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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府的花園從湖泊那裡分成內園和外園,中間用花木、甬道等間隔開來,並沒有十分明確的界限,但是內外卻是分明,就在這時候,李未央發現有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正抱著一個小男孩哄著。那男孩子,生得粉雕玉琢,眼睛大大,卻是不停地揉眼睛,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怎麼都哄不住。
李未央臉色一沉,道:「敏之,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辱娘見到李未央來了,頓時吃了一驚,趕緊從安國公主懷裡接過李敏之,道:「四少爺,趕緊下來,郡主要生氣了。」
安國鬆了手,李敏之躲到辱娘的懷裡,黑亮的大眼睛含著眼淚,警惕地盯著安國公主。安國笑道:「郡主這是怎麼了,我是看你弟弟生得漂亮,又十分可愛,剛剛抱起來,你就過來了,是怕我傷害你的弟弟嗎?」
李未央口氣十分客氣:「敏之是個小孩子,自然很怕生的,公主還是不要太過靠近的他的好。」
李敏之到了辱娘懷裡,就不哭了,可見他很不喜歡安國公主。安國公主卻仿佛對他很感興趣,認真看了一會兒,仿佛覺得心情十分愉快,笑道:「想不到李府的四少爺這樣認生。」
李未央冷笑,李敏之不是認生,是敏感,所有對他心懷惡意的人靠近,他自然而然就會嚎啕大哭起來。那一張笑呵呵的小臉會立刻就哭花了……可見,敏之是個天資聰穎而且心懷警惕的孩子。李未央輕聲道:「公主是來參加喪禮的麼?」
安國公主笑了笑,道:「是,三皇子正在前廳,我一個人悶得慌,便跑到這裡來了,郡主不介意吧。」
李未央嘆了口氣,道:「這裡是內院,但公主是女眷,所以自然是無妨的。只是這時間正逢多事之秋,我家祖母不能起來迎接您了。」
安國面上奇怪道:「李老夫人病了嗎?」
李未央點頭,自然道:「是啊,我二嫂這次突然罹難,家中人都很傷心,老夫人表面上沒有妨礙,可是不過兩天就病倒了。說是總瞧見二嫂死的慘狀,唉,也是兇手過於狠毒了。她怕是不知道,用越殘忍的法子殺人,那人的靈魂就越是會在陽間徘徊不去,老夫人這次病得古怪,怕是二嫂纏著要她做主呢!」
安國公主手一顫,用冷淡的聲音道:「哦,原來她是慘死的麼?」
李未央敏銳地注意到了安國公主的不安,卻裝作沒有看到,只是嘆了口氣道:「是啊,二嫂死得太慘,死了之後眼睛都合不上呢。再加上她是出身將門之家,煞氣本來就重,怕是死了之後天地都不敢收,只能任由她在陽間遊蕩。我二哥也是痴情,天天守著她的屍體不肯放手,還特地弄來了一個什麼還魂咒,說是可以讓她夜間託夢,告之他究竟誰是殺人兇手。」一副感慨的樣子。
安國公主勉強笑道:「這種無稽之談,你怎麼都相信呢!所謂鬼神之說----」
李未央微笑,道:「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公主若是火旺低,還是不要在這裡久留,免得鬼魂纏身。」
安國冷笑一聲,道:「我堂堂金枝玉葉,怎麼會怕這些!」
李未央見她如此也不多言,逕自走到一邊去,李敏之不知道家中有喪事,睜大了一雙眼睛聽著不遠處的梆鼓聲,很苦惱的模樣。李未央走到他面前,輕輕抱起了他,兩歲的敏之,已經自己能跑能跳,小嘴吧嗒吧嗒道:「姐姐,姐姐……」李未央微笑,他便伸出手去拉她的木釵,一下子弄亂了她的青絲,李未央反而笑了起來,摸了摸他的腦袋。
安國公主摸不清李未央的心思,不由皺起了眉頭。
李未央嘆了口氣,道:「若是二嫂還活著,再過一年,家中就要有小孩子出世了。」
安國公主正在愣神,心不在焉地道:「是啊,真是可憐。」
李未央逗弄敏之的手頓住了,敏之好奇地瞪大黑眼睛看著自己的姐姐,不知道為什麼李未央變得很安靜。李未央看進了敏之的眼睛,孩子的黑色瞳孔,天真,乾淨,一塵不染,沒有任何一點的憂愁和煩惱。真好啊----她微笑,將敏之還給了辱娘,道:「帶四少爺回去吧。」
安國覺得這裡的氣氛莫名地很壓抑,眼前的李未央雖然帶著淡淡的笑容,可是那雙眼睛仿佛洞悉了自己的秘密,讓她十分的不安,她咳嗽了一聲,恢復了往常高傲的模樣:「好了,我得走了。」
李未央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的異樣,一雙古井般的眸子在安國的臉上停留片刻,輕聲道:「多謝公主前來弔唁,公主慢走。」
等安國公主帶著大批的隨從浩浩蕩蕩地離開,李未央的笑容沉寂了下來。一旁的趙月走了出來,她原本就站在不遠處靜靜守著,仿佛李未央的影子一般,明明在陽光之下,卻令人視而不見。「小姐----」
李未央淡淡道:「是安國公主所為。」
趙月不由驚詫,她突然明白了李未央的意思:「安國公主?可是怎麼會?」
李未央面容變得冰冷:「安國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這裡來,她必定有所圖謀。在我剛才說起二嫂懷孕的時候,她沒有表現出半點的驚訝,仿佛早已知道這一點。可是當時二嫂告訴過我,她懷孕的事情沒有任何人知道,可是剛才安國甚至沒有問一句,不是很奇怪嗎?」
趙月不由皺眉:「可這不過是小姐你的猜測,未必是真的。」
李未央冷笑,她的牙齒微微咬了起來,一個字一個字道,「剛才我說起二嫂的冤魂在李家遊蕩,你看見沒有,她的表情和聲音都在顫抖,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
安國公主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敵人,這事情必定要很慎重,趙月不安道:「可是小姐真的能確信嗎?」
李未央微笑:「是啊,這是我的猜測。可是這京都誰會如安國公主一般的殘忍,會選擇這樣可怕的死法!」
趙月不說話了,她想要反駁李未央的話,可她知道,小姐的猜測是對的。但她的內心也存在著一種不敢置信:「小姐,奴婢實在想不通,究竟是什麼原因,會讓安國公主對二少夫人下這種毒手。」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是啊,究竟是什麼原因呢?」安國公主雖然殘忍,但她並不是個十分愚蠢的人,她剛剛嫁入三皇子府,還沒有站穩腳跟,不會輕易和人結仇。更別提孫沿君身份特別,既是李家的媳婦,又是孫將軍的愛女,安國縱然看自己不順眼,也不會輕易去動孫沿君,這樣太冒險,也太愚蠢。是什麼促使她做出這樣的行為呢?
不遠處,李敏德靜靜望著李未央,他的眼神,如晚間波光瀲灩的湖面,泛起層層耀眼奪目的光亮,又似萬千纏繞的細絲,一根根,一點點緊緊纏繞在那抹纖細的身影上,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趙楠看著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表情,不由嘆息:「主子,越西已經連發十二道書,催促您儘快動身回去。」
李敏德淡淡道:「現在我不能立刻離開大曆。」
趙楠臉上現出急切,道:「屬下知道主子捨不得郡主,可是郡主身邊會有人照料的,您這是何苦----」
李敏德回頭,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冬日裡的寒冰,一下子凍結了趙楠還沒有說出口的話。可是李敏德只是目光冷淡,並沒有責罵他的意思,趙楠默立良久,終究壯起膽子道:「主子,您回去越西,還會碰到更好的女子----」
李敏德突然笑了:「你說的對,我若是想要娶個美貌的、聰明的、賢惠的,都是應有盡有,可李未央呢,世上只有一個李未央而已。如果不是她,其他人又有什麼意義?」
趙楠不說話了,他不能理解這樣的感情,他也不想明白,他只知道,越西已經下了死命令,必須在一個月內將少主人帶回去,不惜一切代價。
花廳里,三皇子拓跋真好生安慰了一番李家的二少爺李敏康,仿佛真心將他當成朋友一般看待,李敏康畢竟是寬厚的人,正逢大難,遇到三皇子這樣紆尊降貴的人,並沒有多想,不免有些感動。
二人正說話,廊外就是一陣腳步聲響,須臾間,安國公主招招搖搖地掀簾進來,朝三皇子行了禮,她在外面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可面對三皇子,這只是她的夫君,一樣要行常禮。
拓跋真淡淡點頭,隨後對身後的李敏康道:「二少爺要節哀才是,我改日再來看望你。」說著,他便和安國公主一起離開。
上了馬車,安國公主換了神情,變得十分不安。拓跋真冷眼望著她,卻在她抬起眼睛的瞬間,放柔了神情,道:「怎麼了?剛剛不是說去看望安平郡主麼,回來怎麼就這個樣子?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了麼?」
安國公主嘟起嘴,依著拓拔真,道:「我走到哪裡人家都要敬重我三分,偏偏這個李未央,好像從來都不把我放在眼裡!」
安國公主似乎一直對李未央懷有敵意,這話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聽了,幾乎是從她嫁過來開始,三天有兩天會向他說這樣的話,仿佛是在故意試探他的反應,看他對李未央是什麼樣的想法,今天這話一聽便知又是針對李未央,拓拔真按下心頭陡起的不耐,儘量和顏悅色地道:「她畢竟是太后的義女,輩分上比我都要高,連皇姐見到她都要禮遇三分,你何必跟她爭奪一時長短呢?這又有什麼所謂?」
當我不知道你的心,你壓根就是忘不了那個狐媚子!安國公主冷笑一聲,「明明是一副冷心腸,卻還要裝作清高的模樣,真是天生的下作!」
還是不依不饒!他的耳朵都已經聽出老繭了,拓跋真也不再耐煩,凝了唇邊笑意,冷冷地道:「這話別再讓我聽見第二次----你也是金枝玉葉,若是這話真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待你!你堂堂一個皇子妃,說這種拈酸吃醋的話,何等的失態!」
拓拔真原本打算利用安國公主對付李未央,可是這個女人進府之後,新婚第一日便藉口小日子來不肯同房,拖了足足半個月卻又說身體不適,他要招其他人侍寢,她卻尋死覓活,甚至還將他一雙美貌侍妾的眼睛都給挖了出來!這樣的女人,何等的刁蠻任性!對他來說,女人偶爾爭風吃醋也罷了,但若有一點真地冒犯了他的權威他就半點也容忍不得----無論多貴重的女人都不能嬌縱過了頭,否則無法無天起來,誰還轄制的了她?
安國公主一愣,隨即眼淚汪汪起來:「拓跋真,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明明說過會好好對待我的!現在成了親,卻翻臉不認人!李未央到底有什麼好,能夠把你迷得神魂顛倒!不過是個狐媚子!還是個陰森森的狐媚子!你解釋清楚!你說到底和她有什麼關係!家裡那麼多不要臉的還不夠,你還要惦記著她,你把我放在什麼地位!」她這話說出來,已經是怒到了極點,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拓跋真狠狠給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