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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元毓忽然走過來,一下把她按住,雙手像鐵鉗一樣捏住她的手腕:「你瞧不起我,是麼?從剛才開始,你口口聲聲都是無所謂,我就不信,你真的那樣無所謂。若是你真的成了我的人,你還能這樣冷靜漠然嗎?看到你這張冷臉,我就想到冰川上的蓮花,真是叫人又愛又恨啊!」

    他的目光已經像刀子一樣犀利,其中更包含著野獸般的殺意,李未央卻笑了笑。

    「我真的是為你著想……」若是別人,早已被元毓那可怕的目光壓得喘不過氣來,李未央甚至感到他目光中的那份鋒利正在切割她的身體,只是她的表情卻並沒有什麼特殊的變化:「裴後完全可以讓她的親生兒子來,為什麼要選擇你呢?你有沒有想過?」

    元毓一怔,冷冷地望著李未央,但是眼底卻泛起了一絲深深的疑惑。

    「我雖然不知道你那皇弟究竟是什麼來路,也不知道裴皇后為什麼派你來,可有一點不論是哪個國家皇室都一樣的。身為皇后,通常不會太喜歡妃子們生下的兒子們,如果這個孩子特別得到皇帝的寵愛,那她會更加顧忌。既然你千里迢迢奉命趕來找他,只能證明兩點。」

    元毓陰冷地盯著她,漂亮的面容幾乎扭曲:「哪兩點?」

    李未央微笑,眼神里卻帶著一絲惡意:「一,裴後叫你來,必定是追殺他,而不是找他回去相認。二,她堂堂皇后,居然要這麼費心,說明在貴國皇帝心中,這個孩子一定是無比重要,甚至可以說,是他最心愛的孩子。你說,是不是?」

    元毓的臉色變得很難看:「胡說!」

    李未央的笑容很溫和,半點也沒有受到他的影響,只是淡淡道:「是不是胡說八道,燕王殿下該心中有數才是。可是我很想知道,裴後完全可以讓別人來做這件事,為什麼要挑你來呢?要知道,一旦這少年真的在大曆,而且為燕王殿下所殺,事情總有一天會捅到越西皇帝的耳中去……」

    元毓像是被點到了痛處,眼睛都開始發紅,那張漂亮的臉孔也變得十分猙獰。

    李未央卻慢悠悠地,一點不著急地道:「越西的皇帝陛下可不是傻瓜,你縱然能掩盡天下耳目,卻並未能瞞過他。你對裴後盡心盡力,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誅殺那小皇子,你說越西皇帝會怎麼看待你?裴家勢力龐大,枝繁葉茂,可你呢?」

    元毓緊盯著她,道:「我是他的兒子!」

    李未央詫異道:「十根指頭都有長短,大曆前朝的康成帝為了給自己最心愛的小兒子報仇,可是一連誅殺十三個兒女,燕王難道不知?」

    元毓大怒道:「住口!」

    李未央一笑,道:「燕王出使大曆,眾目睽睽,若是那皇子有半點損傷,縱然不是燕王動手,越西皇帝必定也會怪罪於你。裴後將事托於燕王,此舉正是栽贓嫁禍、禍水東引。可憐的你,為裴後效忠,不惜雙手染血,卻還要承擔罪責,成為代罪羔羊。依未央看來,燕王雖為豪傑,卻實在不夠聰明。」

    元毓更怒,道:「你再敢胡言,休怪我直接殺了你。」

    李未央笑容惋惜,道:「可惜,可惜啊,可惜你這一顆漂亮的頭顱,馬上就要掉下來了。」

    「李未央,你這是故意嚇唬我----不可能的,縱然父皇知道是我殺了他,母后也會保護於我,我才不信她會棄我於不顧,父皇更加不可能忍心殺我,因為那不過是個狗雜種,噁心的小賤人生出來的狗雜種----」元毓聲音很低,仿佛把聲音含在口中咀嚼著,聽起來竟有幾分野獸磨牙般的恨意。

    李未央笑容如初,一雙雪白的手撫上他的臉頰,像是情人的撫摸,可是語氣卻冷得像是冰塊:「可愛的燕王殿下,你若是不害怕,又何必顫抖呢?」

    元毓一下子放開了她,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倒退著,竟然跌倒在地。

    李未央心中在微笑,果然,元毓畏懼裴後,同樣無比畏懼越西皇帝,而且,他畏懼後者更甚於前者。大概,裴後關係到他的榮華富貴,而越西的帝王卻能夠決定他的生死。

    李未央看了一眼滿地狼藉,道:「你生氣就生氣罷了,為何要砸掉這麼一桌子好菜呢?我可是從剛才到現在都沒有吃飯啊!」

    元毓惱怒地站了起來,他就這麼坐在地上,看了李未央半天,李未央笑道:「既然你是好心好意來與我說話,怎麼好讓我餓著肚子呢?」

    元毓不知道為什麼,看著她一張笑臉,剛才那脾氣都發不出來,只能在心裡把李未央砍了一片一片又一片,隨後他大聲喊道:「沒聽見嗎,還不趕快重新置辦酒席!」

    很快,便有婢女進來,低眉順眼地收拾了一切,又立刻布置了新的一桌酒菜。剛才那一桌酒菜,明顯是被動過手腳,這一次,卻是乾乾淨淨,沒有問題了。李未央低下頭吃了一口菜,這才抬起頭,看了元毓一眼:「不吃嗎?」

    元毓看李未央這樣,心中把她恨到了極點,但原先預備殺她的心思卻已經淡了,李未央說得不錯,裴後讓他來,的確是沒安什麼好心思,就是想要讓他做替罪羔羊的,他只看到眼前的榮華富貴,卻一時忽略了父皇那頭雄獅,一個不小心,他才是最倒霉的人。可裴後的命令他又不能不聽----想到這裡,他眼中的凶光稍斂,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在這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往日溫和的樣子,但是眼中那灼熱的狠毒依舊燙人,他走到桌子邊上,賠笑道:「我剛才是一時衝動,才會嚇著了郡主,請您原諒。」

    李未央又吃了一口芙蓉雞,點頭道:「這是從望江樓請來的廚子,味道是不錯,可惜雞肉養得老了點。」

    元毓忍住氣,道:「你剛才說的對,若是我真的殺了那人,的確是於我很不利,依你看,我應當如何呢?」他這時候已經抱定了念頭,等到求得主意,便殺了李未央滅口,現在他可顧不得其他了,這個女子,三言兩語之間就能看穿他的心思和底牌,絕對不能留著,否則後患無窮。

    李未央像是沒有注意到他陡然升起的殺心,只是微笑,道:「我不喜歡這鴨肉羹,過於甜膩了。」

    元毓的臉色發青,這一晚上他已經不知道變化了多少表情,他隱約覺得自己綁來的不是什麼郡主,分明是個討債的惡鬼,一點一點地窺探他的弱點,將他抽筋剝皮。

    「來人,去換了鴨肉羹。」元毓大聲命令道,婢女立刻照做了。他的目光仍是死死地鎖在李未央面上,不願放過一絲一毫的神色變化。然而燭影跳躍之下,李未央神色如常地帶著幾分笑意,分明是一副太過完美的面具,卻偏生教人挑不出破綻來。

    他忽然覺得,李未央便是雌伏於糙叢的一條蛇,看著乖順無害,本性卻終是去除不掉,你若是敢上去招惹,她會伸出毒蛇,亮出獠牙,教人猝不及防。是他錯了,不該將這樣一條毒蛇引出糙叢。

    「你前日對我妹妹的溫順和視而不見,全都是裝出來的。」元毓慢慢地道。

    「裝?怎麼會是裝呢?安國公主不犯我,我自然不犯她,彼此相安無事不是很好嗎?為何非要互相廝殺,你知道,我一向都不喜歡這些的。」李未央一字一句說的輕緩而平靜,卻如利刃一般地鋒芒畢露。她素來與人為善,舉手投足間俱是溫潤平和,眼中含笑,然而此刻微微沉了臉,竟給人一種不容侵犯的威迫之感。一霎間,仿佛換了一人。

    元毓搖了搖頭,道:「安國看錯你了,我也看錯了。現在,希望你實話告訴我,李敏德究竟是不是元烈,這是最後一遍,我給你的最後一個機會。」

    怎麼人人都喜歡給她機會?這話似乎拓跋真也說過吧。大概他們站在高位久了,以為別人都要跪在地上懇求他們的施捨,這自信到底是從哪裡來的?不過,他剛才說元烈?這是----敏德真正的名字嗎?李未央細細地想了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不說話,元毓終於暴怒,「李未央,不論你說不說,你都別想走出去了!」話未說完,突覺腰間一麻,渾身僵硬,接著脖子上一涼,一柄劍架在頸上。只聽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敏德,你裝得似模似樣的,真把我都騙過去了。」

    卻見到李敏德穿著一身護衛的衣服,面上露出無限苦惱,道:「剛才他唧唧歪歪的時候我就進來了,你卻偏偏還要和他說話,我才多忍耐他一時半刻。」

    元毓未料劇變忽生,自己一世精明,竟然被李未央用這等膚淺手段拖延時間,又被李敏德闖了進來,一時氣破胸膛,忍不住破口大罵道:「死雜種,真是個死雜種……」他出身越西顯貴,罵人的話學得不多,翻來覆去就會這麼幾句。

    李未央微笑道:「嘖嘖,怎麼這般沒用,罵人都是這樣,好像舌頭被人剪了的鸚鵡。」

    元毓勃然大怒,厲聲道:「你們都是死人嗎?為什麼還不進來!」

    可是,外面空蕩蕩的,連一個回聲也無,他的臉色變了,這次出來剩餘的六名暗衛他留在驛館,但為防萬一,他還帶了五十餘人,難道全都……他的眼神變得驚恐起來:「你對我的護衛做了什麼?」

    李未央嘆了口氣,道:「你說呢?剛才我就告訴過你,凡事要多動腦子,不要總是直來直去。我若是你,抓到我就該拿來騙他上當,等到抓住了他,再好好想該如何處置,你倒好,抓住我還這麼多廢話,真的以為他是廢物嗎?」

    其實,李未央真的是冤枉了元毓,他原本也是有這打算,可惜還沒來得及實施。他本以為,李敏德最起碼要到兩天後才會找到這裡來,他更加想不到,自己居然會留著李未央說了這麼多話,莫名其妙就被她牽著鼻子走,連原本的計劃都忘記了。

    李未央最大的本事就是揣度人心,而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就已經落入她的陷阱了。元毓恨得咬牙,怒聲道:「我早該殺了你這個小賤人!」

    李敏德冷笑一聲,猛地踢了他屁股一腳,上去就是一個結結實實的耳光。

    元毓目瞪口呆之中,牙齒掉了三顆,滿口鮮血,兀自哼哼道:「狗雜種、狗雜種……」李敏德冷笑道:「對,打的就是你這個狗雜種!」元毓呆了呆,李敏德手起掌落,他又挨了一記耳光,又驚又怒,殺豬般叫起來:「你到底要怎麼樣?」

    李敏德冷冷道:「那香爐裡頭除了調情的逍遙香,還有一種慢性的毒藥。」

    元毓完全呆住了,他不知道李敏德是怎麼知道的,他明明沒有透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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