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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本來還擔心榮媽媽會挑了太過顯眼的,誰知不過是一幅畫,劉媽媽才放下心來,說了一句回頭告訴小姐,榮媽媽便說不過一樣小東西,特地去說了反倒顯得母女生分了,到時候夫人自己會知會小姐的云云,還特意給了劉媽媽一個金鐲子,劉媽媽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不再多言了。此刻被老夫人問起,劉媽媽一頭的冷汗,只是看了一眼李未央,幾乎說不出話來。

    榮媽媽厲聲道:「劉媽媽,你當時是跟我說,三小姐已經同意了的!」

    劉媽媽一愣,隨即張口結舌,愣愣道:「我哪兒有這麼說過!榮媽媽你怎麼能胡言亂語呢!明明是你說不必通報,夫人自己會向小姐說的啊!怎麼胡亂賴在我身上!」

    李未央淡淡道:「老夫人,父親,我從未允許這奴婢送這幅畫給母親!」

    榮媽媽卻大聲道:「老爺,老夫人!若是沒有三小姐的允許,一個小小的奴婢敢這麼做嗎?難不成劉媽媽會在畫上做手腳不成?!」

    李蕭然的臉色異常難看,厲聲呵斥道:「劉媽媽,這畫被人用了麝香,害的夫人滑胎,你可知道?!」

    劉媽媽早已瑟瑟發抖,見李蕭然滿面怒容,她倒是一句話也說不出,明顯是嚇壞了。

    李未央眼底冷笑,面上卻仿佛極為惱怒的模樣,道:「你發什麼愣!還不把話說清楚!」

    劉媽媽一個戰慄,立刻道:「奴婢沒有稟報三小姐,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求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她本就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平日裡只知道做事,今天知道莫名其妙闖了大禍,怎麼會不害怕呢?

    「父親,這幅畫是前朝畫師劉舒的清風圖,乃是公主賜給我的禮物,難道公主也會陷害母親嗎?而且這幅畫在小倉庫裡頭放了足足有半年,若真是有人故意動手腳,怎麼會那麼早就開始準備?!還那麼巧被母親挑中了呢?這不是前後矛盾嗎?」李未央一字一句地道。

    李蕭然的神色越發難看,快速將那畫取出來仔細看了又看,斷然道:「不,這不是劉舒的作品,這是一幅偽作!」

    眾人面色都是一變,竟然是偽作?!

    李蕭然對書畫十分有研究,他指著這一幅清風圖,面色冷凝道:「劉舒每次作畫必定是醉醺醺的,正是因為他這種不拘小節的性格,畫上的題款都是一反常規,正統章法是從右向左,寫在畫面空白處,而他卻從左向右,題於竹石空隙之間,書體是隸書與行楷結合,行款不是直書到底工,而是大小不一,高低錯落,看起來逸趣橫生!可是這一幅畫,雖然表面上和清風圖一模一樣,題款卻和普通的畫作一模一樣,是從右向左的!所以,這絕不是劉舒的作品!」

    李老夫人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道:「公主是不會送偽作來的,所以,一定是有人將這幅畫掉包了!」

    眾人的眼光重新回到了李未央的身上,她卻冷冷一笑,道:「這麼說,大家都是在懷疑我了?府裡頭的一應吃穿用度都是固定的,誰買了什麼藥誰用了什麼藥,府裡頭的大夫最清楚,我何曾碰過麝香呢?甚至連我屋子裡的香爐都是清心香,最平和不過,半點麝香的成分都沒有,敢問一句,要害人,我去哪裡弄麝香來?這可不是尋常東西,既然你們懷疑,不妨去外面鋪子問一問,看我或者我的丫頭可曾踏進藥鋪半步!」

    「敢問三小姐,你肯讓人搜一搜嗎?」榮媽媽冷冷道。

    「搜吧。」李未央冷聲道,她早已猜到對方會這樣做!橫豎不過這點伎倆罷了。

    羅媽媽看了一眼老夫人,老夫人點點頭,羅媽媽便帶著人去了,過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回來,稟報導:「三小姐的屋子乾乾淨淨的,什麼東西都沒有。」

    李老夫人鬆了一口氣,她實在不希望李未央跟這件事情有關係。

    這時候,就見蔣月蘭緊咬了一口細白的銀牙,既似銜恨,又似隱忍,大聲哭起來:「老爺,如果不是三小姐,那又會是誰在畫上動了手腳呢?您要還給月蘭一個公道啊!」

    李蕭然頭痛欲裂,他冷聲道:「真的什麼都沒有查到嗎?」

    羅媽媽立刻回答:「奴婢仔細檢查了,什麼都沒有找到。」

    榮媽媽則在一旁突然道:「老爺,還有七姨娘呢,她那裡未必沒有吧!」

    李未央冷笑一聲,道:「榮媽媽,七姨娘是最老實不過的人,你連她都懷疑嗎?或者你乾脆說,是我四弟的身上帶了麝香更好一些!」

    榮媽媽暗暗冷笑著,狀似不經意的說道:「三小姐,奴婢不過實話實說,你又何必惱羞成怒呢?」

    李未央微勾了唇角,把些許笑意都印在眉眼之間,一時只讓人覺得好像一種裹在冰層里的火焰撲面而來:「哦?你是實話實說?那為什麼要將髒水潑到七姨娘的身上。」

    「是不是潑髒水,把她叫來就知道了!」李蕭然冷聲道,說著揮了揮手,吩咐人去請七姨娘。

    李未央揚唇一笑,卻是冷冷的、陰陰的,叫人看著心裡發寒。她心中其實再明白不過,對方的目的不僅僅是自己而已!看著不遠處床上柔弱的主母,她冷笑一聲,蔣月蘭,你還真是夠膽,冤枉我便算了,還要拉上七姨娘,好,很好,實在是太好了!

    「老夫人,老爺。」談氏行罷禮,卻不見他們說話,只得尷尬站著。底下跪著劉媽媽,李未央面色冷凝,七姨娘有點奇怪,但也沒多想。

    「談氏,夫人落胎了。你可知道?」李蕭然目光直視著她,帶著說不出的嚴厲。

    七姨娘見李蕭然問話,口氣十分不悅,急忙道:「夫人出事了?我並不知曉,否則早已來看看。」

    「這就不必了,我且問你,未央可曾交給你什麼物件?」李蕭然這樣問,分明是認定了李未央利用七姨娘窩藏了什麼。

    王太醫突然打斷道:「等一等。」眾人便都奇怪地看著他,他快步走到談氏面前,道:「失禮了,請將你身上的這個香囊解下來。」

    談氏一愣,隨後下意識地聽了話,把香囊取了下來。

    王太醫聞了聞,面色果然一變,快速地把香囊裡頭的藥丸倒了出來,仔細地嘗了嘗,隨後凝重道:「這是蘇合丸。」自從談氏進門,他便聞到了一種淡淡香味,十分獨特。如今看來,果真是如此啊。

    「這是什麼?」李蕭然皺眉道。

    王太醫解釋道:「有些患者心絞痛發作,或處於昏厥休克時,服用蘇合丸,病情可以得到緩解。」

    「什麼成分?」李蕭然立刻追問道,顯然已經抓到了關鍵之處。

    「因為古書中談,麝香可很快進入肌肉及骨髓,能充分發揮藥性。所以,蘇合丸的成分中含有麝香----」

    李蕭然勃然大怒,想也不想就要上去給七姨娘一個耳光,李未央卻比他還快一步,一個眼色,趙月已經將七姨娘帶開,李蕭然撲了個空,面色當即更加難看:「李未央!證據確鑿,你還不肯認罪嗎?你們這一對母女,簡直是太心狠手辣了,連那么小的孩子都不肯放過,就不怕有報應嗎?!」

    李未央示意趙月保護好驚慌失措的談氏,冷聲道:「父親,有什麼話說完了再動手也不遲!」說著,她回過頭道,「七姨娘,你告訴我,這藥丸從哪裡來的?」

    談氏面色無比的驚恐,卻見事情隱瞞不下去,實話實說道:「從生下敏之開始,我就一直有心絞痛,半夜裡總是驚醒,看了不少大夫都沒有用,卻怕未央擔心,一直都沒敢說!後來我去探望夫人,正巧碰到何大夫,他說這藥丸可以治病,我便聽了他的話一直服用,並不知道這藥丸是什麼做的啊!」

    李蕭然大怒道:「你不知道,你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帶著的東西分明是用來害人的!」

    談氏大驚,此時的她終於明白了真相,雙膝一軟便跪下來,泣聲道:「老爺,老夫人,就是給我再大的膽子,我也不敢傷害夫人一根汗毛啊,更何況還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我也是做娘的人,哪裡能做得出這種事情!」

    「不承認就行了嗎?來人,去找何大夫來對質!」李蕭然冷冰冰地道。

    床上,蔣月蘭還是不停的痛哭,從頭到尾她沒有露過面,不過說了三兩句話,卻沒有一句是指責的話,不動聲色之間已經將李未央和談氏都拖下了水,不得不令人佩服。

    整個房間都是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著何大夫來證明,談氏戰戰兢兢地看著李未央,卻見她面色十分平靜,竟然像是半點都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二夫人狐疑地看了看一臉驚慌失措的談氏,又看看面色十分鎮定的李未央,越發懷疑這兩個人是否真的是母女,為何半點都不相似,比起老實的談氏,李未央簡直像是惡鬼投胎的,不,或者她這就是來討債的,不然怎麼她在哪裡都不得安生呢?二夫人心中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不由低聲對李常茹道:「這公案到底要審問到什麼時候,我今天還要早點休息,明天等著喝媳婦茶呢!」

    李老夫人怒聲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著這件事!簡直是不知所謂!」

    二夫人被莫名其妙吼了一句,看著李老夫人僵硬的臉色和面部顫抖的肌肉,頓時不敢吭聲了,別過臉去。二小姐低聲道:「娘,可別再說了,老夫人生氣呢。」

    連一向多嘴的二夫人都不吭聲以後,整個房間裡就是一片死寂,而此刻,外面的賓客還在宴會,李敏德正在前面招呼客人,已經派了三回人來請李蕭然,他卻執意不肯離去,非要等著這件事情的審問結果。

    何大夫年紀大概五十多歲,花白的鬍子,一雙精明的眼睛,往日裡看起來神采奕奕,但今天進門的時候,卻是一副瑟瑟縮縮,低著頭的模樣。

    李蕭然心中有了幾分焦急:「何大夫,你低著頭做什麼?!」

    何大夫支支吾吾道:「回稟李丞相……我……我無意中摔了一跤,所以不小心摔破了臉,有點不敢見人。」

    「這沒關係的,今天請你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請教。」李蕭然道,「七姨娘說來看夫人的時候,你給她開了蘇合丸,這可是真的?」

    何大夫聲音有一絲顫抖:「自然是真的,真的----」他一連重複了兩遍,卻是仿佛受到了什麼驚嚇,連頭都不肯抬起來。

    李蕭然的聲音提高了:「何大夫,你抬起頭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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