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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的手輕輕搭在蓮妃纖白的手上,低低道:「你不是心狠,不過是為自己打算而已。」她語氣一凜,旋即沉聲道,「今天就是最好的機會,稍縱即逝,你要好好想清楚。」
蓮妃聽得李未央語氣沉穩,心下也稍稍安定,忙道:「我當初進宮的時候,因為不聽你的勸告差點闖下大禍,在拓跋真陷害我的時候若非是你我也不能逃脫,所以我有今天都是因為你幫襯著我。如今也是一樣!既然你敢說,我就敢做!」
李未央的目光在她臉上輕輕一轉,見她的眼神慢慢變得堅定,不覺道:「太子倒下,拓跋真就失去了最好的擋箭牌,如果能藉此機會將皇后與太子的勢力連根拔起,拓跋真的羽翼就斷了,這將是最好的收成。」
蓮妃旋即會意,本擎著茶盞的手僵硬了一下,隨即,就仿佛沒什麼事似的繼續細細抿了一口:「你的意思是說,要藉機會將這把火燒到拓跋真的身上。」
李未央微笑,只是沉靜道:「對,燒得越旺越好。」
晌午,皇帝正在午睡。這一個月來,他身體越漸瘦削,精力也慢慢變得不濟,平日裡都是靠周大壽的丹丸維持精神,偶爾寵幸妃子,也都是去蓮妃宮中。這兩日,連千嬌百媚的蓮妃也無法提起他的興趣,所以他多是一人獨自休息。
突然,半夢半醒中,他看到外頭一片喧譁,不由披衣起身,高聲問道:「張銘,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禮太監張銘匆匆進來,自從大太監死後,他便逐漸代替他陪伴在皇帝身邊。此刻他匆匆趕緊來,稟道:「陛下,是皇后娘娘的寢宮走水,現在侍衛們正在救火,您放心,奴才在外面給您護駕呢,絕不會讓人打擾您。」
皇帝心中一驚,皇后宮中怎麼會突然走水呢?他心中泛起不像的預感,問道:「皇后呢?可安好嗎?」
張銘連忙回答道:「是,皇后娘娘已然安全接了出來。」他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想到剛才得到的回稟,面色不安地道,「只是……太子殿下卻沒找到。」一國儲君憑空消失,這件事傳出去,簡直是貽笑大方!看剛才皇后的臉色,分明也是不知道此事!
皇帝把臉色微微一沉:「什麼叫沒找到,太子不是在宮中伺疾嗎?這時候跑到哪裡去了?!」
張銘有些神色不安,偷眼望去,卻是不敢說話,皇帝微怒,問道:「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張銘冷汗淋淋地道:「奴才也不知道,不過剛才經過盤查,說是,有人瞧見太子殿下帶著兩個侍衛去了----」說到這裡,已經是戰戰兢兢了。
皇帝仿佛一頭冷水從上澆到地,冷道:「去了哪裡?!」
張銘完全都不敢說話,連連在地上叩頭道:「太子……太子……奴才也不敢妄自議論啊!請陛下不要過於煩惱,以免傷了身體。」
皇帝心頭的怒火熊熊燃燒,冷冷道:「好了,立刻派人將整個後宮全部封鎖起來,尤其是皇后!不許她離開半步!你給朕帶人,一間宮殿一間宮殿地搜查,朕要看看,青天白日裡,這個畜生敢做什麼!」
他聲音並不大,卻那樣清清楚楚,眉宇間神色宛如出了鞘的刀劍。
宮內一間一間搜查起來,等到了蓮妃宮中,看到蓮妃和李未央都坐著,桌子上放著十二碟鮮果蜜餞和點心……張銘小心道:「蓮妃娘娘,奴才奉陛下的命令,到各位娘娘的宮中搜查,請娘娘行個方便。」
蓮妃自椅背上稍一欠身,眉尖微蹙,問:「發生了什麼事?」
張銘當著眾人的面,恭敬道:「陛下聽說皇后娘娘宮中走水,心中不放心,只是讓奴才仔細將各個宮中看一遍,希望不要再引起這樣的禍事。」
蓮妃望住李未央,唇際凝出薄薄笑意,答:「我這邊自然是很小心的,你若是不放心,便仔細搜查一番吧。」
張銘抬起眼角,撇了那一旁坐著的安平郡主,只見宮內的菱形窗亦折著she入外面的陽光,順著李未央黛色的青絲流淌,流過雪白的肌膚,別有一番曲折動人的美態。李未央不置可否地笑著,閒散地坐著,半個身子斜倚著靠背,微微抬起下顎,從眯起的細密睫毛間看著自己,他忙低下頭去:「是。」
張銘帶著人,走馬觀花地搜查了一遍,回頭正要向蓮妃告辭,卻聽見李未央向蓮妃說了什麼,引得蓮妃笑不可遏,髻上的那支金步搖銜的一串足金流蘇,隨著她的笑聲,輕微地晃動。見他過來,蓮妃的神色變的極快,似嗔非嗔眯起了眼,淡淡道:「搜到了嗎?」
張銘低下頭,道:「娘娘這裡乾乾淨淨,奴才只看到娘娘在與安平郡主飲茶。」
「那便快去別處吧。」李未央微微笑道,聲音繾綣似的,淺淺淡淡,不知為何聽在張銘耳朵里,卻讓他身體一抖。這個少女,明明在笑,總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張銘帶著人退了出去,蓮妃竟然主動給李未央倒了一杯茶,笑容妍妍道:「郡主,這是今年的極品龍井,你嘗嘗看。」
李未央看了一眼蓮妃的笑容,卻敏銳地注意到她顫抖的手指,微微一笑,從她手中接過了茶杯:「多謝。」
蓮妃心裡在恐懼,在害怕,她擔心,這件事情無法成功,反而會招惹來殺身之禍。但,世上很多事情便是如此,你付出的越多,收穫的越多;冒險越多,越接近勝利。
過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驀然,門外一聲低咳,蓮妃慌忙起身,道:「怎麼了?」
銀絲帘子後面的宮女回稟道:「娘娘,德女官回來了。」
蓮妃和李未央對視一眼,隨後她輕輕擼了擼鬢角凌亂的足金流蘇,方才道:「讓她進來。」
德女官進來的時候,是腳步輕快的。
蓮妃看到她這樣的笑容,心中一松,幾乎是用平心靜氣地,甚至帶點溫柔的口氣:「那邊,如何了?」
德女官垂眼,唇際只略有笑意道:「他們在張美人所居住的長春宮找到了太子殿下,當時,太監和宮女們一個一個嚇得臉色都白了……」
李未央笑意淺淺,優雅而自若,眸中似有一簇極明亮的火光一閃而過:「哦,竟然出了這等事,陛下想必是氣壞了。」
德女官微笑,道:「是,那些人發現太子在長春宮,卻是不敢進去捉人,反倒折回去稟報了陛下,陛下怒氣沖沖地趕到,進了宮殿之中正巧撞見太子和張美人摟在一塊兒,當下氣得衝上去狠狠給了太子一腳,太子沒有防備,一下子撞在牆上,整個人暈了過去。陛下還說----」
蓮妃的臉上現出一絲急切:「陛下說什麼?」
德女官低聲道:「陛下還說,立刻誅殺太子!」
蓮妃的臉上露出喜悅,她看了一眼李未央,然而李未央秀眉下的眼抬了一下,隨即又垂下,才緩緩開口道:「陛下不過一時衝動而已。」
德女官繼續道:「郡主說的是,陛下是一時衝動,被幾個太監和侍衛統領攔住了。」
李未央似乎早在意料之中,望著面上露出不安的蓮妃道:「太子是儲君,哪怕有罪過,也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處死,必須昭告天下。」
是啊,與自己的庶母廝混,的確不像個樣子,這種罪名,皇帝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蓮妃想到這裡,心下稍定,道:「那後來呢?」
德女官道:「後來陛下便吩咐人將太子軟禁起來,不許任何人探望。而且,將長春宮中的人全部處死。」
蓮妃急忙道:「那張美人呢?」
德女官道:「張美人已經被陛下吩咐,賜了白綾一條。如今怕是已經沒氣兒了。」
蓮妃的臉色隱隱發白,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德女官,還是道:「你先下去吧。」
德女官退了下去。蓮妃似乎有點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功虧一簣,怎麼會這樣呢?」張美人一死,這事情就被皇帝掩蓋了。
李未央眼底那一簇簇火焰,灼灼直欲燃起來一般:「蓮妃娘娘何必這樣心急呢?」
蓮妃的眉頭為難地蹙了起來:「我不是心急,不過此事太過重大!剛才說陛下連長春宮的下人們都處死了,若是無法扳倒太子,真是可惜了我那個死士。」
李未央微笑,道:「她當然是大有價值,若非她長期埋伏在張美人的身邊,你又如何得知太子和對方有染。若非她逐步獲得張美人的信任,你今天的那個錦囊和假信又怎麼能送到太子身邊呢?」
今天,是蓮妃安排自己一直安插在張美人身邊的宮女,秘密送了一封信和求愛錦囊給太子,故意約了太子在張美人宮中見面,並且經過一番巧妙安排,設計兩人滾到了床上去……皇后宮中那一把火,其實不過是在皇后宮殿之後的糙叢中點燃,但每次遇到走水,宮中的主人都是要躲避的,所以到時候自然會發現太子不見了。
李未央這樣做,根本上就是故意設計太子!蓮妃還是有些忐忑,不知道事情該往何處發展,她道:「那麼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呢?」
李未央微微一笑,極艷麗的,也是極殘酷的:「皇后娘娘宮中突然走水,想必是受了很大的驚嚇,我們突然聽聞這個消息,自然應當去探望的。」
蓮妃驚訝地看著李未央,道:「你的意思是----」
李未央口氣恬淡,卻沒有多做解釋:「走吧。」
皇后因為宮中突然走水,被迫暫時移居到鳳鳴殿內。她因為精神不濟,半倚在引枕之上,神色也是極為倦怠,此時宮女上了一杯茶,皇后嘗了一口,就問道:「太子呢?找到了沒有?」
宮女忐忑地道:「娘娘身體不適,無需操心這些,奴婢們正在尋找,一有消息便來稟報您。」這話就是說謊了,皇后宮中的人全都出不去,怎麼可能去尋找呢?外面的消息更加無法傳遞進來,所以他們對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請,壓根一無所知。
皇后想要說話,卻覺得一陣頭痛欲裂,她扶住額頭,剛要開口,卻聽見外面一陣喧譁。
「你們這是幹什麼?關著皇后娘娘麼?」
「蓮妃娘娘息怒,奴才們不過是奉陛下的旨意----」
「陛下是防止外人耽誤娘娘休養,誰讓你們在門口這麼虎視眈眈地盯著了!簡直是不知所謂!」
皇后沒聽清外面說什麼,卻隱約覺得是熟悉的聲音,不由皺眉:「是蓮妃?這個時候,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