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頁
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蔣華嘆了一口氣,微垂了眼帘道:「真是蠢東西,從一開始,李未央就沒準備殺你。」
蔣天連忙道:「才不是,他們半點都沒有手下留情!你看看,我的後背都被藤條打青了!」
蔣華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道:「李未央是個有仇必報的人,不但會報,而且會百倍千倍地報,這種人同樣有一個特點,她對於有恩於她的人也絕對不會忘記。你救了她的弟弟,哪怕看在這一點的份上,她也不會殺你的!若是你當時扛住了,不管他們如何誘騙都不肯說,最後還是一樣平安無事,偏偏你這個蠢貨竟然不打自招!」
蔣旭的臉色也難看起來,瞪大眼睛盯著蔣天。
蔣天吃驚地望著蔣華,道:「你怎麼知道,萬一----」
蔣華冷笑一聲,道:「沒有萬一!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可笑你們和她鬥了這麼久,居然現在都沒有看透她的個性!連性格都摸不准,難怪你們會失敗了!」
蔣天愣住:「你這次不也失敗了嗎?」
蔣華被噎了一下,隨後笑了笑,道:「想要除掉她,多的是法子,你慢慢等著瞧吧。」
李未央回到府中已是將近傍晚時候,才換了乾淨的衣裳,就有丫頭過來通報,說是七皇子拓跋玉已在大廳等候多時了。
李未央便道:「請他到花廳稍候吧。」
拓跋玉候了半盞茶的功夫,李未央這才轉過大院,進了花廳,笑道:「讓殿下久候了。」
拓跋玉一身華服,在燭光下越發顯得風神秀美:「未央,我去過了宮中,親自向父皇稟報了事發經過,他對國公夫人的死極為震怒,對蔣家包庇兇手並且誣陷於你的事情也很驚訝,並且說如果有了證據,一定嚴懲蔣家。」
李未央若有似無的笑了一下:「不管能否找到證據,陛下如今不會懲罰蔣家的。」
拓跋玉愣了一下道:「出了這樣名譽敗壞的事情,難道父皇還要留著他們?」
「殿下,」李未央坐下,垂了眼帘,濃密的睫毛閃爍著,許久才道:「你必須要明白一點,只要蔣國公還活著,並且老當益壯地為陛下守著國門,他就不會輕易動蔣家。」
拓跋玉的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這麼說,咱們還是無法撼動他們?」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倒也不盡然,殿下見過砍樹麼,若是在大樹枝繁葉茂的健壯時期去砍伐,那麼不知道要浪費多少力氣,要是在它內部已經被蛀空的情況下,情況就大不一樣了。想要除掉蔣家,絕非一時一日之功,我都不著急,殿下又有什麼著急的呢?」
拓跋玉點點頭,道:「你說的對。」初識時候的清冷少年,如今已經對李未央言聽計從,白芷和趙月看在眼中,不免心中無比驚訝。
李未央便低下頭喝茶,有些事情,他不說她也知道,比如這次的事情,他在背後做了很多的努力,但既然是盟友,感謝的話,也不必多說了。
拓跋玉看著李未央,知道她已經平安無事,他就該告辭了,可是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慢慢道:「我必須離開京都一段時日。」
李未央抬起眼睛,拓跋玉道:「父皇命我巡視南疆。」
李未央一怔,南疆?那可是蔣國公的所在,那個老將軍現在還是南疆的中流砥柱,現在皇帝命拓跋玉前去,究竟是什麼意思?她略微思索片刻,這才微微笑了一下,道:「南疆此去,路途遙遠,世事多舛,殿下這一路,一定要小心了。」
拓跋玉只覺心頭一熱,以為她十分關心自己,然而等想通了這句話,卻是心頭一震:「你是說,父皇疑心我了?」
李未央淡淡道:「不,我說的不是陛下,你這幾年來在暗處除掉了太子和拓跋真手下不少的人,照我看來,陛下對太子已經越加不滿,甚至,他已經有了易儲之心,只不過,他還在猶豫,只要皇后還在一日,他便不會輕易地廢太子。這次,是陛下給你的一個機會,其他皇子看在眼中必定會更加嫉恨,到時候,若是你在路上突患疾病或者暴斃而亡,你說會是誰最高興呢?」
拓跋玉認真地盯著她,卻見李未央微勾了唇角,把些許笑意都印在眉眼之間,一時只覺得仿佛有一種隱約的溫柔撲面而來,連神思也有些恍惚了:「你是說拓跋真?」
李未央笑意恬淡:「恐怕不光是拓跋真,我猜測,蔣家與他已經結盟。」
拓跋玉悚然一驚,李未央卻道:「殿下何必驚惶,這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嗎?蔣家總有一天會投靠拓跋真,不過是時間早晚而已。他們這樣煊赫的世家,本可以不必依靠任何人,可是最近一連串的打擊,逼的他們不得不做出決定,太子平庸,五殿下愚蠢,剩下拓跋真和你之間,他們情願扶持一個無權無勢,毫無母族背景的皇子,這樣才能重振蔣家的聲威,相反,他們若是站在你這一邊,得到的一定不比羅國公府更多。」
拓跋玉略沉了臉道:「你說的對。」
李未央的神情卻很悠然,道:「很多事情,都是明明白白的。既然蔣家投靠了拓跋真,他們自然會幫著他除掉競爭對手。若是你去了南疆,被人參一本結交邊疆大臣,意圖造反的罪名,你說會是什麼結果?」
拓跋玉皺緊了眉頭,這段時間以來,他也隱約懷疑過,只是蔣家一向低調,在朝堂上也從來不曾表現過對拓跋真的支持……一切都讓人覺得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全摸不到頭緒,也辯不出個緣由來。
見他躊躇,李未央的神情似笑非笑,音色清冷的說道:「此去南疆危機重重是不錯,但若是處理得當,卻是一筆極為划算的買賣。」
拓跋玉皺眉道:「這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笑著在他面前豎起了玉琢似的手,停頓片刻,便果斷地揮下:「殿下,四個字送給你,永除後患!」
拓跋玉震了一震,面色卻不改:「不知你說的永除後患,是何意思?」
李未央微微一笑,向他招了招手,他疑惑地走過去,李未央卻展開了他的手心。指尖與肌膚輕觸所帶來的蘇麻間,他清楚的感覺到,李未央輕輕寫了幾個字,拓跋玉吃了一驚,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的乾乾淨淨。然而他遲疑了半響,終究對著李未央點了點頭。
三日後,傳來李長樂被判處了剮刑的消息,李老夫人面露不忍道:「真是前世的冤孽。」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她既然不是我李家的人,老夫人又何必傷心?」
李老夫人嘆了一口氣,道:「我不希望看到她在眾人面前受到如此極刑,你替我去看看她吧。」
李未央似笑非笑:「您的意思是----」
李老夫人望她一眼:「你說我是什麼意思,我就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淡淡地垂下眼睛,道:「未央明白。」
當天下午,李未央吩咐白芷準備了食盒,白芷好奇道:「小姐去哪裡?」
李未央看了一眼那食盒,慢慢道:「去京兆獄。」京兆獄與一般囚牢別無二致,只是更大一些而已,李長樂是重犯,李未央原本很難見到,但李長樂的關押並非皇帝親自下旨,而她畢竟又是京兆尹未來的妻姐,所以向姚長青打了個招呼,李未央便走了進去。
在最深處的要犯牢房中,李長樂被單獨關押著。如今的李長樂,渾沒了曾經的美感,反到狀若女鬼一般,披頭散髮,因為沒有藥物,所以她的潰爛已經加劇了,現在簡直讓人連看都不想看一眼,而她卻還以為自己是個美人,露出高高在上的表情。
獄卒走過她的牢房,嗅到很重的腥味。
這監獄裡什麼臭味都有,但什麼味道都沒辦法壓得住這可怕的腥味,是腥,不是臭狐的膻,而是不知從哪兒發出的,腐爛的味道。
看到李未央進來,獄卒露出作嘔的表情道:「小姐,你千萬不要靠近,這個瘋婆子簡直臭的要死!」
李未央微笑道:「沒關係的。」她靜靜地在門口站定,望著裡面關押的人,
一見到李未央出現,李長樂便撲到柵欄前,使勁往外伸手,就像要把她抓進去撕碎了一般:「賤人!賤人!」她不斷地嘶吼著,伸出的手都已經腐爛。
「用刑了?」李未央問左右道。
獄卒趕緊回道:「這種要犯,沒有大人的命令,咱們下面不敢亂來,這些傷口都是她自己抓出來的,真是噁心的要死!」
李長樂厲聲道:「李未央,你不得好死!」
李未央淡淡一笑,道:「哪次不是你們招惹在先,我不過是反擊而已,難道只能引頸就戮,才能有好死嗎?」
李長樂恨意滿滿:「舅舅他們一定會放我出去的!」
「放你出去?」李未央素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黑漆漆的眼睛帶了一絲嘲笑。
「你什麼意思?」李長樂警惕地瞪著她。
李未央又笑了一聲。
「你到底笑什麼?」李長樂暴怒了。
「我笑----你果然是個愚蠢的女人。而且,不得不說,是我生平見過的最愚蠢的。」
「你說什麼?」李長樂拼命地想要伸出手抓住李未央,可惜,徒勞無功。
「蔣天還在牢里關著,蔣家人會來救你嗎?」
李長樂聽到這裡,內心深處有什麼地方裂開了一條fèng隙,開始涔涔地往下滴血。而她,簡直是氣得要發瘋:「那你來幹什麼!就是來嘲笑我的嗎?!」
白芷給了那獄卒一錠銀子,他快速地退開了去,留下空間給他們。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把食盒給她吧。」
「你要毒死我?」李長樂開口,每個字都像是浸yín了鮮血里一般,充滿了恨意。
李未央一動不動地站著,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慢慢冷笑:「殺你?想要你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親生的祖母,你的外祖母是你殺的,現在你的祖母又要你死,看看,是不是很有趣?」李未央的眉眼,一旦深沉下來,就顯得說不出的冷酷。
李長樂的身體在顫抖,她突然恐懼起來,原先那種恨意和憎惡也全都不見了:「未央,未央!你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已經認輸了,我再也不敢惹你了,你求求他們,放過我好不好!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未央,我是你的親姐姐,看在我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放了我!放了我!」她的聲音越來越悽慘,一句句都是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