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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太子拍了拍手掌,隨後便見到數十名宮女太監魚貫而入,抬入了數百盆牡丹花,一時引來大殿中人人驚嘆。那些綠葉蒼翠鮮嫩,更加襯得紅色的、紫色的、黃色的牡丹花瓣嬌艷欲滴,李未央遠遠坐著,都能聞到那陣陣的牡丹花香味,芬芳濃郁,幾乎叫人都醉了。

    眾人一時嘖嘖稱奇,就連九公主也驚嘆道:「這數百盆牡丹花,幾乎聚集了所有的牡丹品種,有些珍稀品種連御花園裡面的牡丹花都比不上呢!把這麼多牡丹花運入京都,一定要耗費很大的心思吧!」

    皇帝的臉色微微一沉,是啊,畢竟是多事之秋,給太后辦這個壽宴已經受了無數人私底下的詬病,但太后的壽宴再加上漠北軍隊敗退,讓他覺得應當大辦特辦,也好能徹底去除這個國家近來不好的運勢。但他自己可以這麼奢侈,卻未必允許別人這樣奢侈!

    蔣庶妃柔聲道:「公主,久聞太后娘娘喜歡牡丹花,所以我從三年前就逐漸請人挑選一些出眾的品種運來京都,然後精心調養,慢慢地才能聚出這樣多的品種,只想著有機會便呈現給太后觀賞。」

    從三年前就開始準備了,難怪京都里並沒有太子府大肆搜羅牡丹花的消息,每月一兩盆,實在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情,反倒顯出與眾不同的孝心。皇帝的臉色很快便舒展了下來,一旁的太后開口問道:「如今畢竟不是牡丹花開的季節,你又是如何做的呢?」現在雖然到了春天,尋常的花兒倒是開了不少,可牡丹花卻還沒有到花期,能夠讓這麼多牡丹花開放,普通的暖房怕是絕對不行的。

    蔣蘭柔美的臉上顯出一絲紅暈,仿佛是羞赧,道:「啟稟太后,我是把所有的牡丹花放在暖房中,然後吩咐工匠燒制透明的琉璃瓦換了屋面,又在暖房中升了炭火,算準花開的時辰,或增加或減少炭火,這才趕在太后壽辰前後開花。這大殿上的牡丹花,至多只能擺放大半個時辰,便必須撤入暖房。若是太后還想要觀賞,可以把其移入宮中御花園,但必須在周圍覆蓋錦帷,在周圍升上炭火,這才能讓牡丹花不畏寒冷,盛放如初。」

    眾人不免驚嘆,計算著牡丹花開的日期和狀態,增加和減少炭火,這樣的心思實在是太精巧了,這位蔣庶妃還真會花心思,竟然從三年前就在為太后的喜好作了準備,特地等到如今才拿出來。

    孫沿君低聲道:「不久前她剛剛死了親人,怎麼還一副笑盈盈的樣子,真夠沒心沒肺的。」

    李未央看了蔣蘭一眼,卻是道:「她既然已經嫁入皇家,那麼就與娘家再無干係,哪怕是至親死去也是不可服喪的,否則是對皇室不敬。今天她既然來為太后祝壽,自然要一臉笑意瑩然,難道要哭喪著臉不成,這不是在打太后的臉面嗎?這正是她比別人耐性更強的緣故。」

    孫沿君訝異地看著李未央,隨後嘆了一口氣。的確,既然嫁入皇家,如果再披麻戴孝,等於是詛咒皇室,尋常嫁出去的女兒尚且可以為父母服喪,可是大曆一朝若是嫁給皇族的女子卻是絕對不可以,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絕對是滅絕人倫的。

    太子笑道:「蔣妃的確花了不少心思,但我聽說,七弟這一次從漠北回來,也替太后帶了禮物,何不拿出來給大家觀賞呢?」

    他分明是故意的,拓跋玉是去打仗的,又不是去挑選禮物,怎麼可能特地從漠北給太后帶壽禮呢?擺明了故意刁難別人,李未央揚起眉頭,她想要看看,拓跋玉是否知道如何應對。

    這時,拓跋玉站了起來,俊容卻沒有一絲慍怒,反倒都是笑容道:「蔣妃的心意實在難得,我的確帶了禮物,只是和她的心意相比未免過於寒酸,都不好意思拿出來了。」

    眾人聞言都大笑起來,場面就變得活絡。若是往常,拓跋玉一定是只顧著打仗,根本不會想到準備禮物,這一回便是連李未央都覺得奇怪,不知道拓跋玉打仗的同時捎帶回來的禮物究竟是什麼。

    拓跋玉笑道:「這一次我從漠北經過,漠北人倉皇而逃,反倒是丟下了他們的特產燃酒。這種酒向來聞名天下,卻只有漠北皇室獨享,這一次我從漠北帶回來數百壇,足夠大家享用。」

    李未央不由失笑,拓跋玉這是在說笑,卻又不是說笑,看台上的皇帝,明顯是龍心大悅道:「叫人呈上來吧。」

    於是,拓跋玉便命人將燃酒分給眾人,這酒剛剛抬入大殿,便散發出一種清冽的濃香,一時遠遠壓過那馥郁芬芳的牡丹花,太子的表情,瞬間有些僵硬,隨後笑道:「七弟,這幾罈子酒就打發了大家,是否太過隨便了?」

    拓跋玉像是早已料到他會這樣說,不過微笑,那笑容在此刻看起來胸有成竹而且十分迷人:「太后,這次到了邊境,因為百姓們免於戰火,十分感激父皇和太后的庇佑,所以特地求我帶了禮物,千里迢迢帶回京都呈獻上來。」

    皇帝聽說是邊境上的尋常百姓送上來的禮物,立刻來了興致,道:「這樣遙遠卻還要給朕送禮物,不知道究竟是何物!一起呈上來吧!」

    拓跋玉早料到皇帝會有興趣,他拍了拍手,眾人便看到一架巨大的鐵床被抬了上來,那鐵床上部整個都被拆開,鐵叉上面架著十數隻肥美的羊羔,全都被烤得金黃。太子冷笑道:「這樣的禮物也能送上來,著實是太過簡陋了。」

    皇帝卻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高聲道:「百姓們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啊!來人,將羊肉呈上來。」

    太子平白無故被搶白一句,卻突然想到皇帝正為了漠北戰事的順利而高興,眼看著百姓們千里迢迢送了禮物來,哪怕是送一把土,皇帝都會覺得是百姓對他的感激和崇敬,可他偏偏在這時候給皇帝澆了冷水,難怪會被無緣無故刺了一句,他看著皇帝冷颼颼的眼神,身上一抖,再也不敢多言了。

    太監立刻割了一塊最好的肉,放在金盤裡送上去,皇帝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品嘗了一口,眾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表情變化,就聽到皇帝龍心大悅道:「朕這數十年來,還是第一次品嘗到如此美味,果真美味,將羊肉分下去。」

    很快,李未央也分到了一塊烤羊肉,她素來不喜歡吃羊肉,因為太膻,可是見那羊肉油焰淋漓,十分肥美,便只是品嘗了一口,頓時大感驚訝,這味道竟然和京都尋常的烤羊肉完全不同,不但絲毫的膻味沒有,而且出奇的鮮美蘇脆。

    從禮物上看,拓跋玉送的東西看起來比不上那繁花似錦的牡丹,可實際意義要選超過它,這一點,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心裡有數的。太子的臉色因此越發陰沉了,他看了一眼拓跋真,卻見到對方只是表情平淡地坐著喝酒,仿佛半點沒有察覺到場面上發生的一切。他狠了狠心,站起身,跨前一步,道:「父皇,兒臣有事稟報。」

    皇帝咀嚼著嘴巴里的羊肉,抬起頭看著太子,不知道他為什麼表現地如此慎重,而表情又如此的嚴肅,難道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蓮妃微微垂下了眼睛,仿佛對即將到來的危險一無所知似的。

    蔣庶妃冷笑,望著場內表情各異的人,最後落在了李未央的臉上。心中想到,等蓮妃栽了,自然會牽連出很多人,當然也包括李未央,一個都跑不掉。李未央說的不錯,她根本不在意蔣家那些人的死,因為他們該死!當她千辛萬苦在太子府掙扎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肯幫助她,相反,他們甚至還和拓跋真聯手,背地裡算計著什麼,她可不是傻瓜,不會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但同樣的,她也不會原諒李未央,因為這個女人竟然敢當面羞辱她,戳了她的痛處,她絕對、絕對要讓她付出血的代價!

    皇帝皺了皺眉頭,道:「有什麼事,直言無妨。」

    太子咬牙,鄭重地大聲道:「三日前,突然有一婦人攔了兒臣的儀仗,說是有天大的冤屈,要請我申冤。」

    皇帝的眉頭皺得更緊,這個太子,也實在是太不懂事了,這種場合難道要當眾為人申冤不成,他看了太后一眼,見她的臉上同樣也有些不悅,不由道:「這種事情自然交給京兆尹去解決,你一個太子,還是多把心思放在政務上為好,不要越俎代庖了。」

    皇帝這樣說,分明是在責怪太子,為人君者,當然不是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都得去管的,太子在這麼盛大的場合提到什麼冤屈,擺明了是不合時宜。太后沒有當眾發怒,已經是一種恩典了,若是他還不識抬舉,要繼續說下去,只怕皇帝和太后都會怪罪,但事情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太子沒有退路了,他狠了狠心,大聲道:「兒臣當然知道此事不應在這裡說,可是若沒有父皇、太后,還有眾位臣工的作證,想那京兆尹絕對沒膽子判此案。」

    皇帝臉色陰沉,越看太子越是抑制不住心頭一直壓著的怒火,可是聽了這話,他不禁和太后對視了一眼。什麼樣的案件,連京兆尹都沒辦法斷呢?

    太后顯然對太子還是比較看重的,她輕輕嘆了一口氣,道:「既然太子都這樣說了,就說完吧。」

    太子終於壯足了膽色,大聲道:「那女子狀告的不是別人,就是眼前這位身懷龍嗣大受寵愛的蓮妃娘娘!」

    一言既出,滿殿皆驚。大家心想怎麼每次宴會都得出什麼事兒,這種皇家宴會,大家簡直都得提著自己的腦袋來參加啊,一個不小心就得賠進去了!大家的目光都看向蓮妃,卻見她的臉上露出茫然、無辜、震驚的神情,訝然道:「太子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太子冷冷地望她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時越發怨毒:「父皇,那女子自稱她才是真正的冷悠蓮,身份籍貫都是真的,而眼前的這位蓮妃,實際上冒用了她的身份!」

    李未央冷眼瞧著這齣戲,淡淡搖了搖頭,蓮妃的身份,始終是一個問題,終究有一天會將一切都牽扯出來。或許早或許晚,但這一天,從剛開始她就是預料得到的。看了對面一眼,目光正好與拓跋真對上。

    拓跋真盯著她的眼睛笑了。那是一種神秘而詭譎的微笑,看了令人毛骨悚然。

    他要殺她,她垂下了眼睛,這一次,他沒有絲毫的容情。若是讓太子證明蓮妃的真實身份,那麼上次蓮妃所謂的救駕就成了笑話,她隱姓埋名來到皇帝身邊,根本目的一定是為了慕容氏報仇。不用想也知道,周大壽和七皇子拓跋玉是把蓮妃推到皇帝身邊的人,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樣的結局?而李未央呢,當然也跑不掉,因為那些人會想方設法地把蓮妃和她聯繫起來,到時候他們總會有法子叫蓮妃說真話的。從前蓮妃或者沒有弱點,但現在她懷孕了,馬上就是一個母親了,為了保護她的孩子,她什麼都會說的。哪怕讓她承認李未央也參與了這個陰謀----這就是拓跋真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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