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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武賢妃將我接到她的宮中,說從此後她就是我的母妃,可我不聽,半夜裡偷偷跑回去,結果親眼看到了那群太監勒死了我娘,那時候我只有四歲,瑟瑟發抖地躲在一邊,甚至都不敢去救她,等人都走了以後,我抓她的手拼命搖,一直叫,她卻怎麼也不醒。我覺得好害怕,一邊叫一邊發抖,連哭都哭不出來。」

    拓跋真陷入回憶里,他的聲音隱隱在發抖,李未央看著他,這些話,他過去從來沒有對她說過,哪怕是八年的夫妻、耳鬢廝磨,他沒有對她透露過半個字。

    「我是皇子啊,擁有當今世上最高貴的出身,為什麼會遭遇這樣的事qíng?為什麼太子拓跋玉他們可以錦衣玉食一呼百應,而我連唯一的娘都要被人奪走?這個世界為什麼這麼不公平?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我?」

    拓跋真的拳頭慢慢的握緊,聲音一下子放得很沉:「我不甘心!所以我自己回到了武賢妃的身邊,向她請罪,說以後會好好做她的兒子。後來我發現,當初設計陷害我娘的人就是武賢妃!這些年來我忍rǔ負重,什麼都聽她的,她說東我絕不向西,她替我向李丞相許諾,我便同意娶你大姐做側妃,我這麼做不是懼怕她,是因為她對我有用,她能幫我站到那個最高的位置上!」

    「每一天我都很矛盾,她雖然設計殺了我的母親,可她對我也是真心的好,為我謀劃一切,所以我不能怪她,不能恨她,我只是日日夜夜都無法安寢,未央,你能理解我嗎?昨天母妃要害你的時候我是多麼的緊張,幾乎都想要為了你反抗她,你知道嗎,這麼多年來這是我第一次有了反抗她的心思,幸好最終你沒有事,否則我會多麼難過----」

    李未央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幾乎眼淚都要流出來。

    拓跋真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為什麼突然發笑?」

    李未央擦掉了本就不存在的眼淚,凝望著他,眼睛裡是無盡的嘲諷:「三殿下,這些話留著向我大姐說吧,她才是你的未婚妻呢。雖然我也很想和你言歸於好,可畢竟身份有別,以後還是請您離我遠一些。你愛我也好,恨我也罷,跟我都沒有一絲半毫的關係,至於你的過去,我也不感興趣。」

    拓跋真盯著她,目光里隱隱透露出一絲憤恨,可他qiáng壓著這種惱怒,壓低聲音道:「我剛才所說的,你全然都不信?!」

    李未央慢慢地笑了笑,看著遠處飛過的白鴿,聲音帶了一絲冷凝:「信,我都信,殿下的話中,至少你所說的,關於昨天宴會的話是真的,關於你母妃的話也是真的,關於你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更是真的。」只可惜,你說這些話的目的,卻只是為了讓我屈服,從前的法子得不到,立刻就換了一副真qíng相對的模樣,若非對拓跋真太過了解,她的確是會當真的。哪怕是自己親娘的死,哪怕是他卑賤的出身,哪怕是提起這些過去對他來說無異於刀割,只要可以成功,都可以拿出來謀算。

    這就是拓跋真,這樣的人,對別人狠毒,對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呢?李未央嘆了一口氣,道:「只是,我是不是信,其實並不重要。因為不論你是真心愛我,還是為了謀求別的,我都不在意。因為我不愛你,永遠都不會愛你,不管你怎麼說、怎麼做,哪怕把心掏出來給我看,我也沒辦法愛你,所以咱們走不到一起去,三殿下,不要白白費勁了,還是好好花點心思,去討好對你有幫助的姑娘去吧!」

    說完,李未央已經出了涼亭,兩個丫頭急忙跟上去。

    拓跋真望著她的背影,左手卻猛地攥著自己的胸口,皺著眉急促地喘著氣,明明只是演戲給她看罷了,昨天晚上的一切本來就是他策劃的,武賢妃不過是從犯,他的的確確是想要李未央的xing命,不光是為了討好蔣家,更是為了她敢拒絕他!正是因為昨晚的失敗,他意識到了李未央的價值,一個能夠將他的全盤計劃打亂的女人,他對那些不肯投靠的臣子和部屬,同樣是費盡心思,不惜一切代價,既然如此,一個這麼聰明的女人,可能對他的大業極有幫助的女人,他絕不能輕易放棄!

    他相信,女人都是心軟的,李未央之所以拒絕,不過是高傲,高傲的女人也是女人,一樣有心底最軟弱的地方,只要用對了法子,他就能夠打動她。他的身世,和她一樣,都是卑賤的,他知道,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比之高高在上的七皇子拓跋玉,他跟她才是最相同的一類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他們是多麼的相似、多麼的匹配,只要他稍微用點心思,她就能被他所擁有,到時候,她的智慧和用心一樣可以為他所用。

    可是為什麼,他說了這麼多,甚至放下了自尊心和驕傲,她卻依然無動於衷,說什麼不愛,愛是什麼!拓跋真不懂!一點也不懂!女人要的愛,他不是試圖展現在她的眼前嗎?為什麼她還會拒絕!為什麼看她毫不留qíng地轉身就走,為什麼他的心,至此還能為她如此尖銳地疼痛著!?

    他的心也會痛,這是為什麼?這又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呢?太可笑了!

    拓跋真快步走下了台階,聲音變得很冷:「李未央,不要再靠近拓跋玉。」

    李未央停住了腳步,聲音冰涼:「殿下,我與他之間的事,何勞費心。」

    拓跋真幾乎是立即跑到了李未央的面前,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狹長的眼睛中第一次如此肆無忌憚地迸裂出狠厲之色:「不管你們之前是什麼關係,從今往後最好都斷個gān淨!」

    趙月的軟劍,一下子架在了拓跋真的脖子上,可是他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因為他知道,李未央不可能在這裡殺他。

    李未央的確不會,她闐黑的雙眸如望不見底的深灘,無懼地迎視過去:拓跋真唯一樂衷的只會是權勢地位!待到他真能成為一國之君傲視天下之時,這世上再沒有人能壓制的了他----到時候,他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必須變成她的,包括李未央,可她討厭這樣,討厭為人所制,討厭被人覬覦,不是你拓跋真看中的東西就要變成你的,她是人,她的人生由自己決定,再不為任何人所左右!

    「趙月!」李未央冷聲道。

    趙月的長劍輕輕一送,脖子上尖銳的刺痛讓拓跋真一下子驚醒,李未央擺脫了他的鉗制----而後後退一步,聲音漫漫揚揚地響起:「殿下,請恕我不便相陪了。」

    拓跋真眼中殺機一閃而過,卻最終平和了臉色:「李未央,從來不會有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會是我的!」

    然而李未央並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顯而易見,他今天的努力,在她看來一錢不值。

    她要他放棄?他拓跋真這一生有失敗有蟄伏有挫折,卻獨獨不可能有放棄!李未央,你明明懂得我卻太自以為是,如今qíng勢的確於我不利,但是對於皇位,執念早已經深入骨髓,他這一生永難割捨----拓跋玉只是個失敗者,最終你只能屬於我----我不在乎等上多少年,直到我真地能掌控天下----

    那時,你將無處可逃。

    兩天後

    「聽聞縣主受了風寒,四小姐都急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如今見到縣主平安無事,她也就安心了。」

    受了風寒?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李未央看了一眼眼前的人,不由笑道:「四姨娘,你的消息真是靈通啊。」

    四姨娘已經生了兩個女兒,卻依舊身段嬌弱似扶柳,看似蒼白的臉色帶著一份淡淡的愁緒,分外惹人憐惜。難怪,縱然過去有了美貌的六姨娘和絕俗的九姨娘,父親都沒有完全忘記她。看到四姨娘唱做俱佳的臉孔,李未央忍不住就覺得好笑,四姨娘這些日子可都是在巴結新夫人,怎麼突然跑到自己這裡來了?

    李未央想著,這四姨娘能夠在大夫人眼皮子底下養大兩個女兒,也算是府里的一個角色,便抬了抬手,淡笑道:「姨娘快別這麼說,我一向知道你和四妹的心意。」

    四姨娘連忙賠笑道:「四小姐被新夫人叫去,說是準備新鮮的花樣子要給老夫人做抹額,不能來看望。」

    李未央笑著擺了擺手,「無妨」地說著,便讓白芷給四姨娘上茶。

    看李未央面帶笑容,四姨娘頓時大喜。她本是低賤出身,能在李家存活到現在,自然有她的厲害之處。她最厲害的一點,就是審時度勢,察言觀色,誰更厲害,誰是占據優勢的一方,她在明白之後就會做出判斷,從前大夫人厲害的時候,她可以虛以委蛇,跪在對方腳底下好生伺候,後來為了女兒的前程,她又可以立刻跟大夫人翻臉,反過來幫助李未央,李未央打擊大夫人的時候,她總是恰到好處地cha上一腳……

    但是新夫人進了門,她卻開始和李未央保持距離,因為她需要時間觀察,看究竟是新夫人厲害,還是李未央狠辣。這兩天她聽說蔣南的武威將軍沒了,蔣家還丟了二十萬的指揮權,心中感覺到李未央的確是很有神通,不免心中想要來賣個人qíng,因為如今這個李家的庶出女兒早已不是昔日的模樣,完全是一飛沖天,勢不可擋,聽聞她還和七皇子走的很近,引得拓跋玉的傾心……

    四姨娘覺得,李蕭然這些年對她的qíng已經越來越少,尤其是新夫人進門之後,他的感qíng更是淡漠,不過這種事qíng她看得很開,男人的千般寵愛,萬般柔qíng,其實都是假的,自己沒有兒子,將來也沒有個依靠----一定要多找靠山,絕不能將寶都壓在新夫人的身上!而且四小姐馬上就要許人了,她必須要想法子,不能讓新夫人為所yù為,只有女兒嫁得好,她的後半輩子才有指望!

    四姨娘眼底那一抹堅決的光芒滑過,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

    「縣主,可否屏退了丫頭?」她輕聲地道。

    李未央看了一眼白芷,白芷立刻會意,便命屋子裡其他的丫頭們都退了出去。

    四姨娘鬆了一口氣,這才道:「今天我來,是要告訴縣主一件很重要的事qíng。」

    李未央看著她,面色沉靜,既沒有表現出過度的好奇,也沒有顯現出興趣。

    四姨娘有點著急:「是關於你的終身大事!」

    白芷吃了一驚,連忙看向李未央,小姐的終身大事?這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笑了笑,道:「四姨娘的意思是----」她的聲音如同清泉流水,音色婉轉動人,聽不出一絲主人的喜怒,即便是四姨娘這樣慣常會看人臉色的,也不禁產生了些許畏懼。這大宅子裡,往往看不清喜怒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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