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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蔣月蘭進去的時候,正巧碰到來看診的大夫,李常笑關心李敏德的傷勢,便留在門口多問了幾句,丫頭引著蔣月蘭進去。
隔著紗簾,蔣月蘭只能隱約看見裡面的情景,根本看不到對方的臉,她下意識地吩咐丫頭道:「我有幾句話要對三少爺說,你們先出去吧。」
兩個丫頭面面相覷,但想到屋子周圍都有暗衛,誰也無法奈何李敏德,便沒有多言,悄悄退在了一邊。
蔣月蘭見他們離開,鬼使神差一般地掀開了紗簾,仔細看床上似乎陷入昏迷的李敏德,心中怦然一動,數天不曾細見,如今看他,被汗水打濕的黑髮搭在微露的脖頸之上,一色的白膩烏黑,竟是說不出好看。一般人在這種時候都是面色慘白形容狼狽,但偏偏這張臉極端狼狽下依然清朗俊逸,蒼白失血的情狀反而顯出了一種讓人心疼的脆弱,恨不能溫聲將他喚醒,蔣月蘭心中竟然一時怦怦跳個不停。
她十八歲嫁給李蕭然,對方雖然風采依舊,但到底是年紀大了,哪怕對她十分寵愛,平日裡也不過是說些尋常瑣事,莫說促膝長談,便是溫柔細語也是極少。李蕭然開口閉口都是時局,都是尊卑,十足的衛道士模樣。蔣月蘭當然知道李蕭然在那些妾跟前是什麼樣,在那些歌姬面前又是如何風流,但他在自己跟前,卻永遠是一副丈夫的威嚴,讓她可敬可畏,卻不能親不能愛。
當年未嫁之前,她心心念念就是仔細伺候後母,照顧幼小弟妹,苦苦經營,只為了母親不會隨便將她嫁掉,只為父親可以念她勞苦給個好的前程,誰知最後卻被嫁給了李蕭然,作為一顆棋子生活著。在李家,老夫人懷疑她,李蕭然忌憚她,她一樣活得小心謹慎,跟沒有出嫁之前並沒什麼不同。這些她都可以忍耐,畢竟誰都是這樣的,可為什麼李家還有一個安平縣主?
明明只是一個小小的卑微的庶女,為什麼卻可以在家中這樣橫行無忌,竟然還享有縣主的尊榮?!甚至連拓跋玉等人都對她趨之若鶩,巴不得討她回去做妃子!而她蔣月蘭,雖然生母早逝,畢竟是蔣家的嫡女,卻要活得這樣小心翼翼,連婚嫁都要受制於人!
她不想嫉妒李未央的,但她就是沒辦法控制住自己,從進門開始,一步步看著李未央行事,一步步看著她跋扈,蔣月蘭眼睛裡幾乎要淌出毒液來。但她知道自己要控制住,等到合適的時機。所以在李長樂向她示好的時候,她接受了,在李長樂要求她配合下毒的時候,她也裝作一副不情願的模樣答應了,甚至在蔣家讓她故意丟下李未央被刺客屠戮,她也答應了。
那時候,她只以為自己是嫉妒李未央什麼都有,現在看到李敏德,她突然發現自己心頭那條最毒的蛇在告訴她,她最嫉妒的不是李未央的地位和尊榮,更不是她的肆無忌憚,她最嫉妒的是,不管李未央做什麼說什麼,更不管她多麼狠毒,身邊始終有人守著她。
這個人就是李家俊美的三少爺李敏德。
「為什麼,哪怕是刺客的毒箭,你也要為她去擋?值得嗎?」蔣月蘭不由輕聲地道。李未央是沒有心的,你看她笑面如花,卻看不到她根本毫無人性嗎?她深知蔣海的下場,更知道蔣華如今同樣臥病不起。
朝堂之上風雲變幻,五皇子被查出謀逆造反,謀殺太子,又牽連出無數人,一時之間京都人人自危。原本拓跋玉也要被牽連,然而出人意料的是,當太子意圖告他和五皇子勾結的時候,卻發現拓跋玉狀告拓跋睿的摺子早已在皇帝案上了,比他還要早了一步,而這距離出事不過五個時辰,太子正是蓄勢待發只等著一個有利時機,這個有利時機就已經被拓跋玉搶走了。
太子無可奈何,不得不只盯著五皇子一人,一意把他置諸死地,最終五皇子及其黨羽都被判了死刑,甚至連剛剛做上五皇子岳父的永寧侯都不能倖免,被判流放三千里。然而,太子原本最想要除掉的人,最應該除掉的人,卻根本奈何不得了,不得不說,這次規模龐大、費盡心思的刺殺,最後的效果卻極端令人失望,簡直可以說一敗塗地。除掉一個五皇子,根本無礙於大局,還浪費了那麼多的死士……
拓跋玉根本不在京都,卻對這裡的一切了如指掌,在刺殺發生不久立刻就回過神來,捉住了風向,這樣的大手筆,除了李未央,還能是誰呢?蔣月蘭嘆了一口氣,一個玩弄政治遊戲的女子,縱然生的清秀可人,對男子又能有多溫柔呢?沒有溫柔,算什么女人呢?眼前的李敏德,必定是不了解這一點,才會對李未央死心塌地。
雖然不知道他們二人究竟是什麼關係,可是蔣月蘭直覺,李敏德對安平縣主的感情不同尋常……旁人也許看不出來,可她自己的眼睛總是不自覺就關心李敏德,慢慢地,竟然真的看出些微關係來。或許,不是看出來的,而是她自己感覺到的。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真的很可怕。
李敏德睜開了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昏睡到什麼光景了,只覺得口乾舌燥,喉嚨里似火燎一般,勉強撐起身子想找杯水喝。身邊人忙捧過一杯溫水,李敏德喝了兩口,才略覺得好些,只當她是李未央,軟著聲音道:「我的傷口好痛----」
軟言軟語,完全不同於平日裡的淡漠,竟然像是在撒嬌的樣子。
李敏德說了一句話,卻猛烈地咳嗽起來,那人連忙接過茶杯,動作輕柔地拍著他的背,李敏德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突然想起李未央去了荷香院,怎麼會這麼快回來,猛地抬起頭,竟然是一臉溫柔的蔣月蘭,心頭厭惡陡然升起,立刻推開了她,怒聲道:「外面的人呢?!」
只是他傷重,聲音整個都是啞的,外面根本聽不見。蔣月蘭連忙道:「這是怎麼了?我的茶就喝不得嗎?」聲音無比的柔美,簡直是要滴出水來。
蔣月蘭把茶杯放在一邊,輕柔道:「未央去了老夫人處,你又眼巴巴地找她做什麼?我就不能照顧你嗎?」她向來自詡矜貴,從不行差踏錯,可是在這樣俊美的年輕人面前,卻是禁不住的臉紅心跳,幾乎控制不住地道。
李敏德卻避如蛇蠍,一連擺手叫她出去,一面又死命地咳嗽。蔣月蘭面色一白,卻強自按捺道:「三少爺,我雖然進門不久,卻看透了很多事情。今天我不防實話跟你說,李未央是你的親堂姐,無論如何你們都不可能,你不如死了這條心吧,不要再白費心機了,你想想看,若是這件事情被外人知曉,你們都是要身敗名裂的----」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細心觀察著李敏德臉上的神情變化,她要打擊他,在他最脆弱的時候。她不相信,李敏德會不清楚這後果,她不相信,李敏德在知道身敗名裂的後果之後還要固執己見。他不過是太年輕,太純潔,才被李未央那個妖女迷惑了而已。
世上的男人,不都是喜歡溫柔體貼的女子嗎?若論起琴棋書畫、女紅柔情,她哪一點比李未央差呢?同樣都是不可碰觸的情感,為什麼她就不能----
她的嗓音越來越柔:「我了解你的心思,你不過是太寂寞,和我一樣……」如果他有所軟化,她必定能夠打動他。李蕭然算得了什麼,李家又算得了什麼,只要她願意,完全可以玩弄於鼓掌之間。就像她一直站在暗處看著李未央和蔣家斗得你死我活,她一定會成功的!
李敏德的頭更加熱燙了,腦子裡暈暈忽忽地想掙扎又出不上力,只覺得那股女子身上的香氣越靠越近,又是盛夏的天氣,濃香夾雜著汗味竄進鼻端,越發靠近的軀體叫他本能地厭惡,讓他幾乎嘔了出來----她是什麼東西!竟然也跟未央相比!也不知哪來的氣力,他重重將她的手臂望外一推,出力之大竟使得蔣月蘭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她頭上的釵環一下子都亂了,滿面的嬌柔變成了憤怒:「你----」她快速站起來,揚起手就揮了茶杯,茶杯啪地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響:「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有辦法!我多的是法子叫你乖乖聽我的!」
「哦?是嗎?」斜刺里,突然傳來一道清風一般的嗓音。
蔣月蘭悚然一驚,驀地回頭,卻見到李未央站在數步之外的紗簾後,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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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嫉妒成狂
「母親真是好興致啊。」李未央隨意地走過來,面上露出笑容。
蔣月蘭心頭一驚,面上也迅速笑道:「只是和你四妹妹一起來看看三少爺。」最近這院子裡一撥一撥來人看望,算不得奇怪或者逾矩吧。
李未央看了李敏德一眼,見他氣喘的很厲害,微微皺眉,提高聲音道:「外面的人呢?」
丫頭們立刻進來,戰戰兢兢地看著李未央:「三小姐。」
「母親不小心打翻了茶杯,好好收拾下,千萬別割破了手。」李未央淡淡地道,蔣月蘭的臉色卻越發白了。
丫頭立刻過去收拾殘渣,蔣月蘭面上略略恢復了鎮定,笑道:「我也該走了。」說著,便道,「三少爺,改日再來看你。」說著,便走了出去。
李未央語氣溫和:「母親,我送你出去。」
外面的李常笑剛剛進來,卻見到蔣月蘭和李未央一前一後走出來,臉上不由多了三分驚訝。蔣月蘭柔聲道:「你三弟身體不適,已經歇下了,咱們改日再來吧。」
李常笑的疑惑稍解,茫然地跟著兩人出來。卻見蔣月蘭向花園的方向走,猜到他們二人有話要說,便笑道:「我出來久了,這就先行回去,三姐,你陪母親散步吧。」
李未央點點頭,目送著李常笑離去,轉頭看向蔣月蘭道:「母親有話要與我說麼?」
蔣月蘭嘆了口氣,她身邊的丫頭搬來了椅子,蔣月蘭摸著椅子上的扶手,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說道:「我過門這麼久,似乎還沒有和你談過心。」
李未央不由微笑,蔣月蘭終究是蔣家的人,骨子裡的好勝一日都不曾褪去,到了李家這兩年,沒少在背後作鬼,卻都沒有正面與自己為敵,一直躲在李長樂的身後,現在終於要站出來了嗎?可是她也不想想,縱然她是後母的身份又如何,在李家,永遠是憑實力說話的,她還真當自己多麼高貴嗎?
「不知母親有何指教?」
「瞧你說的,依未央如今的身份,連我這個嫡母都要讓你三分,我不過是閒來無事,找你聊天罷了,你何必咄咄逼人,拒人於千里之外呢?」蔣月蘭一副難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