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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聽李未央提起這些往事,蔣蘭幾乎怒不可遏:「李未央,你胡說八道什麼!這跟此事毫無干係!」
李未央冷笑一聲,聲音陰冷下來:「毫無干係?你一派大義凜然要為你家人報仇,可是最憎恨他們的人,不是你嗎?!」看著蔣蘭一下子變得慘白的容色,李未央勾起了唇畔,眸子裡毫無感情,「在蔣家人的心裡,你這個女兒根本毫無意義,他們需要你的時候就嫁你入太子府,卻連一個正妃的位置都不曾為你爭取,任由你在太子府掙扎求存,等到你好不容易生下太子長子,若是蔣家人肯幫著你、扶持你,將來不知有多麼美好的前程在等著你----偏偏蔣家從來不肯為你做後盾,遇到事情又總是第一個犧牲你,甚至於罔顧太子與拓跋真勾結,這些事情你不都知道嗎?」
李未央的眼神,掃過周圍的太子府護衛,她知道,這裡一定會有人將這些話傳給太子,而這些話,無比重要!
蔣蘭恨不得衝過去撕了李未央的嘴,她厲聲道:「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去拿下她!」然而一個護衛剛剛衝上去,趙月的長劍就架住了他的脖子:「誰敢!」一旁的趙楠,也亮出了手中的長劍。
李未央笑了笑,眼神飄渺而悠遠,突然語氣變得更加和緩:「表姐,何必動怒呢?因為我說中了你的心思嗎?明知道蔣家選擇了拓跋真,將你置之不顧,你對他們還能有什麼感情呢?你心中,裝的是親人的仇恨嗎?不,你不過是在惱怒,在氣憤,眼看著你生下了太子的兒子,太子妃又死了,你很快要坐上太子妃的寶座,可偏偏這個時候蔣家人死了,蔣家可以沒有你,可你斷然不能沒有他們,所以他們的死,等於拆了你的台。你的太子妃美夢就此沒了,所以你才遷怒於我,明知道我和此事牽扯不上任何的干係,卻還要在這裡對我刀劍相逼,不過泄憤而已。你這樣的孝順女兒,還真是讓人不敢苟同呢!」
「不是!你胡說,你全都是胡說!我沒有!」蔣蘭一瞬間眼睛通紅,若非竭力控制,已經撲過去卡住李未央的喉嚨了!
「你明知作為皇家的兒媳,按照大曆的律法是不可以為娘家披麻戴孝的,可是瞧瞧你這頭上的白花……嘖嘖,明擺著是在詛咒皇家!再者,憑你如今的身份本來應當好好在太子府裡頭呆著,卻偏要逞強為蔣家出頭,因為你一直很自卑……你是要用逞強來掩飾你的自卑和沒法坐上太子妃寶座的憤怒!」李未央的聲音平和又篤定,唇角卻挑了笑,「所以我勸你,老老實實回到靈堂去做你的孝子賢孫,千萬別多管閒事!若是你今天在這裡為難我,事情傳了出去,別人只會笑話太子教妻無方,將來一頂大帽子壓下來,你的前途就毀了。逞能無用,只會壞了你這些年的努力!」李未央一邊說,一邊向外走去,目光不曾停留在呆若木雞的蔣蘭身上。
太子府的護衛還攔在面前,正在猶豫不定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卻突然有一道陰冷的聲音道:「讓她們去靈堂祭拜!」
眾人回頭,卻是一臉慘白的蔣華。
李未央冷笑一聲,凝目瞧著他,他亦瞧她,兩人鋒利又冰冷的眸子一撞,似寒刃交接,迸she出寒光。
蔣華仿若絕境中的野獸,悽惶絕望,恨意滔天,李未央卻笑了起來:「三公子,多謝了。」
蔣華低下頭,似乎不想再看她一眼:「去上了香,便離開吧,蔣家不歡迎你。」
李未央不以為意,吩咐人攙扶了二夫人,隨後與李家眾人一起慢慢向外走,走到蔣華身邊時,她突然輕聲道:「三公子,你錯了。」
蔣華抬起頭來,盯著李未央,神情莫名。
李未央微笑:「已經沒有蔣家了。」
一句話,蔣華突然怔住,直到李未央走遠,他還根本沒辦法回過神來,隨後他突然笑起來,笑得異常慘痛,蔣蘭走過來,不由問道:「她到底說了什麼?」
蔣華的笑聲不可遏止,神情卻越發悽厲:「她說,已經沒有蔣家了。」李未央今天來,他總算知道是為什麼,為了羞辱他,給他致命一擊!這個女人,半點都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她不光要蔣家覆滅,更要他蔣華的性命!心思之歹毒,亘古罕見,連他這樣一個心機深沉、視人命如糙芥的男子也自愧弗如!
這樣的女子,這樣的女子……他為何會招惹上,他蔣家的確是想要她的性命,也篤定了她沒有能力反抗,誰曾想轉眼之間,蔣家滿門盡數毀在她手上!這樣的報復,這樣的步步為營!好狠毒!真的好狠毒啊!而自己,竟然是親手把蔣家送上了絕路!他越想越是可笑,一手扶著牆,得了瘧疾似的全身顫抖。幾乎是再也遏制不住,在狂笑聲中咳成了一團,撲地又吐出了一口濃血,仰天倒了下去。
「三哥!」最後見到的,是蔣蘭驚駭的面孔,然而蔣華卻已經失去意識,聽不見了……
從靈堂上了香出來,迎面卻是三皇子拓跋真。李老夫人淡淡點了個頭,明顯沒有寒暄的意思,然而他卻攔住了去路,緩緩道:「請安平縣主一敘。」
這是單獨要見李未央了!這樣的場合,這樣的時機,如此的不合時宜!一向謹慎小心的三皇子拓跋真竟然做出這樣的舉動,實在讓李老夫人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她看了一眼身後的李未央,卻見她微微點了點頭,便道:「好,那我們便去馬車上等你。」
剛剛才被掐了人中醒來的二夫人,懷疑的眼神在李未央和拓跋真之間轉來轉去,恨不能留下來聽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這個李家三丫頭連拓跋真都給勾搭上了,可惜李老夫人根本不給她這樣的機會,近乎半命令道:「咱們走吧!」二夫人等人無奈地跟著李老夫人離去了,院子裡除了匆忙而過的、正在忙著辦理喪事的僕人,就剩下他們兩人而已。
拓跋真的目光落在李未央臉上,深澗似的一雙眸子,生出無限寒意。她面容看起來甚是平靜,極為恬然,安靜乖巧得完全不像是那個在背後操縱一切的幕後黑手。
他這才朝她走去,步子沉而緩,與她尚有幾步之隔時便停了下來,「李未央。」
她笑容十分尋常,像是見到陌生人,疏遠而冷漠:「見過殿下。」
他望向她的左腳,低聲道:「聽說你之前受傷了?」
李未央以為他來興師問罪,卻不想是這樣一句,不由一怔,遲疑道:「有勞殿下關懷,我自然無事……」
他看著她這模樣,眉頭輕動,徑直問道:「你已經毀掉了蔣家,還要做什麼?」
李未央低眼:「殿下真是會尋我開心,蔣家之覆亡與我無關,我什麼都不會做,也做不了。」
「我非傻子。那分明是你利用太子,不,或者說是你在利用我,後來,你還利用了蔣華,利用了李元衡。」他的目光如飛刃一般地扎進她眼底,「這些都是你不能否認的事實。」
李未央聽出他話中之意,卻也只是笑了一下,道:「殿下實在是太抬舉我了。」
拓跋真卻突然開口道:「我生平從來只有利用別人,從來沒有人能掌控我的心思,因為我沒有弱點,沒有人能阻擋我的步伐。可是你,卻利用了我對你的喜愛,利用了我的嫉妒,暗中操縱了我替你做事,李未央,說真的,我不得不佩服你。」
其實當時不管拓跋真是否出手,李未央都會讓七皇子救下劉太妃,並且追擊李元衡,但拓跋真教唆太子的行為,恰好讓她脫了嫌疑,這又有何不好呢?若說喜愛和嫉妒,不過是他的占有欲作祟,因為得不到,所以也絕對不會讓她跟李元衡私奔,當然,私奔一事,全然是他妄想而已。
李未央淡淡道:「我要殿下的佩服又有何用,您還是自己留著吧,若是您別無它話,未央要告辭了。」
拓跋真卻突然擋在了她的面前,李未央抬眼盯著他,眼裡驚詫之色一閃而過,卻轉瞬定了神,只淡笑道:「殿下還有什麼事?」
拓跋真竟是自嘲地一笑,道:「李未央,我讓你來我身邊,你是執意不肯嗎?」
他的聲音一下子弱下來,眸子卻定定地望著她,其中仿佛有所懇求。
李未央冷笑,她的心情一下子充滿了嘲諷,道:「我以為殿下已經明白我的選擇了。」
拓跋真慢慢道:「是啊,你不肯來我身邊,這句話我問過數次,你也答過數次,終究是我不肯放棄,要再問你一次。」
李未央神色冰冷,卻無半絲轉圜的痕跡:「殿下,這句話你問我一次,兩次,百次,千次,我的答案都是一樣的,你何必再問呢?」她著實不明白,拓跋真這樣的驕傲,這樣的冷然,這樣的不留餘地,他對待任何人都是那樣的無情,若是別人背叛他一次,他豈會給對方這樣多的機會,他到底是在幹什麼?真的是瘋了嗎?她不理解,第一次對眼前這個曾經她以為很了解的人感到陌生。
或許,她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眼前這個人。所以她只是道:「那麼我就最後回答一次,我不會去你身邊。」
拓跋真看著她,卻倏忽笑了,道:「李未央,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這樣也無所謂嗎?」
李未央只是道:「是的。」
拓跋真的笑容更深了,看著她的眼神仿佛對待心愛的情人,可李未央知道那其中含了多少的冰冷,幾乎能讓人的心臟都凍結起來,再也沒有辦法呼吸。
「那麼,再見了,安平縣主。」拓跋真笑笑,從她身旁走過。
兩人錯身而過,李未央走的與他是相反的方向,不曾有片刻停留。不錯,跟拓跋真直面對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到目前為止,李未央從未見他失敗過,或者,見過他失敗的人,最終都會死在他的手上。
李未央一直以來,都在對付蔣家,從來都沒有和拓跋真面對面斗一斗,她不知道,自己有幾分把握可以勝他,但她知道,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哪怕是看她一步步把蔣家逼迫到如斯地步,拓跋真也絕對不會再放過她。不能為他所用的人,一概都是敵人,他不會讓她幫助拓跋玉的,只會在這之前除掉她。
原本他是設計過她,要她的性命,可卻都沒有下死手,因為他始終在等待,等她發現走投無路去投奔他,現在,他分明是不會手下容情了,因為她已經磨掉了他最後的一點耐心。
可惜!她不能退,因為她的身後根本沒有路,她這樣的人,是不會往後退的,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又如何,她也要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