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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孫沿君道:「孩子是接生下來了,可是不過三天,這劉院判便得了急病病死,當時他的徒弟們或死或散,還有些被遣回原籍休養……我說的這個姜大夫也是這樣,前朝的時候始終不敢在京都露面,直到這一朝,他才重新開始行醫。」

    「這……未免太出奇了……」李未央喃喃自語。

    「是啊,想到都覺得不寒而慄,哪兒有那麼巧合就突然得急病死了呢。」孫沿君搖頭道。

    李未央烏黑的眸子裡含著一層沉鬱:「帝王之心不可揣測,有時候你幫助他們做了事,反過來還要被殺。」

    孫沿君見她沉思,便道:「這些也都不提了,這姜大夫一到了京都,可是萬萬閒不下來的。我今天下午就去瞧瞧這位大夫,你跟我一起去吧,也看看你畏寒的毛病。」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下午老夫人請了人來唱戲,讓我作陪,我就不和你去了,若是確定了消息,回頭可得告訴我。」

    孫沿君便只是笑,笑容看起來像是三月春天裡的桃花一樣清新,充滿期望:「好,我肯定第一個告訴你。」

    李未央看著孫沿君離開,笑容不覺深了些。可是這時候她還沒有想到,一切後來會發生那樣大的變化,變化大到連她都無法接受。

    晚上,老夫人請了戲班子唱戲,二夫人、李常茹等人都在院子裡坐著,蔣月蘭推說身體不適沒有參加,而李未央則靜靜坐著,飲茶、看戲,難得的悠閒。

    就在一齣戲完了,老夫人命人打賞的時候,卻突然看到李府管家面無人色地進來,他身後還領了一個婢女,李未央一眼認出那是孫沿君尋常帶著的柳兒,柳兒還沒有到老夫人跟前,便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難道出了什麼事?!李未央第一個注意到,只覺得心底有一股寒氣升上來,迅速地站起來,走過去,對老夫人低聲道:「老夫人,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您瞧!」

    老夫人順著她的手指的方向,不由皺了皺眉頭,原本很好的心情也一下子被打擾了,她揮了揮手,示意那戲班子都停下來:「柳兒,你哭什麼!」

    柳兒只顧著哭,卻是不敢說話。

    老夫人眉頭皺得更緊,二夫人劈頭蓋臉罵道:「你這個丫頭啞巴了嗎?沒聽見老夫人問你話!跟你主子學的沒有規矩!」

    柳兒跟著孫沿君久了,學得一副主子的脾氣,快人快語,從來不曾露出這種神情。李未央臉上一絲笑容都沒了,不知怎麼一陣冰冷的寒意從心底生出,並且不斷擴大。良久,她才聽到自己用僵硬的聲音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柳兒見到李未央關切,這才撲過去抓住她的裙擺,小聲哭訴道:「事關重大,奴婢不敢瞎說。」

    李未央一瞧,便知道壞事,因為若是尋常的事情,柳兒一定會當眾說出來,可是現在,分明是說不得,她立刻道:「好了,你們全都退下去!」

    院子裡的丫頭媽媽們立刻恭敬地退了下去,甚至都沒敢抬頭望柳兒一眼,二夫人看了心驚,三小姐在這李家,威嚴已經更甚於老夫人了。老夫人皺眉道:「都到屋子裡來說話!」

    進了屋子,柳兒泣不成聲,道:「老夫人,郡主,我家少夫人被人劫走了!」

    什麼!李未央一下子皺起了眉頭,一字一字道:「你把話再說一遍!」

    柳兒道:「我家少夫人----被人劫走了!」

    李老夫人一下子站了起來,臉色變得鐵青,喃喃道:「被人劫走了?!這是什麼意思!」

    二夫人面色也十分難看,連聲逼問道:「你這個死丫頭,空口白舌地說話嗎?她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怎麼會有人無緣無故劫持她!」

    李未央卻打斷了她的問話,快聲道:「在哪裡被人劫走,往哪個方向去了!」

    柳兒臉上的淚水不停地流:「在……在德勝門旁邊的小道上,一伙人突然衝出來,把整個馬車都給搶走了,護衛們全死了,少夫人拼了命才將奴婢從車上推下來,她自己卻沒能逃脫----」

    李未央強壓抑著不安的心緒,不再多問一句,而是轉頭對老夫人道:「老夫人,現在不是追究為什麼的時候,先去把人救回來!」

    李老夫人點點頭,吩咐一旁的羅媽媽道:「你立刻去告訴老爺這件事,並且拿著李家的帖子,悄悄的去找京兆尹,讓他立刻想法子把人找回來!」

    李常茹拉了拉二夫人的袖子:「娘,二嫂生得漂亮,卻出了這種事,會不會被人----」

    羅媽媽快步離去了,二夫人的臉色卻從未有過的難看:「便是沒有,她的名聲也毀了,這可怎麼好喲!丟人現眼的東西!唉!這賤人不知道在哪裡得罪了歹人,弄出這種事情來,把我家的名聲都給糟蹋了!」

    李未央聞言,心頭的怒火騰騰地往上冒,突然回過頭來,冷冷盯著二夫人。

    二夫人吃了一驚,被她眼睛裡的火光和寒氣嚇到,不由向後倒退半步:「你……你這樣瞧著我做什麼!」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二嬸,二嫂是你自己的兒媳婦,她的性情雖然直了些,本性卻是善良天真,她平日裡對你那樣恭敬孝順,難道你自己瞧不出來嗎?現在她出了事,你縱然幫不上忙也不要在旁邊說這種風涼話!否則會讓人笑話李家沒有規矩!」

    二夫人臉色頓時變得鐵青:「我是你的長輩,你怎麼說話呢!」

    李未央面不改色,眼睛裡都是蔑視:「長輩?也要你這個長輩說話做事不出差錯才是,現在你說的這些話,便是我這個晚輩也瞧不過眼,若是不信,你大可以去問問老夫人!」

    二夫人當即變色,用帕子掩了臉,向老夫人哭泣道:「您看,這丫頭越來越不像個樣子!看著您寵愛她,又仗著自己是郡主,便不認我這個長輩了!」

    老夫人卻不以為然,冷冷望著二夫人,道:「未央說得對,看看你說的都是什麼話,孩子丟了只考慮到名聲!常茹,扶著你娘回去!免得她急糊塗了,在這裡胡言亂語!」

    二夫人吃了一驚,李常茹連忙過來攙扶她,她卻死活不肯走,場面一下子僵持下來。李未央也不去理會這個見識短淺的潑婦,她快速吩咐一旁的趙月道:「召集所有人出去找,把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給我翻一遍!」

    趙月立刻應聲,道:「是!」

    李敏康趕到荷香院,卻是整張臉都是慘白慘白的,一進門便望著李未央道:「人找到了嗎?」

    李未央搖了搖頭,已經兩個時辰過去了,沒有任何消息。她同樣也是心急如焚,可是不管是趙月,還是李敏德的暗衛,都沒有任何消息傳遞迴來。究竟怎麼回事,到底是誰劫走了孫沿君?那可是孫將軍的嫡女,誰敢做出這等事,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

    李敏康快步向外頭走去,二夫人一把抓住他:「你去哪兒!」

    李敏康咬牙:「去找君兒!」

    二夫人死死抓住他手臂:「天色這麼黑了你去哪裡找,還不知道那些人是誰,萬一又是刀又是匕首,你一個文弱書生要怎麼抵抗?已經沒了兒媳婦,難道要讓你娘連你都沒了嗎?」

    二夫人說的話極端自私,分明是不準備過問孫沿君的死活了。李未央冷笑一聲,道:「難道身為丈夫,對失蹤的妻子就沒有責任嗎?二嫂是懷有身孕的,你們不知道嗎?她現在一個人在外頭生死未卜,二哥你要如何,自己看著辦吧!橫豎妻子是你的,你放著她不管,將來不後悔,不愧疚便是!」

    李敏康方正的臉上顯出震驚,隨後便是痛苦之色,他一把甩開了二夫人,快步向外頭走去,可是剛剛走到院子裡,便遇到了姚長青帶著人匆匆到來。李敏康像是終於撈到了救命稻糙,一把抓住他:「找到了嗎?」

    姚長青面色凝重,他命人連夜搜遍全城,可全無蹤跡。

    李敏康的臉色無比難看,:「莫非他們會飛天遁地不成?怎麼會找不到!」

    姚長青的表情變得發冷發僵,不,他簡直是感到了一種恥辱。京都的戶籍制度十分嚴格,青天白日哪裡來的強人?更何況自己派出那麼多人去搜尋都沒有絲毫的蹤影,到底出了什麼事?身為京兆尹,他必須負責京都的治安,先前是蔣家莫名其妙被殺,現在又出了孫氏被劫,簡直是莫名其妙到了極點!什麼樣的高手,能夠在李府護衛眾目睽睽之下,搶走孫氏所在的馬車?

    老夫人聽了姚長青的話,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幾乎有點喘不過氣來,李未央見她捂著胸口,連忙親自扶著她坐下來,讓她側側靠著椅子背歇息。老夫人臉色鐵青,氣息不勻,胸膛劇烈的一起一伏,口中喃喃道:「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啊!」

    李未央握住老夫人的手,安慰道:「不會有事的老夫人,二嫂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卻不知道是在安慰老夫人,還是在安慰自己。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真的將孫沿君當成了一個好朋友。第一次,她微微失去了冷靜。

    眾人愁雲慘霧地在屋子裡等著消息,卻聽見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是李蕭然面色鐵青地進來,看見李敏康和姚長青站在門邊,劈頭蓋臉道:「人已經帶回來了,準備喪事吧。」

    這一句話說出口,李敏康面色一白,整個人向後倒了下去。丫頭媽媽們連忙喊了小廝來扶著他回去休息,二夫人一陣哭天搶地。李未央臉色從未有過的蒼白,盯著剛剛進門的李蕭然道:「父親,二嫂人在哪裡?」

    李蕭然嘆了一口氣,面上也是無限的惱怒和惋惜:「我一得到消息,便立刻從宮中趕回來,在路上遇到禁軍統領,他的人今天巡視內城的時候,在一個小巷子裡發現了她。只不過----已經沒氣了。」

    他的神情,略帶了兩分尷尬。李未央知道必定不同尋常,不再多問,她站起身,一步步向外走。李蕭然問道:「你去哪兒?」

    李未央頭也不回,聲音冰冷道:「不是要收斂嗎,除了派人通知孫家,還要準備很多事情。」

    李蕭然一時之間啞了,他困惑地看著李未央,不知道她怎麼還能這樣鎮定,她平日裡不是和孫沿君走得很近嗎?他哪裡知道,李未央此刻已經憤怒到了極點,可她這個人的情緒,外表是一點都看不出來的。

    李蕭然已經派人把孫沿君的屍體送了回去,李未央到了蒼梧院,卻是哭聲一片,她壓下心頭的怒火,道:「全都給我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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