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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緊接著,宮中傳來消息,皇后殯天。
這是意料之中的消息,皇后早已病重,又受到這樣的打擊,殯天不過是早晚的事情。太后能為她做的,只不過是讓她在皇后的位置上,平靜地死去,其他的,就不可能了。李未央並不意外,她只是徑直去了荷香院,看望病情稍有好轉的李老夫人,卻見到蔣月蘭正在一旁坐著,便微笑著道:「母親。」
蔣月蘭淡淡點了點頭,道:「不必多禮。」從那件事情以後,她並沒有和李未央有多親近,她之所以透露蔣蘭等人的打算給李未央,不過是為了多給自己留條後路而已。李未央欠了她這樣一個人情,不會太過為難她,她也可以在李府繼續過日子。當然,李蕭然那裡,她也多多送去美人,只求他不要再追究過去的事情,保住她如今的李夫人之位。
李未央看了一眼羅媽媽,主動從她手上接過藥湯,走到老夫人的身邊坐下,柔聲道:「老夫人,這一次皇后娘娘殯天,陛下必定要辦喪事,您的身體,怕是不適合入宮吧。」
李老夫人前段時間蒼白的容色已經多有好轉,聞言皺了皺眉,道:「旁人不知道,難道你也不知道嗎?皇后是因為什麼被軟禁宮中的,現在她突然殯天,陛下是不會----」
李未央輕輕送了一勺藥湯到李老夫人的嘴巴里,又遞了蜜餞過去,才笑著看了蔣月蘭一眼,道:「不,陛下一定會辦的,而且會按照皇后的禮儀,認認真真去辦。」
李老夫人露出疑惑的神情,若是往日依照她的精明,早已窺出其中的玄機,可是今天,她卻是如此的不解。老夫人今年終究是六十歲的人了,李未央嘆了一口氣,有些事情是不可挽回,比如衰老,比如智慧。她輕聲道:「若是陛下想讓皇后悄無聲息的死,那他就會直接廢了她的皇后之位,但如今她還在皇后的位上……所以,皇后殯天,自當按照皇后的禮儀行事。」
李老夫人思慮再三,點點頭,道:「不錯,雖然陛下想要廢后一事是事實,眾人都清楚,可只要皇后一天沒有正式被廢,就應該按照皇后的禮儀下葬。你說得對,我應該準備進宮了。」
李未央連忙道:「老夫人,可您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
李老夫人搖了搖頭,道:「不要說我已經好了一些,就算我已經病入膏肓,這種儀式也是非參加不可,否則便是蔑視皇家,這樣的罪名我們吃罪不起的。」看李未央神情是發自內心的擔憂,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況且你父親正在風尖浪口上,我怎麼能落下這樣的把柄給人呢?」
李未央愣了一下,才點了點頭,道:「那未央一定隨時侍候左右。」
羅媽媽聞言,臉上露出喜色,道:「那就多謝三小姐了。」李未央是郡主,太后的義女,自然要參加皇后的喪禮,但是自己這樣的奴婢,就沒有資格入宮了,李老夫人身邊實在需要人照應。
李未央道:「羅媽媽不必緊張,不是還有母親嗎?」
眾人的目光落在蔣月蘭的身上,卻見到她聞言一怔,隨後就點了點頭,道:「是,我也會陪在一邊的。」她是李丞相的夫人,堂堂一品夫人,尋常宴會告病就罷了,這種場合連李蕭然都是不能阻止她參加的,無論他現在多麼厭惡這個夫人,都是一樣。
到了午後,宮中的旨意果然下來了,輟朝三日,不鳴鐘鼓。文官三品以上、武官五品以上,並五品以上的命婦,於聞喪之次日清晨,素服至成福宮,具喪服入臨行禮,不許用金、珠、銀、翠首飾及施脂粉,喪服用麻布蓋頭、麻布衫、麻布長裙、麻布鞋。其他文武官員皆服斬衰,自成服日為始,二十七日,軍民男女皆素服三日。
一應喪禮儀制全都不是禮部糙擬,而是皇帝硃筆御批,如此慎重其事,完全不像是對待一個有罪的皇后的態度。老夫人聽了羅媽媽的稟報,不由道:「未央,你說的沒錯,陛下這是要大辦了。」
李未央從早上聽說皇后殯天開始,便已經去掉了所有的金銀飾物,換上了素服,她聞言,道:「所以,請老夫人儘快吩咐下去,趕緊讓下人們都穿上素服。」
老夫人便是皺眉:「全府上下百來口人,開了倉庫也是不夠的,怕是要去另外採買,但這消息出來,只恐不出一個時辰,那些綢緞莊裡頭的粗麻就要被一搶而空了,還是趕緊吩咐人去外頭買吧!」
李未央微笑,道:「早上和您說過之後,未央便已經同母親商量過,提前去採買了許多粗麻,料想應該夠用了!」
老夫人鬆了口氣,道:「這就好!這就好!」早上李未央說完,她還覺得應該再等等看,如果貿貿然為罪後服喪,怕是會被有心人傳出什麼風聲,總要等上頭有明確的旨意下來才好,可沒想到,剛到午後宮裡的消息便傳了回來,此時再準備卻是有點倉促,好在李未央是行動派。
李老夫人想了想,道:「吩咐他們,除了上上下下都換成素服之外,記得把門口掛上白燈籠,走廊里掛上白帆。」
李未央應聲道:「是,老夫人放心,未央都明白。」
老夫人看著她年輕的面孔,嘆息道:「人不服老是不行的,我已經力不從心了,李家很多事情就要靠你們姐弟,希望你們能夠齊心協力,別讓人家小瞧了李家。」
李未央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什麼,不由皺眉,道:「老夫人,您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孫女聽著很難受……」
老夫人笑了笑,眼角的皺紋漸漸鬆開,道:「傻孩子,是人都有這個時候,提前把一些事情吩咐給你,若是有個萬一,我也能放心地走。你父親是個自私自利的,又一直偏心嫡出的子女,還讓你們受了不少的委屈,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已經盡力彌補你和敏之了,他縱然有對不起你的地方,可我對你,總沒有半分不好吧。」
李未央心中若有所覺,目中微暖,道:「老夫人,您從來沒有半分對不起未央的。」
「那就好,所以我希望,你別總記著你父親那些不好,他已經是我唯一的兒子了,縱然有千個不好萬個不好,你也不要太奢求他了,不管什麼時候,記著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就行了。」老夫人一邊說,一邊靜靜看著李未央的表情。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老夫人,您的意思,未央都清楚。所以,您放寬心,好好養病才是。」不管什麼時候,李蕭然都是她和李敏之的親生父親,哪怕是看在李敏之和老夫人的面子上,她也不會對李蕭然如何的,但這僅僅是手下留情,並不是還有父女之情。她對父親的那點微薄的親情和期待,早已不復存在了。
一大清早,高門大戶門口便停了一排排的馬車,全都是用了素色,不管是高高在上的高級官員,還是端莊高貴的夫人,或是柔弱嬌俏的小姐們,男女老少全部都是一身的素服,至於那些趕車的僕人,更都是穿著麻布衣裳,一眼望去都是一片縞素。
李府的眾人起了個大早,將李老夫人、蔣月蘭、李未央等人送到門口,雖然眾人都知道這些都是到了品級的貴夫人,可是看到談氏也在其中,二夫人的表情還是有點僵硬。
「她還真的來了啊?!」二夫人悄悄向李老夫人道。
李老夫人皺眉,呵斥道:「怎麼這麼沒規矩!談氏是三品淑人,和你的品級都是一樣的,又有什麼不能去的!」說著,她便由身邊人扶著,率先上了第一輛馬車。
二夫人討了個沒趣,不由冷哼一聲。
談氏同樣一身縞素,更顯得那張秀麗的面孔上惶恐不安,她畢竟是出身卑賤,只是府中被人遺忘的七姨娘,從來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可是女兒的過分出色,讓她也得到了蔭庇。儘管如此,她還是像一個習慣於獨處的人一樣,一下子被人拉到萬眾矚目的境地,會覺得不安、害怕。但是她別過臉,狀若無事,她知道,若是自己把這種害怕流露出來,別人會越加笑話李未央,她自己沒出息就罷了,怎麼能害的女兒跟她一樣被人看不起呢?
二夫人看到談氏的模樣,不由冷笑一聲,道:「爛泥永遠是爛泥,扶不上牆的,別人再怎麼抬舉也沒有用!」
身後突然有人冷笑一聲,道:「是啊,爛泥永遠都是爛泥,只顧著嘲笑別人,永遠認不清自己的身份。」
二夫人勃然大怒,回頭一瞧,眼角一揚,嘲諷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大夫人,喲,你和談氏的感情什麼時候這樣要好了?」
蔣月蘭冷笑一聲,道:「二夫人,我們關係好不好,與你又有什麼干係?我奉勸你,少說兩句,否則待會兒被人聽見了,你小心吃不了兜著走!」她不是要幫著談氏,不過厭惡二夫人落井下石的個性,每次想到她在自己遭殃的時候那些冷嘲熱諷,蔣月蘭就心頭冒火。
二夫人橫眉怒目道:「你以為我怕李未央嗎?她算什麼東西?」
一直閉嘴不言的談氏聞言,頓時皺眉道:「二夫人,郡主就是郡主,是太后的義女,論起道理,九公主還要叫她一聲姑姑的,你這種態度,若是讓別人知道,豈不是在蔑視皇家?」
她雖然無能,懦弱,可是別人這樣談論她的女兒,還是讓她憤怒,甚至不顧一切予以反擊。二夫人驚訝地盯著談氏,一時幾乎啞然:「你----」
她想要說什麼,可不知為什麼卻是閉了嘴巴,快步地上了馬車。談氏以為會遭到二夫人的報復,卻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住了口,還在奇怪,轉過身子卻發現那邊馬車的李未央正掀開帘子朝這裡看,頓時明白了二夫人住口的原因。原來……他們竟然是這樣懼怕未央!
談氏頓悟,一旁的蔣月蘭走到她的身邊,嘆了口氣,道:「我真的很想知道,你這麼一個柔軟的個性,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女兒?」
談氏一愣,臉色便是發紅,蔣月蘭的年紀比未央大不了幾歲,卻偏偏是李蕭然的繼妻,這關係雖然沒什麼不對,卻總讓人有幾分尷尬,她道:「夫人----」
蔣月蘭淡淡一笑,眼睛裡閃過一絲嘲諷,道:「有時候,我是真的怕她啊,她說一句話,我的心都要抖半天,恨不得沒被她瞧見才好。」
談氏疑惑,為什麼李府一個個說起李未央,都是這樣談虎色變的樣子……她不明白,是因為在她面前,李未央只是一個有點冷淡,但是性情溫和的少女而已。但是蔣月蘭說話,談氏不好不回答,她只好道:「未央的性子是淡漠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