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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到時候,不知道會惹出多少麻煩。

    拓跋真笑容滿面,道:「皇姐,是弟弟的不是,沒有早一步跟你說起安國公主來我朝,父皇命我帶她來您這個新園子參觀,誰曾想她先走一步,卻鬧了這麼大的誤會。」

    安國公主笑道:「原來這個真是貴國皇帝說的那個了不起的園子啊,連我別院的一半兒都比不上呢!」言談之間,一副這裡是窮鄉僻壤的樣子。

    永寧公主不由氣憤,這園子花費三年時間才建成,已經是大曆皇室之中最好最漂亮的建築,是皇帝特別送給她的禮物,可是現在聽安國公主的意思,根本沒有放在眼睛裡,她不由壓住氣,道:「哦,看來我這裡沒辦法招待安國公主了!請你儘快離開吧!」

    永寧公主雖然為人嚴厲,卻向來很知道輕重,這樣生氣地下逐客令,可見已經氣惱到了什麼地步。拓跋真原本很在意這個皇姐,因為她在皇帝面前一向是很有地位,可是現在他卻仿佛沒有聽見一樣,笑道:「皇姐何必動怒,父皇已經命我在這裡召開一場宴會,現在更改地方,怕是不合適吧。」

    永寧公主的面色大變,她沒想到皇帝竟然下了旨意要在這個園子裡接待安國公主,當下想要拂袖離去,可是看到安國公主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不由強行壓下憤怒道:「既然如此,那麼,公主請吧。」

    然而拓跋真卻站住,望著安國道:「不知燕王殿下----」

    安國笑道:「我四哥可忙著去看大曆的風景,沒空陪我呢!今天這宴會怕是不能來了,還要請三殿下好好陪我才是!」

    她的眼睛忽閃忽閃,明擺著對拓跋真充滿了興趣。李未央不由看了一眼拓跋真的臉,只一眼她便斷定,拓跋真對安國公主也很「柔情蜜意」,但這種柔情蜜意,似乎是別有用心的。想到龐大強盛的越西國,李未央突然就明白了拓跋真的心思。他需要安國公主,或者說如果他能成功娶了這個女子,比大曆任何一個名門千金都要有幫助。

    「只要公主殿下相邀,我隨時奉陪就是。」果然,拓跋真的笑容十分和煦,簡直是從未有過的和顏悅色。

    李未央很明白,若是拓跋真想要討好女人,必定能夠手到擒來。看這安國公主剛才還一副囂張跋扈的模樣,在拓跋真面前卻是無比嬌俏。李未央開始為她的未來惋惜,又是一個一頭栽進去的女人……不過,這是她自己的選擇,誰都阻止不了。

    拓跋真說的沒錯,他剛才不在,的確是去安排宴會去了。等他們到了園子的東邊才發現,不少的客人都已經到了。看到公主來了,客人們紛紛站起來行禮。永寧公主的面色始終是鐵青的,九公主的臉色也不好看,李未央看不出喜怒。而一直面帶笑容的,就是拓跋真和安國公主。他們仿佛剛才的不愉快並未發生似的,示意眾人免禮。

    大家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看兩位公主都是滿臉的不高興,而且到了宴會不久,九公主便先行退席,說是剛才受了傷。可是,好端端地在院子裡遊覽,怎麼會受傷呢?這話卻沒有一個人敢問出口,再看永寧公主面色陰沉,大家便都去了剛才的滿面欣喜,靜寂下來。

    李未央已經吩咐趙月下去上藥,她自己則坐在位置上,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似的。她本來打算立刻告退,可是永寧公主卻悄聲請求她留下來。李未央抬起頭看了永寧公主一眼,卻見到她一臉憤恨地盯著那安國公主,像是恨不能上去給那人一巴掌。

    拓跋真笑道:「今天安國公主到訪,原本該由皇兄接待,可是他另有要事被父皇宣進宮去,便先由我待客,晚上還會在宮內舉辦歡迎宴會,請公主不要見怪。」

    安國公主微微一笑,一雙美目含情脈脈地看著拓跋真道:「三殿下太客氣了,是我們貿然到訪,反倒是叨擾了。」跟剛才的囂張跋扈完全判若兩人,令人不自覺地懷疑她是不是有兩張面孔。「我聽說,今天特意請了大曆最富盛名的潭雲和墨大家兩人,可是真的?」

    潭雲的確有名,不過有名的並不是她美麗的面容,而是她琵琶技藝純熟,堪稱天下第一。拓跋真拍了拍手,便看到潭雲抱著琵琶緩緩走過來,向眾人行禮後便坐到了一邊,右手揮指輕輕一捻,一陣蕭瑟的秋意撲面而來。她輕輕撥動小弦,便送出了如同婉轉秋風的私語,讓人一瞬間如同置身寂靜的秋夜朗月之下。

    李未央靜靜聆聽,竟覺得隱約有往事浮上心頭,心中不由大為驚詫,這琵琶竟然能彈奏到如此出神入化,令人不由自主便想到過往的神奇效果,天下之間也獨有潭雲一人了。

    潭雲的演奏漸漸深入,轉腕攏弦或揮或抹,聲音仿佛仙樂自天上而來,繞在園內迴轉不去,仿佛金鱗玉佩互相撞擊,疑似九霄天樂下雲端。到了中途,她突然手指輕輕一划,接著凝滯不動,一絲餘音從她手中漸漸散去,變得寂靜無聲。

    就在此時,京都最擅長舞蹈的舞姬墨大家也領著十五名舞姬出現,她們在園子裡輕輕舒展腰肢,柔軟地舞動起來,這時候,琵琶的聲音又起,舞蹈和琵琶的聲音竟然奇蹟般地融合於一體。在十五名舞姬之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墨大家,她上身罩著一件春衫,白底藍花樸素之極,翻出的領是淺紫色,更加襯得一張臉顯得白裡透紅,頭上沒有佩戴過多的釵環,僅僅簪著一朵芙蓉花,花色與素淨的舞裙相襯,便是肌膚勝雪,明眸如醉,剎那之間便奪走了所有人的注意。

    李未央知道,這名領舞者,便是以柔軟的浮雲舞聞名於京都的墨娘,她原為長州人氏,隨著父母來到京都,後來又開始到歌舞坊做舞姬,因為她生得美貌,又加上風姿綽約、能歌善舞,尤其是擅長浮雲舞,讓人不自覺地便沉浸到她的舞蹈中去,很快便在京都有了名氣。

    李未央注視著墨娘柔美的面容,不由有點走神。

    在前生,她們還是熟人。墨娘一直在京都做舞姬,不過因為出身低賤,大多參加的都是豪門富商的家宴,少有機會參加皇室重要的場合。後來在一次宴會上,她憑著一曲浮雲舞一鳴驚人,那種令人驚艷的嫵媚和風情,幾乎是在一剎那間就擄獲了拓跋真的眼睛。那時候李未央雖然心中嫉妒,可是她卻告訴自己,作為妻子就是應該容忍丈夫三妻四妾的,不僅如此,還應該為他廣納姬妾,開枝散葉。後來這個墨娘,拓跋真當晚就收了房。三個月之間,拓跋真不曾再到其他人房裡過夜,可見墨娘當時有多麼得寵。四個月後,墨娘便傳出懷孕的喜訊,不久,就封為側妃。

    在李未央後來倒霉的時候,墨娘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沒有落井下石的,甚至於,她還試圖向拓跋真求情。李未央明白,墨娘是在報恩,因為在她被三皇子府中其他出身高貴的側妃欺負的時候,李未央曾經幫過她。到了這一世,再看到墨娘,李未央第一時間就把她想了起來。

    李未央低下頭,喝下了一杯酒,這才覺得一直發寒的胃稍微暖和了一點。但願這一世,墨娘不要再被拓跋真看中了。

    就在這時候,正在如痴如醉的眾人聽到安國公主微笑道:「真是不倫不類。」

    眾人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都詫異地看著安國公主。她微笑著,又重複了一遍:「真是不倫不類!」

    永寧公主面色一變,道:「安國公主,你這是什麼意思!」

    縱然是貴賓,也不該對主人的安排作出如此的評價。不錯,琵琶向來都是獨奏,很少與其他樂器一起配合,更遑論是舞蹈,若是強行糅合在一起的確是有點不和諧。然而今天潭雲和墨娘的琵琶和舞蹈都是相得益彰,沒有絲毫的違和感,給人帶來很高的審美享受。所以永寧公主覺得,安國公主是在故意找茬。想來也是,剛來她還沒有挑釁夠,現在又想要接著找事。

    李未央放下了酒杯,一雙清冷的目光看向安國公主。卻聽到安國公主高聲道:「琵琶和歌舞都不算太差,只是結合在一起有些不倫不類。所謂推陳出新,也必須能夠融合得渾然一體,這樣上下分割、各自為政,算得上什麼新意?」

    潭雲曾經為無數達官貴人演奏,哪怕是最苛刻的人對她都只有讚美,因為這一手琵琶,她從五歲便開始訓練了,技藝之上堪稱一絕。她和墨娘又是好友,兩人不知道費了多少心思才能把琵琶和舞蹈融合成一體,算是一大創新。誰知今天只得到了一個不算太差的評價,她畢竟是被人捧地久了,多少有些心高氣傲,不免臉上現出些許怒意,卻礙於在場的都是得罪不起的貴人而暗自壓抑下去。墨娘則更平和一些,她柔聲地道:「公主說的是,奴婢回去一定勤加練習。」

    安國公主的眼神仿佛鋼刀一般從她的臉上刮過,聲音多了一絲嘲諷:「不必了,你這水桶一樣的腰,還是從此罷了舞蹈的好!」

    「你----」潭雲向來和墨娘交好,此刻禁不住勃然變色。在她看來,這位安國公主實在是太過分了,哪怕她出身再高貴,都不過是大曆的客人,怎麼可以在這裡當眾指責歌舞姬的不是,分明是在給主人難堪。潭雲對安國公主怒目而視,而對方卻冷眼瞧她,半點不在意。

    墨娘便看向拓跋真,一雙眼睛帶了點淚光。

    她有著一雙水靈靈的會說話的眼睛,舉止優雅的風度,再加上舉止投足之間不經意流露出的柔弱之態,分外讓人憐惜。李未央見過無數的美貌女子,但墨娘並不只是美貌而已,她除了擅長歌舞之外,不管在什麼時候都能保持著一種天真柔軟的性格,就是憑著這種性格,她一度成為拓跋真的寵妃,當然,這種情況也不過延續到李長樂的入宮……

    佳人的容貌只占其中一小部分,而其渾然天成的味道,才是權衡「佳人」的標準。墨娘並不是十分的美貌,可是她這樣的神情卻很有風情,男人看了全會憐惜,可是女人看了呢?尤其是那些心胸狹隘、惡毒刻薄的女人----李未央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剛才安國公主所說的要見李長樂是為了殺她的話,聽起來仿佛是玩笑,可她覺得,那是出自對方的真心話。若是這樣,墨娘的這種向拓跋真求救的態度,簡直是在找死----

    這時候,李未央幾乎下意識地要阻止拓跋真說話,可是她沒有來得及,拓跋真如同尋常男人會做的一樣,和煦道:「安國公主,她們不過是些粗陋之人,不合心意便換上其他的歌舞,何必在意呢?」聽起來像是在勸慰,實際上是在給墨娘等人解圍。

    拓跋真注意到李未央仿佛特別留意墨娘,他便不由自主地要在她面前表現出對墨娘的憐愛,仿佛這樣能刺激到他憎恨的某個人一般,當然,墨娘是太子專門請來的舞姬,他也應當予以回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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