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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未央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祖母交代我不少事,委實不敢耽擱----」李未央神色平靜,並沒有要陪蔣月蘭敘情的意思。

    蔣月蘭突然笑了,細細打量李未央,道:「別的事?照顧三少爺嗎?」

    本是蔣月蘭隨口一說,聽在李未央耳中居然聽出別的意思來了,她微微一笑,目光盈盈地盯著對方:「敏德是三夫人故去之前託付於我,更何況他這次受傷也有一半是因為我的緣故。於情於理,我照顧他都沒有不妥。怎麼,母親有意見嗎?」

    蔣月蘭聽了此番話,居然安靜了下來,心中莫名地泛起酸來。

    為什麼,為什麼最好的永遠是屬於李未央的?自己哪一點比不過她?為什麼年紀輕輕的就要嫁給一個足夠做自己父親的男人,還要小心謹慎地去討好所有人?為什麼她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靠近喜歡的男子,反而要受制於人!

    李未央也在看著蔣月蘭,此刻陽光淡淡的照在她身上,依舊是華衣錦服,宛轉蛾眉,舉手投足間散發著淡淡的高貴。似乎無論什麼時候看見她,她都是這副美麗溫柔的樣子,她突然就想到了剛才蔣月蘭所說的話,目中有一絲冷笑閃過。

    蔣月蘭十分的圓滑和老練,心中再柔腸百轉,臉上依舊不動聲色:「未央,你無須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作為你的母親,生怕你行差踏錯,事先提醒你罷了。這些日子以來,我也漸漸瞧出來了,你們姐弟感情本就要好,這件事情以來,兩人竟比以前更好了,這都是眼睜睜的事實。」蔣月蘭忽然一轉口吻,淡淡道,「可是你馬上就到了要出嫁的年紀,總是和他在一起呆著多有不便,別人就是嘴上不說,心中也會懷疑,若是將來傳出閒話來,多不好。」

    她口口聲聲都是為李未央著想,若是沒有剛才那一出,李未央或許還會覺得她是在好心提點,但現在麼----一個心懷鬼胎的女子說的話,她根本不會放在心上。縱然不妥又怎麼樣,誰敢跑到李未央的面前說什麼呢?豪門大族哪家沒有說不得的事情,誰若是敢來自取其辱,李未央也不介意送他們兩個耳光。

    她與敏德,光明正大,清清白白,從未有任何苟且的事情,何必怕人說呢?

    李未央想到這裡,不過冷冷一笑,道:「母親多慮了,這家裡恐怕除了母親,還不會有人這樣想。」

    這話的確是真的,不管是老夫人還是李蕭然,都覺得李未央是因為三夫人才對李敏德多加照拂,再者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自然比旁人要好,沒什麼好置喙的,可是蔣月蘭看來,大概是因為她自己心中有鬼,也便格外的刺眼。

    「我知道這些話你聽不進去,但是作為姑娘家,行為還是要檢點一些為好。從前我聽說御史中丞家的小姐,就是因為和表兄過從甚密引出了好些蜚短流長,不得已出家為尼,未央,你貴為縣主,將來有大好的前程,何至於如此啊!」蔣月蘭不勝唏噓的樣子。

    李未央看著蔣月蘭,就照她搜集的資料看來,蔣月蘭非是生來殘忍之人,相反,她本是個普普通通閨閣姑娘,雖然家庭環境很複雜,鍛鍊出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可是和過去的大夫人之流還是有本質區別的,至少她手上沒有沾血。所以儘管她一直暗地裡為蔣家傳遞消息,李未央卻只是覺得她不過為了自保而已,並不算什麼,可是如今看來,自己還是太過仁慈了點,對方見一次兩次地幫著蔣家做事都沒有被追究,終於得寸進尺了。

    「母親,你有空來關心我,不若好好找個大夫看一看才是。」李未央微笑著道。

    蔣月蘭一愣,狐疑地盯著她。

    「你嫁進來這麼久了,還沒能為父親生下一兒半女,祖母可是不高興了呢。今日還向我說起,該多多為父親納妾,免得父親膝下子嗣單薄。」

    大曆朝的規矩是,正妻的地位是不可動搖的,但納妾也是天經地義。李老夫人昨日剛剛去了董昌侯府作客,去了之後看到董家的妾室,數目可觀,相貌更是出眾,個個皆是難得一見的美人,正應了那句老話:娶妻娶德,納妾納色。整個董昌侯府,妻妾成群,枝繁葉茂,成群的小娃們跑來跑去,回來看到自家,女孩兒們都長大了,剩下一個整日裡笑眯眯的小奶娃娃,連個玩伴都沒有,實在是可憐得很,老夫人長吁短嘆一聲,便和李未央商量,是否該多多納妾。

    本來,這話不該向李家三小姐說,可老夫人如今除了她,誰都不相信了,李未央也十分贊同老夫人的想法,所以今天一早便敲定,為李蕭然多娶幾個身家清白的小妾,但這對於蔣月蘭來說,不啻于晴天霹靂。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對方早已洞悉,現在就是對她的報復,而且這報復,還是光明正大、殺人不見血的。

    李未央的確知道什麼才是一個人的弱點,蔣月蘭原本想要借著提醒她來告訴對方,我攥住了你的把柄,你最好收斂一點。然而李未央卻在無形中給了她一個耳光,警告她注意看路,小心陷阱。

    許是說話說的太久,空氣又有些悶,蔣月蘭的臉色有些發紅。她不由惱怒道:「李未央,你別太過分!」

    李未央卻自言自語道:「員外郎家中有一位小姐,母親大概是未曾見過,名叫朱玉,容貌出眾、才華橫溢,一手琵琶彈得出神入化,可惜兩年前生了一場大病,未婚夫家便退了婚,她的婚事也因此耽擱了下來。老夫人曾與朱夫人有幾面之緣,朱夫人借著這層關係,最近想要登門拜訪。一來是她與朱老夫人許久未見了,想念得緊,二來這朱小姐也過了該說親的年紀了,朱夫人有心----母親可別介意,父親是一品大員,多得是想要攀附的人家。」

    蔣月蘭的臉色由紅轉白,幾乎是維持不住表面的鎮定了。娶妾就娶妾吧,員外郎是六品官員,她家的小姐不比自己出身低多少,卻願意上門來做妾,將來若是先自己一步生下兒子----這樣的貴妾,簡直是每個當家夫人的噩夢!李未央實在是太狠了!

    李未央也不去看她的表情,只是笑道:「祖母倒是問過我的意思,我是覺得不如再相看一二,若是大家閨秀,倒不妨應了,若是普普通通,也就尋個門當戶對的罷了,咱們家可不是什麼人想進就進來的。」

    李未央說了一通,末了熱切的問道:「可是祖母堅持要讓這位朱小姐過來拜訪,不知母親意下如何?」

    「這登門拜訪也不是不可,只是你外祖母剛剛去世,京都又多事之秋,瑣事頗多,咱們家要招待客人,怕是忙不來吧,還是等到今後再說吧。」蔣月蘭的口吻有些僵硬,顯得底氣不足,說完後又補上一句:「老夫人那裡,我去說便是。」說完,便快步離去,方向正是荷香院。

    李未央看著她的背影,冷笑了一聲。人為了生存下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蔣月蘭太清楚了,如今她便是為了站穩腳跟,也絕對不會再讓身份高貴的女子進門。

    房間裡,李敏德想要從床上坐起來,然而胸口卻有些抽痛,他難受的咳起來,咳的撕心裂肺,連嘴角都溢出血絲來。

    「你這是幹什麼……」李未央剛走進來,猛然聽到他的咳嗽聲,不由快步進來,扶住他道,「你有什麼事,都吩咐丫頭去做!」

    「沒事!」李敏德費力的壓制下喉間的翻湧,朝著李未央笑笑,「我不過一點輕傷,沒事的。」

    李未央還是有些不放心,「還說沒事,你不知道那一天有多可怕……」她說著有些說不大下去,只是忽然皺緊了眉頭,「蔣華這一箭,遲早要還給他。」

    李敏德昏睡了幾天,此刻卻更關心當初宴會的處置結果,不由問道:「蔣家究竟抓住了五皇子什麼把柄,竟然逼得他倉促起事?」

    李未央將他安置好,才坐在床邊,柔聲解釋道:「拓跋睿曾經主持過修渠一事,你可還記得?」

    李敏德蹙眉,輕聲道:「華南渠?」

    「是,拓跋睿主修華南水渠,前後三年,統領著一多萬民夫,支配著數萬的資金,他動了不少的手腳,不僅虛報損耗,偷工減料,甚至還坑殺了當初想要密謀舉報他的官員六人。但這並不是最致命的,最要緊的是他在鶴城的兵器庫被人翻了出來,你想想看,一個皇子居然私藏兵器,聚集人手,不是在密謀造反又是什麼?蔣家得知此事後十分高興,立刻派人前往鶴城,可惜拓跋睿的人搶先一步毀掉了兵器庫,並且將證據毀滅,事情到這裡本來已經沒辦法捅上去。但蔣華卻想到了一個主意,他派人散播了一個消息,說兵器庫的事情還有一個倖存者如今就藏在太子府,他們還寫了一封奏章要告發拓跋睿,卻偏偏又派人給拓跋睿秘密報信,拓跋睿果然信以為真,決定先下手為強,真的傾巢而出,將多年來部署的暗衛全部派出去刺殺太子,意圖最後一搏。」

    「真是愚不可及。」李敏德輕聲咳嗽了一下,慢慢道。

    李未央嘆了口氣,道:「豈止,他還給拓跋玉送了一封信,請他協助自己裡應外合,若是能讓羅國公出兵相助,將來得到皇位後,國土與拓跋玉一人一半,劃江而治。」

    「看來,他府中的謀士也必定被收買了。」李敏德一針見血地道。

    李未央笑了笑,在與蔣華的一連串對質之中,她拋出了無數似真似假的消息,足夠蔣華去分析和頭痛了,而她也是如此,得到了很多半真半假的消息,這幾日來她日夜思考,從對方給她的十七個問題之中抽絲剝繭,還原了當時發生的情景。

    五皇子雖然倉促起事,所幸梅貴妃的娘家根深葉茂,人多好辦事。定下的逼宮計劃倒也不算愚蠢。原本一開始先由拓跋睿率領武功高強的數十名死士偽詔狡旨入禁軍,伺機殺死正副統領,與禁軍中的自己人聯合,奪取三萬禁軍指揮權,由五皇子坐鎮其中。奪權禁軍後,南陽侯和他的三個兒子親自臨前指揮,由禁軍帶領多年來在京都布置的人手,攻擊朝陽門。與此同時進行的,還有到太子府的那場刺殺,誅殺太子與拓跋真,徹底肅清政敵。如果這三步進行順利,五皇子便以除賊清君側為名,率軍突入內城,由南陽侯的女婿史光率親衛與三分之一的禁軍合在一處,剿滅宮外的敵對勢力,防止政敵從外面反撲。而五皇子則進入宮中,用太子的人頭逼迫皇帝禪讓。等一切塵埃落定,那縱然七皇子不肯相助,五皇子卻已經有了皇帝的禪讓聖旨,正式登基,有調動全國兵馬的權力,不用懼怕任何人了。

    這一切想像是美好的,但背後的真相卻是殘酷的,五皇子明知道自己準備的不夠充分,可若是讓皇帝相信了太子他們的話,他必然死路一條,所以他不管不顧先下手為強,卻沒想到,正是中了別人的陷阱。原本太子手上沒有確實的證據,如今卻是證據確鑿了,先是拓跋睿還沒成功就被禁軍統領捕獲,再是太子府中刺客盡數伏誅,然後是南陽侯被斬殺於陣前,四個字描述,就是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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