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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蕭然當然知道是自己執意要把蔣月蘭搬到這個院子裡來的,原本是想要讓李未央投鼠忌器,順便借著她的力量保護這個孩子,沒想到反而一場空,但說到底,自己是怪不得對方的,可是心頭那口惡氣還是咽不下:「就算如此,你也不該----」
李未央就向著老夫人看,李老夫人皺起了眉頭道:「好了好了,你怪孩子做什麼!月蘭也太不當心了,懷了孕就不該總是生氣,現在弄成這樣,怎麼能怪得了別人!那丫頭,就此杖斃吧!」
從出事開始,春jú就被關到了柴房,此刻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在三言兩語中決定了。
王太醫卻突然道:「李老夫人,我看著大夫人的脈相,三個月已經穩當了,如今出了這種事,卻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
榮媽媽聽了,連忙道:「王太醫,您是說有人動了手腳?」
「大夫人身體一直很好,孩子也很健康,怎麼會突然出了這種事呢?僅僅是跟丫頭拌了嘴,生了氣,只怕解釋不通。」王太醫極有經驗,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也不是他多心,只是在宮裡這些事情太多了。原本不關他的事,可是李老夫人竟然要杖斃那個丫頭,就實在讓他這個大夫於心不忍了。若是李大夫人的胎兒真是被惡人所害,卻連累一個無辜的丫頭死去……所以,他才開口說了這番話,希望李家三思而後行。
就在這時候,原本躺在床上的蔣月蘭失聲大哭:「老爺,老爺,你要為我做主啊!原本孩子都是好好兒的,可今天晚上就沒了,一定是有人故意害我!」
榮媽媽也一邊擦眼淚一邊道:「夫人,快別說話了,趕緊歇著,養一養身體。」
蔣月蘭邊哭邊道:「養好身體有什麼用,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都沒了……」
榮媽媽便一咬牙,快步走過來,跪倒在李蕭然的面前:「老爺,您是知道的,夫人身子骨向來好,有個小病小災的也不常吃藥。自從懷孕後,夫人向來便只喝些滋補養胎的藥湯,雖然時常有些不適,卻也是懷孕的正常狀況,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又怎麼會無緣無故掉了孩子,一定是有人作祟啊!」
李蕭然便看向王太醫,道:「您在宮中呆久了,依您看,這究竟是什麼緣故?」
「我懷疑,夫人是誤用了麝香。」王太醫慢慢地道。
「麝香?」話一出口,李老夫人一下子站了起來,面色開始變得鐵青。
李蕭然疑惑道:「怎麼會有麝香呢?」
李未央卻慢慢的擰起眉頭,道:「榮媽媽,母親平日裡,有燃香的習慣嗎?」
榮媽媽趕緊道:「懷孕的人萬萬不可用麝香,這是忌諱,夫人一向敬而遠之,咱們斷不會讓夫人碰到這種東西啊!」
李老夫人一臉神色凝重,一眼不眨的盯著王太醫:「正是如此,這裡是不會有麝香的!您說的,可有證據?」
王太醫點頭,道:「夫人脈相浮動,身上燥熱,我見過先帝爺的四位妃子,都是因為誤用麝香才會流產,這次夫人的症狀和她們一模一樣。」
蔣月蘭就看向李蕭然,目光先是期盼再是可憐,到最後,只剩下無比的柔弱,仿佛全部的希望都在李蕭然的身上,指望著他主持正義。
「將夫人身邊近身伺候的丫頭一併帶上來。」李蕭然冷冷地道。
這就是下定決心要審問了,李未央垂下眼睛,冷冷一笑。李蕭然對子嗣的重視遠遠超過一般人,經過之前一個大夫人的事情,他更是恨透了謀害他兒子的人,現在,是迫不及待要抓到兇手了。
一屋子的丫頭都跪倒在地,老老實實地低著頭。
「你們如實交代,夫人近日可是使用了什麼香料?」李蕭然慢慢道。
「回老爺,夫人用的每一樣東西都有記載,奴婢從管事那裡領了來,便全都記錄在冊了。」阿蘿是蔣月蘭的貼身婢女,此刻恭敬道:「從夫人懷孕開始,所有的香料就都不用了,就連夫人屋子裡掛著的檀香串子也怕有不好的地方,奴婢給取了下來。」
李蕭然盯著阿蘿,道:「平日裡夫人的吃穿用度都是你們經手的,旁人根本沒辦法碰到!不是你們疏忽又會是誰呢?」他惱怒歸惱怒,但卻也不糊塗,李未央根本沒辦法插手蔣月蘭的吃穿用度,那蔣月蘭又是怎麼碰到麝香的呢?
阿蘿絲毫不慌張,眼見李蕭然疑心的盯著自己,叩頭道:「奴婢的確是負責夫人往日的生活,從不假旁人之手。正因為責任重大,奴婢才小心翼翼,絕不會犯了疏忽這樣的大錯。」
「老爺,阿蘿對我忠心耿耿,做事又十分細心,我是信得過她的,況且,這麝香是打哪來的,如何我會沾上了,卻絕不可能是我屋子裡的人犯錯,我雖然平素待人謙和,也斷斷不會拿自己身體開玩笑的。」蔣月蘭紅著眼眶,楚楚可憐道。
李蕭然重重的嘆了口氣,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或者是她們無意中接觸到……」
榮媽媽適當插嘴道:「老爺,這可不是什麼無心之失。夫人說的是,奴婢們做事都很小心,從來不曾有半點的疏忽。若真有問題,也一定是搬到這裡來以後出的事兒----」
李未央聞言,冷笑了一聲,道:「榮媽媽的意思,母親的孩子沒了,是怪我動了手腳嗎?」
榮媽媽急切道:「三小姐別誤會,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李未央淡淡道:「當初搬過來的時候,老夫人也是派人檢查過的,萬萬沒有什麼不妥的東西,你不是說我,就是說老夫人動了手腳?」
榮媽媽臉色一白,道:「三小姐,奴婢當然不敢懷疑老夫人啊!只是檢查不過是匆匆而過,未必面面俱到,說不準就有人趁亂動了手腳,既然不是夫人的飲食裡頭有問題,那就是這裡的家具、擺設……最好還是好好檢查一下吧。」
「既然如此,就好好將這個屋子檢查一遍吧。」李蕭然下了命令。
李老夫人吩咐了幾個有經驗的媽媽仔細去檢查開來,整個屋子裡瀰漫著一種壓抑的氣氛,讓人覺得馬上就要有什麼大事發生了。原本喜氣洋洋的李家,一下子陷入了一種叫人窒息的危機之中。
羅媽媽是所有人中最公允的,因為她代表了老夫人,仔細在屋子裡檢查了三回,她才走到了左邊牆壁的山水畫像邊上,取下了畫像,認真檢查了一番,卻沒有什麼發現。就在放下畫像的一瞬間,她的手突然頓住了,將整個畫像湊到鼻子上聞了聞,才變了臉色。隨後,她竟然捧著畫像,送到了王太醫的手上:「您瞧瞧。」
王太醫看她神情異樣,不由道:「稍等。」便接過了畫像,認真檢查起來。眾人都屛住了呼吸,緊張地看著他。
不一會兒,王太醫已經有了決斷,道:「李丞相,我在這幅畫上發現了一點麝香的痕跡。」說罷,他捧起了那幅畫,李蕭然伸頭一看,眉頭不由得皺緊了……
李未央冷冷望著,面色四平八穩,好像對方說什麼,跟她全然都沒有關係一樣。
「這是一幅普普通通的山水畫吧。」二夫人奇怪地道,實在是看不出什麼不同的地方。
王太醫卻搖了搖頭,道:「一般情況下,若是有人存了不好的心思,會在香爐裡頭下麝香,麝香粉香氣濃烈四溢,最容易滑胎,可這樣一來很容易會被人發現。這個兇手十分的狡猾,卻將麝香混在了顏料裡頭,味道是極淡的,若不是仔細檢驗,一般人是檢驗不出來的。」王太醫一邊說,一邊用小刀颳了一片畫紙,然後吩咐人取來一碗白開水,將畫紙放了進去,原本的畫立刻模糊了,稍候片刻,等顏料化開了,淡淡的香味飄散開來,王太醫示意丫頭端給李蕭然。
羅媽媽面色凝重地說道:「請老爺仔細聞聞,畫上的味道十分淡,不湊近了很難聞出來,但是顏料化開在了水裡,味道就不同了。奴婢大膽猜測,兇手用固體的麝香片磨碎了放進顏料去,且等畫幹了之後就很難察覺出來,這樣不懂香料的人即便是仔細檢查了整個屋子,也不會去檢查一幅看起來很平常的畫像。」
一番話說罷,屋子裡的人面上都是一變。
榮媽媽口中大呼:「難怪咱們發現不了,這畫好好掛著,又有誰去查探呢?」一句話而已,便幫其他伺候的丫頭開了罪。
王太醫道:「發現不了才是正常的,很多畫師都喜歡在上等麝料中加少許麝香,製成麝墨寫字、作畫,芳香清幽,若將字畫封妥,可長期保存,防腐防蛀,但是對於孕婦來說,這就很麻煩了。一般人肯定注意不到這種畫像,縱然發現了也覺得是常事,若不是方才羅媽媽細心,就差點漏過了。」
蔣月蘭失聲痛哭:「到底是誰在這畫上動了手腳?!」
李蕭然怒聲道:「查,一定要徹查,這畫像到底是哪裡來的!」
榮媽媽作出一副吃驚而愧疚的樣子,道:「老爺,畫像也屬擺設之物,從前夫人屋子裡的東西都沒有搬過來,到了新的屋子,夫人見到牆壁空蕩蕩的,便覺得不夠清雅,特意命奴婢去向劉媽媽開了小庫房,討了一幅畫來掛著。」
李蕭然勃然大怒,道:「劉媽媽?叫她進來!」
李未央冷眼瞧著,卻是一言不發,仿佛對她們的行為一無所知似的。
不一會兒,劉媽媽氣喘吁吁的跑回來,由於跑得太快,進了屋子差點人仰馬翻。
「劉媽媽,到底是誰指使你,送了這幅畫像來!」李蕭然厲聲道。
劉媽媽滿頭大汗,莫名其妙的看著李蕭然,隨後看到了那幅畫,恍然大悟道:「老爺說這幅畫嗎?是因為夫人說這房子空蕩蕩的不好看,特地命榮媽媽來找奴婢,說是要一些擺設,這也不大值錢的,奴婢也就開了小庫房,讓榮媽媽去挑了----」
皇帝和柔妃,包括老夫人這些人都給了李未央不少的賞賜,其中不乏一些大件的禮物,並不算十分的值錢,所以李未央並沒有特意抬進自己的屋子,包括一些屏風山水畫甚至還有些紅木的妝檯匣子,全部交給了劉媽媽保管,在院子後頭的小庫房裡放著。劉媽媽是老夫人的人,李未央調查過她之後,對她一向比較放心,可是她居然沒有知會自己就為榮媽媽開了庫房,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劉媽媽,是你自己開了小庫房嗎?」李老夫人皺眉。
劉媽媽終於看出點不對勁兒來了,她雖然是老夫人派來照顧三小姐的,可三小姐院子裡頭早已有了得寵的丫頭,根本輪不到她說三道四,三小姐更是很少讓她過問屋子裡的事,她只能守著一堆死物,撈不到什麼油水。平日裡倒還好,最近看到同樣被分到四小姐屋子裡的肖媽媽穿金戴銀,顯然是從四小姐那兒撈到的好東西,她自然心裡就不平衡了。那次夫人派了榮媽媽來要東西,她有心思去巴結,又有點畏懼李未央,便派了人想要去請示,誰知道李未央偏偏進宮去了,她想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便同意了,將人放進了小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