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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一時啞然:「我說過的話……自然是不會變的。但……但我不可能接受你的心意----」雖然艱難,但她還是應該把話說清楚,是不是?
李敏德俊美的臉開始發青,又開始變白,他像是意識到什麼似的,艱難,澀然問道,「……你曾經的許諾……只是一個玩笑?」在不知不覺中他的拳頭慢慢的捏緊了。
李未央看著他的表情,說不出否定的話,然而,也沒有辦法回答是,她低下了頭,慢慢的,將玉簪推回給他,「這個……你該送給你自己心愛的女孩子。」
「你!」李敏德看著她,帶了一絲的不敢置信。
「這……本就是送給喜歡的人的東西,你送給我,多有不便,所以,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我送給你的東西,絕對不會收回來!」就像是他的心,李敏德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敏德……」
李敏德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著,「那時候,是你從水中救下了我,你說從此後就是我的朋友,我的親人。母親死了以後,是你留在我的身邊,告訴我不會留下我一個人,跟我說你一輩子都會陪伴我?現在呢,一切就都變了嗎?為什麼?因為我已經不是過去那個無依無靠的李家三少爺?因為你覺得我不再是你的責任,所以就要丟下我嗎?你根本沒有把我放在心上是不是?你讓我去尋找我喜歡的女子,我告訴你,我喜歡的就是你一個人而已!」
李未央看著他,張了張嘴,終究什麼都說不出來。她不是不想愛人,是她根本沒有愛人的能力,她沒有辦法接受任何人,敏德很好,真的很好很好,最艱難的時候,他也一直守候在她的身邊,但她沒有辦法愛他的,這輩子也不準備再接受任何人,她的心早已腐朽,根本不會跳動,他卻不同,他還很年輕,這樣聰明,這樣俊美,這樣優秀,多少的姑娘喜歡他,她一個不能回應的人,又怎麼能給他希望……
「我知道你不會愛人,可難道就不允許我----愛你?」李敏德的面上滲出抹苦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感覺那個身體在向自己遠離,心內從未有過的恐慌和害怕洶湧著而來,他突然上前一步,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死死握住了她的手。
李未央一愣,竟然沒有想到要掙脫開。
「我知道,拓跋玉喜歡你,拓跋真也想要得到你,可你誰都不曾喜歡過,那麼我呢,既然你不曾明確的拒絕他們,為什麼要推開我……」他的雙目赤紅,眼中的神採在慢慢的消逝,漸漸轉作黯淡,「我在你心裡,是最容易拋棄的人嗎……」
李未央愣了半天,終究是掙脫了他,最終輕輕嘆了聲,眼裡的愧疚、不安不斷翻湧,「你真是個傻瓜!不知道會有多少的女子喜歡你,為什麼要喜歡我?!明知道我不可能接受!」
李敏德望著她,伸手想去觸碰她的臉,卻堪堪摸了個空,臉上閃過焦灼的神色,最終卻低低笑出聲,從來漆黑含著溫柔的眸子卻已黯淡的像是古鏡般,只能慢慢映照出她的臉:「哪怕讓我默默地喜歡你,也不行嗎?」
「我對你所有的,只是親情。」李未央心中一酸,臉上一時涼,一時溫熱,她輕輕的張了張嘴,苦鹹的和腥甜的滋味便在嘴裡蔓延,她不由自主地狠下心,咬牙回答,聰明如她,又怎麼不知道,這個在自己心中一直如弟弟般的少年,對自己抱著的感情,恐怕早就有了變化。
剛開始她以為他不過是簡單的迷戀……但,怎麼會變成這樣?
有很多話,一直說不出口,也不能解釋,想趕走他,然而私心裡,還是因為不舍這個還年輕的少年吧,或許她的心裡,也一樣眷戀著溫暖,可是,她還是沒辦法接受。
「我是不是在痴心妄想,是不是!」看著她說出親情兩個字,他卻忽然笑了起來,笑的太過,眼角都溢出淚來。
她只是沉默地看著他,屋子裡蔓延著一種難堪的沉默。
過了許久,許久,他的聲音徒然變得異常平靜:「你喜歡安靜,我便儘量在你面前變得乖巧;你喜歡溫柔的人,那我強迫自己變得溫柔;你不喜歡別人逼你,我就默默地喜歡你、守著你,哪怕你永遠都不接受我的感情,我也可以守著你一輩子。只要你不說拒絕,我就可以一直把夢做下去。可我的心也是肉長的,我會受傷的、會疼的,你明明知道一切,卻故意裝作不知道,現在又用親情兩個字概括一切,那我做的那些,算什麼,到底算什麼?你心裡藏了好多,報復、仇恨……什麼時候才能輪到你自己,輪到我……」
他眼中的痛苦讓李未央震驚,她以為……過一段時間,他便會放下這無謂的執念,卻沒想到,他竟然想著一生的念頭,一生,是有多長啊,他怎麼能這樣輕易地說出這兩個字?
不,一定要讓他清醒一點!李未央搖了搖頭,道:「敏德,我一生都會將你當成最重要的人,但不是愛人,醒一醒,好好看看周圍,你身邊有太多喜歡你的少女,不缺我一個,我們從頭到尾都是親人,這種關係不會改變,你不會離開我,我也不會離開你,但是我不要你的愛,這樣不好嗎?」
李敏德望著她,眼睛裡漸漸染上絕望的色彩:「是,永遠不分開,但你卻說,不要我愛你。」
李未央狠下心腸,道:「是,我不要你愛我,永遠都不要你愛我!你只要把我當做親人就好!」這樣的關係才是最穩妥的,永遠不會改變的,就像是敏之永遠不會背叛她,談氏永遠也不會背叛她,只有這樣的感情才是最真摯的,不會輕易改變的!「你現在只是需要想清楚,等你什麼時候想清楚一切,我們再談吧!」李未央這樣說著,將玉簪退還給他,轉身離開。
李敏德的黑眸一直盯著她,看著她離去,在門掩上的那一刻,一個描金花瓶,突然被他掃到地上,「嘩啦----」一聲巨響,撞成碎片。
他卻還是站在原地,目光慢慢變作冰寒。緊緊的握牢了掌心的東西,眼底的痛苦和不甘剎那間波濤翻湧,給出去的東西可以退回,那麼我的心呢,也能這樣簡單的退還嗎?
這件事情之後,李未央心中有了一些芥蒂,一連幾天都對李敏德避而不見。可是很快,她發現事情超出了她的想像。不過幾天,李敏德的態度已經恢復如初了,遇見她的時候照樣說笑,仿佛那天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
她不免奇怪,這個少年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深沉,叫她看不懂了。
八月十五,太子妃壽宴
李未央剛剛穿戴好,卻突然從鏡子裡看見趙月匆忙進來:「小姐,外面有人送來了一個錦盒,指明是給小姐,而且,不許人打開。」
李未央揚起眉頭,這種東西,若非情況特別,趙月根本不會稟報,她回頭道:「誰送來的?」
趙月低下頭道:「奴婢聽到管家派人來稟報,趕到門口卻見一輛烏蓬馬車離去,上面是蔣家的族徽。」
「蔣家?」李未央不由露出一絲好奇的表情。
「是,小姐,奴婢把錦盒帶進來了,小姐是否要看?」趙月問道。
李未央點點頭,道:「拿來吧。」趙月明顯知道那錦盒裡面裝的是什麼,所以也不靠近,只是遠遠地將錦盒打開了,露出裡面的東西來。
白芷看了一眼,竟尖叫了一聲,嚇得倒退半步,和剛剛從後面進來的墨竹撞在了一起,墨竹手裡的托盤一下子掉在地上,碧青的葡萄滾落了一地,墨竹顧不得白芷,趕緊從地上心痛地撿起葡萄:「白芷姐姐,這可是今年最好的葡萄----」
白芷卻指著那錦盒,一臉震驚的樣子。
錦盒裡,是一顆頭,用石灰鎮著,雖然清洗的乾乾淨淨,一滴鮮血也沒有,但的的確確,是一顆頭。縱然已經處理過,可那腐爛的臉,疤痕滿面的樣子,只消一眼,便可以看出是李長樂。
李長樂三日前被處以剮刑,李未央並未去觀刑,蔣家人救下了蔣南,可他們不會去救沒有利用價值的李長樂,所以她必死無疑。可是,這顆頭卻被送到了她這裡。
趙月看李未央並沒有露出過于震驚的神情,這才放下心來,把盒子關了起來:「小姐,您看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白芷怒道:「蔣家實在是欺人太甚!他們居然會送來這個東西!」
墨竹震驚地看看屋子裡的幾個人,她進來的晚,又被白芷撞倒忙著撿東西,所以根本沒有看見盒子裡的頭顱。待白芷提醒後才發現那裡面是什麼,吃了一驚的同時也不由想到,蔣家這樣做豈不是毫不掩飾的挑釁?!
「不,不是蔣家,是蔣華。」李未央轉身,從鏡子裡看著自己的面容,銅鏡里凹凸不平的光影,讓她整個人的影子看起來更加模糊。
「是蔣華?」白芷吃了一驚,「小姐,他這是故意嚇唬您?您可千萬別上當!」
李未央失笑,一個設計別人去死的人,怎麼會被死亡的場景嚇到呢?在冷宮裡呆了那麼多年,她甚至見過因為發狂而吃掉自己手臂的瘋子,那麼恐怖的場景都經歷過,又有什麼可怕的呢?每當她覺得自己快要瘋的時候,她就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一定要活得很長,活過那些希望她死的人!她相信,蔣華是一個聰明人,應該看得出來她是什麼樣的個性,更加不會用這種小兒科的把戲嚇唬她。
大概是,她對這個聰明的男人也有相同的理解。
他的意思不是挑釁,而是在對她說,這個遊戲很有趣,他也要參與其中。
甚至於,他是在問:李未央,要不要一起玩呢?就如同是邀約,一場賭上性命的死亡賭注。
李未央勾起唇畔,蔣華的頭腦大概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這種人的確是有才幹有謀略,甚至於在做事的風格上跟她還有點相似,為了達到目的都是不折手段,而且,甘願冒險,光是從蔣華派人刺殺她的事情里便可以看出端倪了。他骨子裡是個不可一世的狂妄冒險分子,必要的時候,他可以不顧一切,甚至不考慮後果。跟看重整個家族榮譽的蔣家其他人比起來,蔣華是一個極端異己分子,現在李未央已經挑起了他的興趣,他會採取任何可能的手段打敗她,哪怕作出巨大的犧牲。
這樣的人,肯定比蔣家其他人要危險,而且,危險的多。
一個時辰後,蔣月蘭帶著李常笑和李未央到了太子府,二夫人卻並沒有帶著女兒參加,蔣家二少爺的婚事定下來之後,二夫人立刻又迫不及待地將李常茹許給了南安侯的嫡次子,如今只等著孫沿君進門後便嫁女兒,所以忙得很。更何況,這種場合他們已經沒有參與的必要……如今三年孝期滿了,李府只有李未央和李常笑兩位沒有出閣的小姐,李老夫人已經開始為她們尋覓合適的婆家,這次便是一個很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