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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敏德贊同地點點頭,道:「我聽說,你在大殿上把大夫人過去的事qíng也揭出來了?」
「我早知道蔣旭老jian巨猾,不是好糊弄的。所以先把蔣柔的事qíng說了出來,再有對婆母不敬,對妾室和庶出子女迫害。若說在平時,這種事也算不得什麼,可是在皇家,除了太子可都是算是庶出的,要是皇后也這麼gān,皇帝就一個兒子都留不下來了。正因為如此,陛下定然心有戚戚焉,而國公夫人也會惱羞成怒,必定病qíng嚴重,蔣旭也會因此恨我yù死。這時候他已經沒有平常的理智,我才會把蔣南違背聖旨並挾持官宦千金的事拿出來說,又說得信誓旦旦,旁觀看戲的都信了,何況他這當局者呢?所有人都會相信,是蔣南擄錯了人,而不是我故意設陷阱害他們!」
李敏德微微一笑,「我是擔心你。蔣家到底是世出的功勳,可別讓他回過神,再翻狀。」
「他是不會有這種機會的,光蔣柔做的那些事,已經是門風不正、教女無方、為人唾棄,國公夫人護短地很,自然不肯認罪,但是蔣旭心裡明白,聖心已失,蔣南死定了!」
李未央面上並沒有一絲的得意,只是平鋪直敘地說明這件事。
「說起來,還有不少疑點,你如何能那麼快趕到,還稟報了京兆尹,這裡頭定有人懷疑。」李敏德低聲道。
哪知李未央微微一笑,「要的就是他們吃這個悶虧,懷疑又怎樣,可有證據嗎?更何況我妹妹失蹤,立刻報案,事關重大,京兆尹親自趕到,又有什麼稀奇的?從前這種例子也不是沒有,蔣家舌燦蓮花也改變不了這個結局。」
李敏德笑起來,拿了個剝了殼的荔枝遞到李未央唇邊,「嘗嘗看,汁很甜。」
李未央下意識地就吃了,唇角殘留一絲果汁,李敏德竟然一手拖了她的下巴,一手給她細細擦gān淨,「別不小心把衣服弄髒了。」嘴裡念叨著,指尖卻在她的臉上流連,李未央一僵,下意識推開了他。然而她的眼睛卻移不開視線,這幾年,這少年漸漸長大,去了幼時的稚氣,愈發俊美了,又兼他舉手投足透出親昵,現在想來多少有些怪異,李未央暗自一想,不由心驚。只是臉上不能露出半點異樣,只是笑道:「我自己來吧,又不是小孩子。」
李敏德眼眸一暗,卻是不動聲色地笑道:「我做錯什麼了嗎?」
李未央垂下眼睛,尚未表態,李敏德又道:「算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口中不說,實際上還是覺得我很骯髒----」不自覺地,他眼神里就有了點傷痛。
李未央一愣,不由道:「你胡說什麼----我只是……」只是覺得你不對勁。但這話,實在是不好說。
李敏德看著她,眼神晶晶發亮:「你不討厭我嗎?真的嗎?」
李未央覺得自己要是說討厭,只怕他當場就能拿把劍自殺了,趕緊保證道:「當然不會,我和你一起長大的,感qíng向來很好,」這話怎麼說怎麼彆扭,她自詡比他年紀大,怎麼一下子變成他與她一個年紀了呢?「我們敏德這樣俊俏,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討厭你呢?」
「這世上任何人討厭我,我都不在意,然而,總有一個人,對我來說與眾不同,因此,我就會格外在意她的想法。」說到這裡,他停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揚,淺淺一笑,「你,就是我唯一在意的那個人。」
李未央靜靜地看著他,眸光閃爍。
李敏德的眼睛帶著柔軟的光芒,神qíng帶了點難得一見的羞澀,顯得越發溫柔:「這樣說是不是很古怪?」
「不古怪。」李未央心頭一震,臉上卻露出若無其事的神qíng答道,「你本就依賴我。」
李敏德笑了笑,道:「也許是吧。除了收養我的母親,這世上再沒有真心關懷我的人,若是連你也失去了,我就什麼都不剩了。」他的笑容淡了下去,眉睫濃濃,一瞬間,染上悲涼。
李未央看著他,只覺得他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隔了一輩子那麼遙遠。那聲音帶著說不清的qíng緒,讓她不由自主生出無限的憐惜。
「敏德----」
「我說這些話,不是讓你同qíng我,我只是希望你能為了我,更珍惜你自己,尤其是面對危險的時候,不要毫不猶豫地斬斷自己的所有退路。」李敏德心中補充道,我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感覺。但是每次看見你,心裡都暖暖的。當看不見你時,只要想著你,也就不覺得怎麼冷了。在李家的生活原本毫無意義,可是想著你的模樣想著你跟我說過的話,時間,就一下子的過去了。多麼神奇,為什麼人的生命里,會出現這樣的奇蹟呢?明明還是一樣的陽光,一樣的天氣,一樣的環境,只是因為多出一個人,便覺得一切都不同……
李未央完全怔住,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冒險舉動讓對方擔心了,他的聲音在她腦海中盤旋著、迴繞著,重複著。一遍一遍,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那麼的清晰,而他臉上的表qíng,一顰一笑,一挑眉一眨眼,猶自鮮明。他告訴她,不要輕易涉險,因為他會擔心。這些話,讓她猶豫了。
「我之所以能一直成功,是因為我沒有任何的包袱。」李未央輕聲地道,「現在,我有了娘,有了弟弟,有了你,你們都在我的身邊,這樣我會有弱點,我不喜歡弱點,更不喜歡被別人抓住弱點,你懂嗎?」所以她逗著敏之,卻不對他投入太多的感qíng,保護著七姨娘,卻只是遠觀並不曾靠近。敏德總是說他是不容於世的存在,可是李未央覺得,自己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該活下來的一個人,重生、改變命運,她的生活只剩下了復仇這兩個字,但是復仇的道路孤單而決絕,她或許可以偶爾軟弱,卻絕不可以有任何的退讓。
面對她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李敏德半點驚訝的樣子都沒有,淡淡接道:「但沒有弱點的人,就沒有關心和在意的人和物,縱然讓你報了仇,又憑藉什麼繼續活下去呢?」
李未央聽了之後,表qíng卻越發奇特了,深深地看著他一會兒,才喃喃道:「沒有也好。因為,一旦有了,就割捨不下了。」
她頓了一下,再次重複道:「我不要弱點。」
李敏德的眼神閃爍了幾下,露出似有所悟的神qíng。
三皇子拓跋真一整日的心不在焉。從大殿回來以後,兩個丫頭迎上前服侍他換了家常衣裳,這兩人乃太子所賜,一個溫和可親,一個俏麗甜美,平時拓跋真對她們十分溫和,偶爾還調笑幾句,今兒卻失了興致,一回來就連話也不說,斜倚在榻上,只是慢慢喝著參茶。
「殿下,奴婢給您揉揉肩可好?」碧水溫溫柔柔的,水漾的眸子dàng漾著萬千yù語還休的柔qíng。
拓跋盯著碧水溫婉的臉蛋兒,伸出手去,扣住她小巧的下巴,細細摩挲著,丫頭溫順的低垂著頭,臉兒卻漸漸紅了。
「太子殿下怎麼跟你說的,讓你過來給我做侍妾?」拓跋真對著這張溫柔細膩的臉,腦海中自然浮現出李未央說話的模樣,那時候,她的眼睛亮的驚人,讓他不知不覺渾身血液都在奔騰,再看看眼前的少女,他忽然間意興闌珊,李未央的臉上,根本沒有出現過一絲絲溫柔的表qíng,但卻是那樣的動人心魄。
碧水整張臉都紅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太子殿下送她來的時候,的確是這樣說的。
桂心端著一盤葡萄進來,笑道,「殿下,您就喜歡拿婢子們開心!」
拓跋真笑看她,「哦?」
「奴婢可不理您了。」桂心說著自己先捏著帕子笑了,搖搖擺擺的走至他跟前,福了一福,才笑嬉嬉的靠過來,又似huáng鶯出谷似的問,「殿下,奴婢剛才聽跟您回來的人說了,安平縣主大鬧了金殿,給她妹妹討回了公道呢!」
拓跋真臉色微微一沉,「消息傳的真快。」
桂心明眸得意的一轉,「瞧殿下說的。奴婢們雖然身在內宅,但這樣連陛下都要御審的大案子,如今還有哪個不知道的。」
拓跋真沉吟道:「哦,都是怎麼說的?」
這回碧水不甘示弱道:「殿下,外面人都說,是蔣家四公子驕橫無禮、qiáng搶官宦小姐,好在有京兆尹姚大人英雄救美,反倒成就了人家一雙好姻緣,還有人說,安平縣主仗義執言、不畏qiáng權,為妹出頭,是個忠肝義膽的好女子,還有人說,蔣家仗勢欺人、囂張跋扈,壟斷軍權、欺君罔上,還有人說,陛下秉公執法、毫不偏袒的……」
拓跋真聽著,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看來李未央是早就找了說書人編了話本,事qíng一了就四處宣揚啊,真是夠本事的。他一次一次小看了她,今天才發現,這丫頭豈止是心思狡詐,簡直是個謀士啊。還是個,極為出眾的謀士!
就在這時候,一記霹靂劃破長空,濃黑的雲層頓時裂開了一抹猩紅,緊跟著,大雨潑天而降。拓跋真被雨聲驚動,走到窗邊,仰首遠眺,身後碧水道:「今日天氣真是奇怪,早上還艷陽高照的,這會兒就下bào雨了。」
拓跋真微笑道:「是啊,天氣的變化都在瞬息之間,只有把握了先機的人才能贏啊!」李未央,你這一局是贏了,那麼下一局呢?是否依舊會贏?
匆匆半個月過去,蔣家一片沉穩的氣氛,如今蔣南被押在天牢之中,蔣旭對外只言不認這個兒子,其他一概不提,甚至不曾去天牢中探望,當然,看是看不著的,沒有皇帝的諭旨,誰也無法看望蔣南。
李家的眾人依舊平靜度日,李未央依然每日裡到荷香院請安,日子似乎是沒有多少變化。實際上,李未央一直默默地在等待,等待她一直想要的結果。直到蔣家的帖子送來,她卻發現,自己完全料錯了。
「國公夫人的六十歲大壽,特地來請李老夫人並大夫人,安平縣主,諸位小姐參加。」蔣家派來報信的媽媽笑著遞上了帖子。
六十大壽?現在國公夫人還有這個心qíng過生日?李老夫人揚起眉頭,似笑非笑:「哦?做壽麼?」
那報信的媽媽不卑不亢地笑道:「原本國公夫人是不肯過分cao辦的,不過宮中的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要咱們老夫人好好辦一辦。」
太后?!李老夫人的笑容有點僵硬,她看了一眼旁邊面色平靜的李未央,勉qiáng笑道:「當然,我們自然要去為親家賀壽的!」
送信的媽媽一走,老夫人的茶杯就重重擱在桌面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怎麼這個老太婆現在還有這種心qíng!她那個孫子可是不過半月就要處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