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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蓮妃溫柔道:「多謝娘娘替臣妾做主。」
皇后微微一笑,扶著身邊女官的手走了。
宮門前,孫沿君剛剛上了馬車,白芷正要攙扶李未央,卻突然聽見身後一道腳步聲快步地追了過來。李未央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她停住了動作,轉過身來,正是拓跋玉無疑。
李敏德遠遠瞧著,不過唇畔含了一絲冷笑,不動聲色。
拓跋玉滿面的焦急,明知道宮門口有太多的眼睛,卻也顧不得許多。好在此刻天空正飄起雨絲,人們忙著上車上馬,無數的篷布竹傘撐起,一時也無人顧及到這個角落。拓跋玉向李未央點了點頭,李未央就明白他的意思,也不多話,和他走到一處較為僻靜的走廊下,這才站住了腳步:「這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殿下有話就說吧,我還要趕著回府。」
看李未央的神情,拓跋玉心裡已經明白數分,今天的一切其實她都知道!壓下胸中一口悶氣,只是定定地看著她:「你……還在生氣?」
「我氣什麼?」李未央露出驚訝的神情,抬起頭與他正視。
「我母妃先前對你無禮再三,你都沒有與她計較,我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這次幫助她脫困。」
「你讓我幫你母妃脫困?」李未央揚起眉頭。
「對。」
「憑什麼!」李未央冷笑道,「德妃娘娘如斯高貴,恐怕容不得我這樣的小女子去搭救吧!七皇子,你以為說兩句好話我就會伸出援手,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要幫你?從上次你不聽我勸告開始,我覺得咱們的合作就結束了吧!」
說完,她轉身便要離開,拓跋玉一下子擋在她面前:「別走----你聽我說句話!」
李未央冷冷地站住腳,拓跋玉咬牙,不由地道:「……母妃的過錯,我願意一力承擔,今天落到這個地步,也全都是我的不是。若我能早一點下定決心,母妃也不會被人陷害,所以你說的對,我沒有資格來求你為我辦事。」
李未央只是冷冷地望著他,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我知道,如今讓你相信我絕不可能,所以我願意用自己的全部財產來交換母妃的性命。」拓跋玉漆黑的眸子在夜裡看起來帶著無數複雜的情緒,他喜歡李未央,並且深深了解這個女人,她從不和他談感情,她只肯談交易。如果自己付出財產就能夠換回母妃的性命,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未央嗤笑一聲,道:「你以為我稀罕那點錢?」錢財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拓跋玉的金銀珠寶不能讓張德妃免於災禍,對於她李未央來說也沒有多大用處,不值得她冒險出主意救人。她不由分說又要抬腳,拓跋玉道:「你那天說的話象幾巴掌扇在我臉上一般,我從來沒聽過這些……我怨誰恨誰都沒用,全都怪我自己!未央,這一次算我求你----」
「走開。」李未央目光更冷,「七皇子有這份心趁早對別人使去,我可當不起----」
拓跋玉情急之下道:「未央!」這一聲叫得極為悽厲,帶著十二萬分的愧疚、悔恨,還有無窮無盡的悲傷。
李未央原本已經要離開的腳步突然停住了,她回過頭,認真地看著拓跋玉,卻不知道在看些什麼。她的心是冰冷無情的,她可以眼睜睜看著張德妃倒霉,不,或者說德妃落到這個地步,是她和蓮妃一手推波助瀾,因為她厭煩了德妃那種居高臨下的嘴臉,有心要讓她品嘗一下一無所有的感覺,當然,當她看著德妃墜入深淵的同時,代表著她已經徹底放棄了拓跋玉這個盟友。可是此刻見到他這副模樣,李未央突然想起曾經在冷宮中絕望的自己。
看著親人因為自己的愚蠢和懦弱喪失性命,那種痛苦,絕非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拓跋玉從不曾經歷過,當這種痛一下子來臨的時候才會越發的鮮明,同樣的,他心中也必定會燃起對太子和拓跋真的怨恨,而這種怨恨,終會將他推向和從前截然不同的道路。想到這裡,李未央突然微笑起來,道:「你真的要求我救你母妃?」
拓跋玉的眼睛燃起一絲希望,他不由自主往前走了兩步:「只要你肯答應,我可以用一切來交換!」
李未央的面上微笑更甚:「我只有一個辦法,但實話說,但若用得不好,這個辦法不但不會成功,還會成為德妃娘娘的催命符。你願意冒險嗎?」
拓跋玉從未有過如此的感激,他快速地點頭,道:「我相信你!」
張德妃被皇帝軟禁,拓跋玉使盡了一切手段,才將李未央讓他做的事情辦妥,然後,他緊張地站在宣德門外,焦急地等候事情的結果。
皇帝正在蓮妃的宮中,這時候,一個太監走到皇帝身邊,稟報導:「陛下,德妃娘娘派女官送來一個匣子,說是要呈獻給陛下的。」
「德妃?」皇帝無意間反問了一句。
「是的,陛下。」太監恭順地回答。
皇帝冷冷道:「撤下去。」就在這時候,蓮妃柔聲道,「陛下,臣妾剛才一時義憤,現在想來,畢竟臣妾也沒有真的受害,德妃娘娘必定是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了,您看,是否從輕發落?或者,至少看看這匣子裡是什麼再說。」
皇帝嘆了口氣,抓住蓮妃的手道:「終究還是你懂事,這個德妃,太讓朕失望了,若非看在她畢竟生下七皇子的份上,朕是絕對不會再給她機會的。」
此時,太監已經看準了機會,雙手捧著匣子給皇帝。木匣製做得非常精緻,是紫檀木的,還描著金,皇帝只隱約有點眼熟,仔細一想,倒像是德妃初進宮的時候自己賜給她的珠寶匣子,沒想到一直保留到現在,頓時心腸就有點軟了。他自言自語地說:「今天的事情朕也過於武斷了,會不會冤枉了德妃呢?」
蓮妃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陛下說的是。」
「啪」地一聲,木匣打開了,此刻其他人一下子全屏住了呼吸。蓮妃突然看到皇帝僵直地坐在那裡,臉色灰白,眼珠也不會轉了,像一個木頭人似的。蓮妃不由好奇,以為德妃裝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不由探頭來看,卻只是一個用紅絲帶編結而成,形如桃狀的結子,兩枝結子紋路盤曲迴旋,扣與扣連環相套,編織得既結實又飽滿,分明是同心結的形狀,中間卻被人剪成兩段。
「哎呀,是同心結!不過,怎麼這同心結還被人剪斷了----」蓮妃仿佛有三分的不解。
同心結是用來表達男女之間相互愛慕的信物,雖然德妃身處後宮,可她和皇帝之間自然也有他們的故事,當年德妃初進宮的時候,皇帝曾經很是寵愛過幾年,甚至於還和她一起親手編織過一個同心結作為定情之物,可是沒有想到,如今見到這同心結,居然已經被德妃剪斷了。皇帝眉心隱隱有戾氣一閃而過,她這是在威脅朕,朕的做法讓她心寒了,所以要和朕徹底了結啊!好大的膽子!他想到這裡,猛地一揮手,蔣匣子丟在了地上。
「給朕傳旨,立刻招德妃覲見!」皇帝冷冷地下令,可是臉上卻沒有表現出分毫情意。
德妃死定了!蓮妃的臉上,就露出了一種像是惋惜又像是早已預料到的神情。人的命運竟如此之微妙?德妃的生死竟懸繫於一個小小的同心結!
當天夜裡,皇帝劈頭蓋臉地痛斥德妃,絲毫也不聽她解釋,甚至讓她跪在雨中整整一夜。原本個性就頗為清高的德妃哪裡受得了這種待遇,實在覺得過於委屈,更加想不通按照兒子的意思送去的同心結怎麼會變成了碎片……她回去以後就用酒服下了一錠金子,一起吞進了肚子裡。等拓跋玉得知這件事,在宮門口跪了一天才讓皇帝允許他請了太醫,可是此刻德妃已經奄奄一息,太醫一個勁兒地說:「晚了……太晚了……」
拓跋玉聽到這話,當場就差點暈過去,只能強忍著巨大的悲痛看著垂死的德妃,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德妃因為白酒和金子一起吞下了肚子,是生生腹中墜脹疼痛而死,斷氣的時候連眼睛都沒有閉上,死的極為悲慘。
拓跋玉剛從皇宮裡出來,上馬的時候竟然沒有踩穩腳踏,一腳踩空,整個人就栽了下去,昏迷不醒。
消息傳來的時候,李未央正在寫字,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她的眉頭一皺,隨後便是停下了筆。
「怎麼會這樣呢?」她潔白的面孔,便浮現出一絲疑惑。
今天的李未央一身淺碧色絲褶緞襖裙,層層疊疊的裙裾猶如流水一般鋪陳開,仿佛泛著粼粼波光,此刻李敏德的目光正不經意地停在她袖口的褶皺上,隨意地伸出手撫平後,才滿不在意地道:「怎麼了,超出你的預料了嗎?」
「我對拓跋玉說,讓他母妃送一件舊時情意的東西去給皇帝,讓他念及舊情,想起德妃往日裡的溫婉可人和賢良端莊,雖然不至於立刻讓德妃擺脫困境,至少也不會雪上加霜才對。怎麼會突然引起皇帝的暴怒呢?這----實在是不尋常。」
李敏德微笑起來,道:「你的做法原本是沒有錯的,可以讓皇帝惦念昔日之情。只可惜----」
李未央抬起眼睛看他:「聽你的口氣,似乎知道什麼內情才對。」
李敏德的笑容更深:「說是內情,卻也不算,我只是比你多知道那麼一點兒。雖然出事以後封鎖了消息,但是也不會一丁點兒都透不出來。據說那天晚上德妃按著你的意思送了同心結過去,誰知暗中被人動了手腳,把原本好端端的同心結給剪碎了,你說皇帝看到了之後會是個什麼想法?是個男人都會覺得這是在德妃不識抬舉,心懷怨憤吧?」
李未央奇道:「被人動了手腳?皇后?」
李敏德只是露出一抹微笑,悠然道:「當然,皇后,太子,不過是被人牽動的木偶,背後那個人,一直在暗中窺測著。」
莫名地,李未央就嘆了一口氣,道:「是拓跋真啊。」
李敏德的聲音低迷了起來:「怎麼,救不了德妃,很不開心?」
李未央一愣,隨即失笑,道:「她本來就是必死之人,我不過是給拓跋玉一個機會,讓他認清這一點而已。從出這個主意開始我就說過,貿然行動很危險,當然,若是不動,同樣必死無疑。」
「我還以為,你----」李敏德勾起嘴唇,自嘲一笑,「是為了拓跋玉才幫忙的。」
李未央的笑容如常,可見是真的不在意:「德妃死或不死,都無關乎大局,我其實並不關心。我只關心拓跋真下一步有什麼行動。」說到這裡,她突然頓住,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敏德一眼,「不過讓我驚訝的是,你連吉祥殿都敢燒,事後還能毫髮無傷地從宮裡走出來,當真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