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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心中暗叫不好,以為安國公主會當場發怒,然而對方不過勾了一下唇畔,色如春花道:「既然三殿下說清,我就勉為其難,當做眼睛被沙子吹了一下罷了。」這就是說,剛才的歌舞如同風沙一般,令人厭惡得情願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居然這麼簡單就放過墨娘了?李未央一時有點不敢置信,可她盯著安國公主看了半天,都沒看出什麼特別的情緒。難道是她多想了嗎?如果事情往好處想,也許,安國公主不過是個被寵壞了的孩子,喜歡說一些嚇人的話,做一些事情來引起別人的注意。然而,看著安國公主的笑容,卻讓人有一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這種感覺,大概是來自於對危險的直覺。

    李未央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心腸狠毒的人,可她通常只對自己的敵人下手。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這樣,有些人對別人下手的理由簡直莫名其妙,讓人不能理解,想到永寧公主府護衛首領被削斷的那隻手和趙月臉上的傷口,李未央希望,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多想了。

    拓跋真看向李未央,道:「安國公主,其實這裡還有一位小姐很擅長舞藝,曾經名噪一時,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眼福。」

    安國公主不由自主便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來,眾人便聽見拓跋真笑道:「丞相府的千金,安平郡主,我的皇姑姑,曾經以一曲水墨舞名動京都,凡是有水井處便廣為流傳,不知道你可願意為貴客一舞?」他說到姑姑兩個字的時候,好像帶著一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在了李未央的身上。

    李未央心電急轉,抬起頭來的時候卻是一臉為難,道:「原本安國公主到來,未央自當獻舞一曲。可惜,前些日子未央剛剛騎馬受傷,到如今腳踝還腫著,怎麼敢在公主面前獻醜呢?還是請三殿下另請高明吧。」

    直截了當地拒絕了,而且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只見到那安國公主,一雙燦爛的眼眸盯著李未央,眉宇之間似笑非笑。李未央無意中與她對視,卻看她天真無邪的面容中,仿佛隱藏著無窮兇殘的惡意,不由頓住了。

    ------題外話------

    小秦:你看,樓下有娃說了,要給你這個最佳女配安排一個男配,要玉樹臨風,風流倜儻,他負責掙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

    編輯:其實我喜歡弱柳扶風,他美貌如花的話,我可以負責賺錢養家↖(^ω^)↗

    小秦:你這個變態,我安排了無數變態來陪伴你了……你不是很喜歡蔣家五傑嗎,跟越西皇室那些才貌雙全又變態無比的美男子們相比,他們都是豆腐渣(⊙o⊙)

    編輯:每次都用美男來哄騙我,最後發現美男都是炮灰,>_<,

    ☆、149所謂換親

    李未央直接拒絕,卻說得很婉轉,再加上眾人都知道她從前摔下馬傷了腳踝的事情,一時倒也沒有人說她倨傲。

    安國公主看了她一眼,卻顯然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一則,李未央不夠美貌。二則,跟墨娘比起來,顯得冷冰冰的,沒有什麼風情。三則,拓跋真與她,是敵非友。

    安國公主的眼睛,還是釘在墨娘的身上。墨娘不由自主在那眼神里發起抖來,拓跋真揮了揮手,道:「全都下去吧,換一批人上來表演。」墨娘這才和潭雲一起,戰戰兢兢地退了下去。

    因為剛才的舞蹈被安國公主批評了,所以再上來的便是武生的打戲,配上最近京都流行的戲目,安國公主心不在焉地看著,面上似笑非笑的,卻是沒有說半句話。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李未央總覺得有些莫名地不安。她看了一眼安國公主身後,那十餘名護衛都在,可是那四個黑衣人中的灰奴,卻是已經不在了。心頭咯噔一下,她吩咐了白芷幾句話,白芷聽了,悄悄到了永寧公主身邊,將話遞給了貼身女官。女官自去告訴永寧公主,她聽了之後微微吃驚,趕緊吩咐了人出去,隨後向李未央點了點頭。

    李未央這才放下心來,她不是仁慈,而是不希望在這樣的宴會上鬧出什麼事情來。畢竟這是公主的宴會----

    武生正打到精彩的地方,卻見到一個女子跌跌撞撞沖了過來,一把摔倒在地上,面無人色地抬起頭來,卻是潭雲無疑,她整個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驚嚇,話都說不清楚。

    永寧公主心中咯噔一下,連忙道:「還不快去把人攙扶起來!」

    潭雲卻一把推開攙扶她的人,抖著聲音道:「公主,公主,救命!救命啊!」眾人勃然變色,卻聽她繼續道,「墨娘……墨娘她……」

    永寧公主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高聲道:「墨娘出了什麼事?」墨娘是她宴會上的常客,重金請來的,難不成在這宴會上還會出什麼事嗎?

    潭雲卻是舌頭打結,剛才的聰明淡定全都化作烏有,指著不遠處的湖泊說不出話來。永寧公主轉頭看了李未央一眼,見她面上同樣無比凝重,便高聲道:「先去看看再說!」

    宴會的主人發了話,眾人便都站起來,快步跟著潭雲而去,只是潭雲像是怕的腿腳都軟了,一路上被人硬生生駕著走。走了不多遠,卻見到湖邊一個人伏在那裡,一動不動的模樣。永寧公主連忙道:「快去救人!」

    墨娘是女子,男人們誰都沒敢動,女官們便聞聲而去,然而等靠近了,卻都站在那裡,像是變成了僵化的石頭。

    「你們全都愣著幹什麼!廢物!」永寧公主怒聲斥道,一邊快速地走了上去。身後的宮女們便也將紅燈籠照了過去,李未央順著燈籠的亮光一瞧,有一瞬間呼吸都停滯了。

    此刻那邊的戲台上,武生已經換了花旦。那花旦恰好唱到「可正是人值殘春蒲郡東,門掩重關蕭寺中;花落水流紅,閒愁萬種,無語怨東風,幽僻處可有人行,點蒼苔白露冷冷。」那柔軟而纏綿的唱腔幽怨地迂迴,清雅悠揚,一聲聲、一絲絲直透肺腑。輕輕地繞著繞著,從花園裡鑽出來,一直吹到這邊,卻不知怎的,讓人莫名身上染了無數寒意。

    在這曲聲之中,只見那墨娘如同一個壞掉的布偶一般躺在湖邊上,身上的衣服變成了一條條的布片,刀子劃出一條條傷口,傷口上密密麻麻爬滿了螞蟻。尤其是那一雙眼睛,赫然已經變成了兩個血窟窿,原本那一雙美麗的眼珠子,竟然已經不見了。

    李未央算是大膽的,卻也不免退後了半步。永寧公主更是面色發白,轉頭一陣乾嘔,旁邊女官連忙扶她到一邊,永寧好半天才緩了過來,扭頭道:「去看看,還有氣兒沒!」

    立刻有大膽的護衛上前去了,不多時便過來道:「還有氣。」

    永寧臉色沒有絲毫好轉,反倒更加顯得慘白,她還來不及說話,卻聽到拓跋真道:「還不快去請大夫!」

    李未央見墨娘這慘狀,不由自主地皺了眉頭,心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宴會上本就請了陳院判,他原本已經喝的有點高了,此刻一聽公主傳召,連忙用冷水洗了臉,飛奔著來診治。眾人等了足足半刻,卻誰都不敢靠近那墨娘,只能讓那幾個護衛勉強將她抬到一邊。

    「怎麼會這樣----」永寧的聲音平板而蒼白,微微發抖,在涼風底下仿佛輕飄飄的一張紙,虛弱無力。

    李未央見到墨娘百合花一樣嬌嫩的身軀和優美的頸項肩臂上遍布著傷痕,那纖細的腰肢和秀麗的雙腿上都爬滿了蟲子,而那柔情似水的眼睛,已經別人挖去了,卻兀自還活著,苟延殘喘嗎,尤其這一副模樣還要暴露在眾人眼前,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李未央忍下胃裡的翻攪,低聲吩咐道:「快去準備一件衣裳。」旁邊的人這才反應過來,飛奔過去,將一件披風遮住了墨娘傷痕累累的身軀。

    陳院判來了,他看到墨娘的時候,也是雙腿發軟,拓跋真皺眉道:「還不快去診治。」

    陳院判畢竟見過無數形狀可怖的病人,此刻壓下了心頭的恐懼,一步步走過去,蹲下了身子替她診治。

    「陳院判,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永寧公主好不容易才不再乾嘔,卻只敢站得遠遠的,而這時候,剛剛下去敷藥的九公主也趕來了,她看到這一情景,同樣是渾身發顫,抓住永寧公主的手臂不放。

    「墨大家----她四肢和腰間關節處的筋絡全給人挑斷了。」

    「什麼?你是說她變成了軟癱的廢人。但怎麼傷口中竟有這許多螞蟻?」拓跋真不由吃驚,他不明白,墨娘不過是個舞姬,到底誰和她這樣大的仇恨,要用這麼惡毒的法子,挖去她的雙眼不說,還挑斷了她全身的筋脈。對於一個舞者來說,有什麼比這樣的懲罰更殘酷的呢,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她的傷口……是被人塗了蜜糖,所以吸引來無數的螞蟻和其他的蟲子。」陳院判這樣說道,他的臉色也是無比凝重,而不遠處觀望的好多貴族小姐們都已經被這幅場景嚇得搖搖欲墜了。

    「這兒是在鬧什麼?」這時候,人群突然分開,有一個少女走了出來。這句話,從她嘴巴里一個字一個字地吐了出來,聲音極脆灩。

    李未央回過頭,望見了安國公主。她抿了胭脂的嘴紅如珊瑚,臉上那一對甜美的小酒渦笑得更迷人。不知怎麼的,李未央看見她這種笑容,卻感覺一絲涼風鑽進袖子裡,輕輕地上來,如伶俐的小蛇,忽然在她的身上噬那么小小的一口,疼得冰冷而尖銳。

    永寧公主忘記了剛才的嫌隙,顫聲道:「有人挑斷了墨娘的手筋腳筋,割得她渾身是傷,又在傷口中塗了蜜,引來螞蟻咬她全身,不知是什麼人,竟然做出這樣殘忍的事情。」

    眾人都是這樣想的,墨娘一雙美麗的眼睛沒了,渾身的筋脈都斷了,還被割破了傷口,引來無數螞蟻啃食,這樣的疼痛麻癢,真真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要這樣對待一個柔弱的女子。

    「嘖嘖,怎麼傷成這樣了。」安國公主探頭,瞧了墨娘一眼。低聲嘀咕道,「這麼一個俏生生、嬌怯怯、惹人憐愛的美貌佳人,變成了這副德性,換了是我,還不如死了的好。」

    九公主冷眼瞧著安國公主,怒聲道:「你說什麼?!」

    安國公主咯咯一笑,說道:「我是說,若是我有一天變得這麼丑,還真不如死了的好!」

    「你----」九公主幾乎要勃然大怒,可是李未央突然拉住了她,向她搖了搖頭。九公主一愣,她從來沒見過李未央這樣的神情,仿佛十分嚴厲,心中的怒火便像是被一盆冷水澆過,只剩下煙沒火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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