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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旁人沒有聽見安國公主的話,聽見的唯獨是站在這裡的永寧公主、九公主和李未央三人。然而站在陳院判旁邊的拓跋真突然回頭看了一眼,安國公主立刻露出一副嬌嗔的模樣道:「這裡血腥氣好重,真是把我嚇壞了,三殿下,你可不可以陪我回宴會上去。」

    拓跋真不著痕跡地在她臉上看了看,像是想要尋找什麼痕跡,可是安國公主卻瞪著一雙天真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拓跋真心中覺得莫名發寒,可是面上的笑容卻越發從容,道:「這是自然的,這裡----就交給陳院判你處理吧。來人,傳我的命令,將這案子轉交給京兆尹,請他全權查辦。」

    「是。」

    拓跋真陪著安國公主回去了,其他人站在這裡也覺得冷風嗖嗖的,便也紛紛回去宴會。只有寧國公主和九公主,還有李未央還站在這裡。

    「那個安國公主,真的好邪門。」九公主低聲道。

    李未央看著正在幫墨娘處理傷口的陳院判,慢慢道:「可憐墨娘無辜。」

    永寧公主只是問一旁幾乎癱軟的潭雲,道:「你把事情發生的經過仔細地說來。」

    潭雲剛才喝了熱茶,現在已經稍微好了一些,她回頭看了一眼,見周圍都是永寧公主的心腹,這才抖著聲音道:「從宴會出來,我和墨娘議論了兩句安國公主,誰知突然之間,我就覺得後頸一冷,一隻冰涼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我全身酸軟,一下子被那人丟在了假山上,撞破了頭,再也動彈不得,只有呼呼呼地不住喘氣,然後聽見墨娘大叫我的名字,可是當時我根本回答不出話來,扭頭只看見墨娘身上衣裳都被那黑衣人脫光了,那人的手從她額頭慢慢摸下來,摸到她的眼睛,手指在她眼珠上滑來滑去。我嚇得幾欲暈去,對方的手指只略一使勁,墨娘一對眼珠立時便給他挖了出來……我應該救她的,可是我竟然渾身都動彈不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好無用----」

    「真是好殘忍的手法。」李未央看著潭雲驚駭欲絕的神情,幾乎可以想見當時的可怕場面。

    「帶你們出去的女官呢?」李未央突然問道。

    潭雲茫然地搖了搖頭,「她把我們送到園子裡,指了方向便回去了。」因為是來公主府,身邊連護院都不可以帶,甚至貼身丫頭也都不在,但誰會想到,在堂堂的公主府裡頭,竟然也會遇到這樣的危險。

    陳院判一邊處理傷口,一邊聽著潭雲的描述,不由暗自心驚。就聽見李未央道:「如果潭姑娘沒有看到那人的面貌,那唯一的希望就在墨娘的身上。」陳院判心中也深以為然道:「我會盡力救活她的。」然而剛一回頭,不覺身下的人已一動不動,呼吸之聲也不再聽到,陳院判忙一探她鼻息,已然氣絕。他大驚,叫道:「啊喲,不好,她斷了氣啦!」這聲喊叫,直如被捏住了脖子一般。

    李未央快步上去,果真見那原本還在抖動的身軀,已經一動不動了。她突然明白了什麼,臉色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永寧公主顧不得害怕,快步上來:「怎麼了?不是說沒有性命危險嗎?」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對方是掐好了時辰,既能讓墨娘受足了罪,又讓她沒辦法指認兇手,這麼殘忍的人,真是叫人髮指。」動手的人的確是安國公主無疑,她若是用這種殘忍的法子對待仇人,李未央不會說半句指責的話,因為換了她,也絕對會讓敵人生不如死。可是,安國公主的手段卻用來對付墨娘這麼一個弱女子,而且,毫無原因。

    不,或許不是毫無原因的。當時的宴會上,墨娘向拓跋真求救,並且,還獲得了拓跋真明顯的注意,安國公主對拓跋真的心思似乎不那麼簡單----李未央不禁想到,若是安國公主真的因為這一點就要如此折磨一個女子,那她的心理一定是極度偏狹自私的。不只是自私,簡直是扭曲到了極點。

    真是太可怕了----潭雲一下子坐倒在地上,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九公主臉上也露出駭然的神情:「什麼人這樣狠毒?」她看了一眼李未央,試探著道,「是不是剛才那個----我去找她!」

    李未央揮了揮手,卻道:「九公主,千萬不要招惹她。甚至連看也別看她,待會兒宴會一結束,你就立刻回宮。」

    九公主明顯不忿:「我憑什麼要懼怕她?!她不過是個異國公主,這還是大曆,不是越西!」

    若是真刀真槍地來,誰也不怕誰,但若是對方用陰狠的手段呢?像是今天對待墨娘這樣呢?誰會吃虧誰會賺便宜?李未央並不理會九公主,只是看了一眼潭雲,對永寧公主道:「請您派人好好保護潭姑娘。」

    「你是說?」永寧公主不由心驚,難不成對方還要對潭雲下手?「可是,為什麼?」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慢慢搖了搖頭,道:「不過是猜測,公主小心就好。」如果墨娘是因為拓跋真求情而受到連累,那麼潭雲呢,對方會放過她嗎?可如果要她死,剛才為什麼不一起結果了她呢?還讓她看到那麼慘烈的一幕?安國公主的心思,實在是難以揣測。

    「潭姑娘,你從今天開始就住在公主府,暫時不要回去了。我會派人保護你的。」公主這樣說道,可是潭雲卻仿佛什麼都聽不見一樣,兩眼空洞地盯著好友的屍體,明顯是陷入自己的思緒里去了。永寧公主又重複了一遍,她才嚇著一般猛地點頭。

    「未央姐姐,她看起來有點失常。」九公主悄聲道。李未央點了點頭,潭雲一直是很剛強、高傲的人,從剛才的宴會上就能夠看得出來,眼見好友慘死,她卻獨自活著,本身就是一種折磨了。而且看情形,對方未必會真的放過她。

    宴會後,聽說宮中還會再舉辦一次小宴,但李未央已經不準備去參加了,她以身體不適為名,告辭離開。上馬車的時候,拓跋真正站在另外一邊,目送著李未央上車,而這時候一道嬌俏的聲音響起:「三殿下,你在看什麼?」

    拓跋真回過頭,美麗的安國公主站在他的身後,一雙美目流光溢彩,盯著他的時候目不轉睛:「沒什麼,公主,陛下還在等著您。」

    安國公主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向李未央的方向,道:「三殿下似乎對這位郡主十分在意?」言談之間,隱隱有一絲試探。

    拓跋真冷笑了一下,道:「公主來得晚,還不知道這位安平郡主的為人,若是知道,你也會很在意的。」

    安國公主巧笑倩兮,道:「哦,真的嗎?三殿下不妨給我講一講。」

    拓跋真的笑容越發溫文爾雅,道:「這是自然,只要公主想聽----」安國公主對他的心思,他隱隱有點猜到了,同時他也在思考若是聯姻能夠帶來什麼樣的好處。的確,安國公主是越西裴後的親生女兒,赫赫有名的裴大將軍便是她的外公,如果娶了她,再加上南疆在大曆和越西中間,偏偏南疆和大曆很不和睦,所以這門婚事最明顯的一個益處就是幫助大曆牽制住了南疆,在皇帝的面前自然成為舉足輕重的人物。可是,剛才墨娘的慘狀,讓他莫名感到不妙。

    他想要娶回去的是一個溫柔可人、任他擺布的公主,而不是一個驕縱任性到了令人髮指的小妖精。這個安國公主,看起來無比溫柔,無比天真,無比可愛,可是若墨娘真的是她所殺,她的心思就十分可怕了。吃不著羊肉還惹一身騷,他還沒那麼愚蠢。如果安國公主是個燙手山芋,他未必會老老實實去接。

    李未央一路回到自己的李家,這才問趙月道:「臉上的傷嚴重嗎?」

    趙月搖了搖頭,道:「小姐,今天奴婢----」顯然是要解釋今天的事情。李未央靜靜望著她,道:「你認識那個臉上有疤痕的男人嗎?」

    趙月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然而李未央卻見到她目中似乎有恐懼之色,嘆了一口氣,便道:「你不敢說?」

    趙月低下頭,甚至都不敢看李未央。她原本是被派來保護李敏德,可是卻被給了李未央,剛開始的時候她以為李敏德是主人,可現在,她不知不覺被李未央折服,心甘情願地跟在她身邊,但是有些話、有些人,她發自內心地畏懼,根本連提都不敢提,甚至想到那個人的名字,她都不由自主地顫抖。

    「她不敢說,便我來說吧。」就在此時,屋外走進一個身形高挑的年輕男子,穿了月白色的錦緞長袍,面若冠玉,眉目含情,叫人看一眼就沒辦法移開目光。

    李未央看向他,微笑道:「你終於捨得出現了?」一連三日,李敏德都不見人影,只是傳了個消息來說他尚且有事要處理。

    「災星到了京都,我總是要做一點準備的,可是還沒等我準備好,就聽說你碰上她了。」李敏德嘆息了一聲。

    「災星?」李未央微微揚起眉,「你說安國公主嗎?」

    李敏德嘆了口氣,道:「若只是她一人,倒還不算麻煩。」

    李未央瞧他那樣子,倒似乎真的有點苦惱,不由笑道:「你怕他們發現你的身份嗎?」

    李敏德自動自發地跑去坐在她身邊,長長的睫毛眨一眨,仿佛在認真思考的樣子:「是啊,這些人都很麻煩----不然,全部宰掉比較好。」

    李未央看他的確是真的在思考這個做法的可行性,微微一笑,道:「怕是沒那麼容易,今天我看光是那安國公主身邊,便有四個頂尖的高手。」

    李敏德點頭,道:「這就是問題的關鍵,剛才你問趙月的問題,我便可以回答你。你知道死士嗎?」

    死士?李未央當然知道,各國的將軍,王侯,無不以死士集團作為軍事第一力量來著力培養。因為這些秘密的人,不管是政局與戰場上都是相當犀利而霸道的工具,能左右很多看似不可能逆轉的政局。比如在漠北對付蔣家的時候,出動的那批人,便是死士。

    「死士的確各國都有,但是越西的死士,卻格外不同。相傳越西三百年前,有一位修習武藝的大宗師謝京。他祖傳有一本兵書,內容大開大合,非常適合於戰陣衝殺和戰場混戰。而且招式簡潔,招招致命。這本兵書偶然到了元氏的手中,元氏本不過是普通的豪門世家,可是當家的家主元天康吸收了兵法要訣,訓練出一支一萬人的精軍,他們的戰鬥力卓越,力量驚人,並且元天康還通過訓練,總結出了一套精銳部隊的訓練方法。這種獨特的訓練方法,需要長達五到十年的時間。有嚴格的淘汰制度,十中取一。但一旦訓練成型的士兵,戰鬥力絕對卓絕,戰陣中衝殺如虎進狼群,迅疾便可斬敵於馬下,威武異常,所以在過去,這支隊伍戰無不勝,被人們稱為陷陣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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