋玉望著她,「沒胃口?!」
李未央笑了笑,道:「多謝七殿下的美意,只是你三天兩頭往這裡跑,卻是不合時宜的。」
當然不合時宜,人人都知道她是安寧郡主,是太后的義女,這拓跋玉的輩分比她還要低一倍,經常跑李府說是來看望李蕭然,誰不知道是來看她的呢?畢竟七皇子對她有意,實在是所有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最奇怪的是,拓跋玉明著要爭奪皇位,既然如此就應該與她保持適當的距離,另外選一個名門淑女追求,總是追著她跑,算什麼呢?
拓跋玉示意一旁的婢女為李未央舀上碗湯:「如果吃不下點心,喝點酒釀圓子也好,這是天山上的珍珠圓,有養顏美容的效果。」
李未央手裡捧著碗,湯不沾唇,便放下碗:「你何必這樣。」
「我心甘情願的。」拓跋玉這樣回答。
李未央長長地吐了口氣,嘴角微漾:「那我還真是得多謝你的美意了。」
「你也需要我的幫忙,不是嗎?」拓跋玉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雙手握緊,指頭壓得泛白。「關於如何擺脫他----」他突然看向不遠處,那裡似乎遙遙站著一個人影。
李未央早已發現李敏德站在那裡,只是不想拓跋玉也發現了。她垂下眼睛,語聲淡淡道:「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拓跋玉臉色變得冰冷,眼神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很快,這痛苦被憤怒所取代,她明明應該是殘忍無情的,若是她真的想要拒絕什麼男人,多的是法子,可偏偏她卻對李敏德沒有辦法,這到底說明了什麼,李未央自己或許沒有意識到,但一直看著她的拓跋玉卻明白了過來。
他這樣的喜歡她,為了她而改變自己的原則,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可是她卻已經調轉視線,開始喜歡別人了,他自己就站在她面前,她卻根本沒有看到他。拓跋玉咬牙,等李未央注意到他的不對,卻已經鬆開了眉頭,微笑道:「你這是怎麼了,既然把我當成朋友,又有什麼話不能說呢?」
拓跋玉表現出特別關心,李未央的態度反而更加冷漠,道:「我說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殿下還是多關心你的大業才是。」
拓跋玉別過頭,雙手握緊,就怕當場被李未央氣到不能自控,會當眾失態。
那邊的人越走越近,似乎有要過來的意思,李未央卻突然靠近了拓跋玉,聲音在他耳畔輕柔地吐著:「七殿下,既然你真心要幫忙,不介意我利用你一下吧。」拓跋玉一愣,李未央已經沖他微微一笑,親自替他夾了一塊辱卷,道:「確實很是美味,你嘗嘗看。」
她是為了做給那個人看,根本不是真心關懷他。拓跋玉惱恨到了極點,可是轉念一想,若是能就此讓情敵滾得遠遠的,對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畢竟對李敏德,他不敢隨便動手,因為直覺對方在李未央心頭的分量,他不得不一力隱忍。現在李未央主動要趕走那人,他求之不得。
「你開口,我沒有不答應的。」他微笑著,竟然想要握住她的手。
李未央不露聲色地錯開了他的手,只以笑容示謝:「那麼,就多謝了。」
她美目瀲灩,波光流轉,讓拓跋玉心頭震顫不已,可惜這樣的溫柔,這樣的美麗,卻只是為了另外一個男子,拓跋玉心裡不由感覺插了一把刀那樣痛苦,臉上卻微笑道:「對了,安國公主那裡一直沒有什麼動靜,顯然是相信了灰奴的說法,其實照我說,那些暗衛實在沒有留下的必要,不如除掉以絕後患。」
李未央喝了一口茶,道:「我留著他自然有我的用處,你放心,不會耽誤大事的。」
「他們敢來刺殺你,就不能留下活口----」拓跋玉想到若不是李未央早有準備,此刻早已不能坐在此處,不由眼底燃出火焰。
「我不是平安無事嗎?」
拓跋玉直勾勾地瞧著她:「可是我會很擔心。」
涼亭里,李未央和拓跋玉坐在一起,郎才女貌,言笑晏晏,坐的又是那樣近,一對璧人的模樣,叫人看了心頭火起,可李敏德卻壓抑住怒火,走上去,微笑道:「七殿下怎麼會在此處?」
「七殿下----」李未央剛剛說出幾個字,卻慢慢改口,道,「權起帶了點心過來,一起嘗嘗嗎?」
權起是拓跋玉的字,而且,在大曆一朝,只有彼此很親近,才會叫一個人的字,更何況,眼前這個人,還是大曆的七皇子,這世上敢這樣叫他的人,還真是沒幾個。可現在他卻露出欣然的神情,道:「三公子,一起品茶吧。」
李敏德面上帶著笑容,目光卻是冰冷。
「七殿下,聽說朝陽王有意將聘婷郡主許給你,雖然因為皇后娘娘的喪事耽擱了,可聘婷郡主卻放出風聲,此生非你不嫁。你現在跑來向未央獻殷勤,怕是不太好。」
拓跋玉的面色一沉,斬釘截鐵道:「我不可能迎娶聘婷郡主。」
李敏德俊美的面容卻是帶著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含了嘲諷:「哦?不可能嗎?朝陽王一月內連登三次七皇子府,總不會只是單純拜訪吧。」
事實上,李敏德早已探得消息,朝陽王已經和拓跋玉暗中勾結到了一起,能讓朝陽王放棄中立站到拓跋玉一邊,除非是皇后之位。既然拓跋玉已經決定迎娶娉婷郡主了,現在跑到李未央面前來獻殷勤就實在有點讓人難以接受。
拓跋玉的臉色發生了一絲變化,他擔心李未央會介意。她的身份如今是他的姑母,怎麼也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子,為了繼承大統,他必須迎娶一個身份門第都與自己匹配的皇子妃。而聘婷郡主,就是最合適的人選。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裡還是在猶豫。若是選擇迎娶聘婷郡主,他就失去了贏得李未央心的機會。但反過來說,若是想要得到李未央,就要先一步得到皇位,而朝陽王是現階段一個很有力的幫手。他表面上看是個閒散王爺,不管兵權,但卻是皇帝的表弟,當年還是幫助皇帝奪位的關鍵人物,更是唯一一個活到今天的異姓王,想也知道朝陽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了。他肯上摺子請求皇帝冊立太子,這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兒。可是朝陽王很難下手,權勢名利地位美人他應有盡有,唯一的煩心事就是眼高於頂美貌過人的聘婷郡主的婚事,這也是拓跋玉最好的下手方法。
從前的拓跋玉,絕對不屑拿自己的婚事做交易,可是為了得到李未央,為了皇位,他如今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但當自己的舉動被李敏德洞悉,他覺得異常的難堪。但與此同時,還有一種隱秘的期待,他希望李未央說點什麼,憤怒也好,嫉妒也好,一點點都好。
李未央卻是慢慢地笑道:「哦?真有這種事?聘婷郡主倒是一個不錯的對象,只是朝陽王不好相與。若是聘婷為正妃,你再想要娶其他的側妃,就會有不小的麻煩。」
拓跋玉和李敏德都是一愣。李敏德努力壓下心頭涌動的戾氣,道:「既然七皇子已經做出了選擇,就該避嫌才是。」
就在這時候,李未央柔聲道:「大局為重,我本來就不是在意名聲的人,想必權起也不會介意,是不是?」
拓跋玉一愣,李未央這樣說,分明是在告訴李敏德,她並不在意拓跋玉要娶妻的事情,甚至於,她不在乎名分。的確,如果拓跋玉登基,那他會擁有很多的妃子,李未央作為太后義女的身份,絕對不能明目張胆地嫁給他。但前朝也有公主終身不嫁卻有情人的情況,拓跋玉不能給李未央名分,卻可以給她實實在在的權力和地位,甚至於超過所有女人的榮寵。這一點,在座的三個人全都心裡明白。
拓跋玉心中有一瞬間的狂喜,在李敏德戳穿他和朝陽王的暗中往來之後,李未央卻說了一句類似於表白心跡的話,讓他心中燃起了希望。也許李未央是在意他的,只不過她的感情過於內斂,沒能表達出來而已----然而,等他看清楚,李未央的眼神是看著李敏德的時候,他的心頭,一瞬間湧上無限的怒火。他突然明白過來,原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另外一個人。
「這是你真實的心意?」李敏德靜靜望著李未央,見她輕輕點頭,他慘然一笑。「那,我無話可說了。」他悄然轉身,背影直挺而孤寂,腳下一個踉蹌,卻險些從台階上摔下去。
李未央面色微微一變,差點站起來,然而等她醒悟過來,卻是依舊坐在那裡。
「你真是狠心,這樣對我,又這樣對他。」拓跋玉突然笑了起來,卻不知道是笑李敏德當局者迷看不出李未央的真實心意,還是在嘲笑自己到了這個地步還是一心一意要得到李未央。
他今天已經徹底明白,李未央的心思在誰的身上。這個女人,冷血無情得很,若是不關心的人,哪怕你死在她腳底下也不會多看一眼,不管你多愛她,怎樣哀求她,她都會毫無反應,可是今天為了李敏德,她竟然對自己表現出從未有過的親熱,甚至給出一種模稜兩可的暗示,若是他不知道真相,只怕要高興得發狂,可是現在眼睜睜在這裡坐著,卻要看他們在對彼此演戲,對他拓跋玉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殘酷的折磨。
風聲呼呼而過,聽起來仿佛是誰嗚嗚的哭聲。李未央站起身,道:「七殿下,請回吧。」說著,她便毫不留戀地轉頭離去,甚至沒有意思要聽拓跋玉說什麼。
他低下頭,捏緊了手中的茶杯,突然笑不可抑,一旁的婢女們看得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位高貴清冷的七殿下突然怎麼瘋魔了,一個人到底在笑什麼,可就在此時,卻看到他砰地一聲捏碎了茶杯,手上變得血跡斑斑,他卻渾然不覺,起身拂袖而去。
這到底----是怎麼了?
李未央走到花園,卻突然被一個人拉住了手腕,一把拖入旁邊的假山。趙月在一旁剛要動手,卻被一把長劍抵住了脖子:「不要動。」
趙月一驚,跺腳道:「大哥,你瘋了!」
「主子有話要對三小姐說,與你無關。」趙楠面色難得冰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