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頁

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眾人今天已經受了無數驚嚇,哪裡經得起這一叫,個個都恐懼地站住了腳步,以為又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qíng,然而,讓他們害怕的事qíng並沒有發生,反而看見李長樂一個人從台階上咚咚咚咚咚咚像是不停滾動的球,一下子摔在地上,傘也一下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啊!好可怕!」一個夫人尖叫了起來,然後她指著李長樂,像是看見了鬼一樣的可怕。

    所有人都向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後大家都愣住了。

    李長樂被摔得幾乎連五臟六腑都要摔爛了,卻在茫茫大雨中聽到有人驚聲尖叫,她一下子醒悟過來,顧不得疼痛,趕緊摸了摸自己的臉,面具還在,就在這時候,她突然看見了地上黑乎乎的一團東西,心一下子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在上千人的面前,在京都所有達官貴人的面前,美若天仙的李家大小姐李長樂從台階上滾落了下去,美麗的容貌沒有絲毫改變,可是那一頭漂亮的青絲卻掉在了地上,滾落了一地的泥水,露出來的頭,不僅光溜溜的,而且上面有無數疤痕和腐爛的痕跡,一道閃電劃亮了整個天空,這樣可怕的場景bào露在所有人的眼前。

    「癩子!癩子!」一個夫人原本還沒看清楚,只以為李長樂沒有頭髮,可是那道閃電,將李長樂頭上可怕的樣子照的一清二楚,那靠得最近的夫人尖叫一聲,暈了過去。

    蔣海快步地擠開眾人跑過去,脫下外袍掩住李長樂的頭,道:「低下頭!」

    蔣月蘭連忙過來,蔣海把李長樂推給她:「還不快走!」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漂亮的李家大小姐,是個禿子也就罷了,怎麼會是滿頭的傷疤,有些疤痕甚至開始腐爛,流出污血,好可怕的樣子……

    人們議論紛紛,李蕭然簡直丟臉到了極點,快步走到他們跟前,厲聲道:「還留在這裡丟人嗎?!」說完,他快步出宮去了,蔣月蘭不敢多言,趕緊帶著李長樂離去。

    眾人中,終於有人發出笑聲,那種悶笑像是傳染了一樣,很快在男人們的惋惜和女人們的幸災樂禍和嫌惡之中傳播開了。孫沿君卻是無比的驚訝,她本來只是想讓李長樂出點丑,可是剛才,她分明揭破了一個秘密啊。

    拓跋睿在人群之中,將那場景看的很清楚,卻幾乎要嘔吐出來。他分明看見,有一段小小的白色的東西,仿佛是蛆蟲一般,在鼓動著,簡直讓他連隔夜飯都要吐出來。其實所有人都不知道,這並不是蛆蟲,而是蔣天用來給李長樂吸取污血避免傷口惡化的銀線蟲,但是在拓跋睿看來,這兩者也不會有什麼區別了,他現在,只想快點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噩夢一樣的晚宴,他心中最美麗的女神,已經淪為可怕的夢靨了。

    拓跋真卻冷冷瞧著,目中沒有一絲的波動,甚至也沒有要上去幫忙的意思,他只想知道,今天這場宴會,到底跟李未央有沒有關係。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其中有某種關聯,否則,怎麼解釋本該是李未央的畫像卻變成了武賢妃的樣子?她一定知道什麼,一定是!這讓他心中暗暗驚訝,同時,也引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戰慄,這個女子,為什麼不能為他所用呢?!就在這時候,太子走到了他的身邊:「三弟,你別太難過了。」

    拓跋真面上一派哀戚之色:「皇兄,我真是想不到,一場宴會竟然會弄成這個樣子,母妃她----」真是可惜,武賢妃這條線,是徹底斷了。

    太子嘆息,道:「我知道你和武賢妃感qíng深厚,現在她落到這個下場,父皇也太狠心了,聽信那道士的話----」

    拓跋真低下了頭,仿佛是悲傷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會想法子,希望父皇不要怪罪於你。」

    拓跋真嘆了口氣,道:「現在,我唯一的依靠就是皇兄你了。」

    太子點點頭,道:「放心,不光是我,還有母后,都會為你說qíng的!不會讓父皇遷怒於你,你放心,一切和從前一樣,絕不會有變化。」

    拓跋真當然知道這是安慰的話,今天皇帝將永寧侯的孫女嫁給拓跋睿,已經是在警告他了。在皇帝看來,他殺了武賢妃,自己一定會懷恨在心,所以皇帝事先奪了他的助力……這個父親,還真是冷血無qíng又qiáng橫,看來,一切又要重新謀劃了,拓跋真垂下眼睛,腦子陷入了快速的飛轉,但怎麼回事,李未央的臉孔卻一直在他腦海中迴旋,為什麼,現在她的臉,在他的腦海中越發清晰了……

    這時候,七皇子拓跋玉則在人群中到處尋找李未央,想要向她問清楚一些事qíng,可是已經不見了對方的蹤影。

    不遠處的偏殿內,李敏德遠遠站在廊下,看著外面的雨絲,仿佛出了神。

    殿內,只有一身華服的蓮妃和李未央兩人。

    蓮妃的臉上,滿滿都是悲傷,她看著李未央,幾乎說不出話來。

    李未央見她如此,嘲諷的笑了:「怎麼?後悔了麼?」

    ------題外話------

    作者按:每天要寫一萬字,我的心啊,拔涼拔涼的……

    113找上門來

    蓮妃面色一白,難道自己在對方眼中,藏不住半點心思嗎,正心悸時,李未央道:「放心吧,既然那些人是你慕容皇室的死士,而且都已經死了,誰也不會知道你是誰的。」

    蓮妃抬起眼睛,細細的眉毛微擰在一起:「你不怪我?」

    李未央慢慢道:「當然怪你,你làng費了一個大好的機會,而且你剛才的做法,是將我們都置於險境,一著不慎,所有人都要給你陪葬。」

    蓮妃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更加蒼白,唯獨殷紅的嘴唇看起來更加明晰,帶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她的眼睛裡浮起一絲期待:「可那宅子還在,告狀的民女我也還留著,明天我就找人上書----」

    李未央嘆了口氣,道:「來不及了。」

    蓮妃的臉上露出震驚的表qíng,李未央望著她,片刻後,微微一笑道:「蔣家已經有了防備,我想,沒等陛下派人去,那宅子就已經不復存在了,娘娘,若是你今晚將那告狀的民女送上去,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或許還有三分希望,可惜,你走錯了這步棋。」

    蓮妃的臉上,同樣是痛惜的神qíng,李未央相信,對方的心裡,現在比臉上的表qíng還要痛苦,她輕聲道:「可是我理解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原因。如果換了是我,家人蒙受不幸,我也想要不惜一切為他們報仇的,作為慕容皇室,你想要恢復皇室的尊嚴與榮譽,為他們平反昭雪,實在是無可厚非的事。只是,你太過心急了,只要今天能扳倒蔣家,一定會查到慕容皇室的事qíng,到時候你的仇自然而然就報了。」

    蓮妃美麗的臉孔此刻已經染了淚,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是一個聰明人,若非被報仇蒙蔽了心扉,她一定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李未央還在繼續往下說:「蓮妃,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不是報仇心切,也不是違背了我們的約定,而是你用錯了報仇的方法,甚至於,你在皇帝的身邊,你卻不了解你要討好和控制的這個男人。」

    蓮妃的心頓了一下,再看向李未央,見她臉上雖然依舊帶著那種懶散的、平靜的笑意,但烏黑髮亮的眼眸中,又有著難得一見的真摯,只不過,也是一閃而過,立刻就換成了別的qíng緒,「娘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知是不是外面風雨聲有點噪雜的緣故,李未央的這句話竟飄忽的幾乎聽不真切。

    蓮妃抿了抿唇,深吸口氣,才再度開口道:「願聞其詳。」

    李未央望著她,臉上帶著笑容,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那瞳仁深深,倒映出她的影子,如此影子重疊影子,仿若沒有盡頭。

    「慕容心----」李未央喚了一聲,用從不曾用過的稱呼,每個字都像是在爐火中淬鍊過一般,說出來時,擲地有聲,「你出身皇室,可是大曆的這位天子,與你慕容氏那位多qíng風流的天子截然不同,你與他同chuáng共枕、呼吸相共,可你並不了解他。」

    外面的風一下子大了起來,雨絲淒迷地打在殿堂,將大殿內的簾幔chuī的不斷飛舞。

    李未央的聲音,一字一字,傳入耳中,那麼鮮明----

    「我們這位天子,聰明、多疑,他的聰明讓他從眾多皇子之中脫穎而出登上帝位,他的多疑讓他喜歡將大臣們玩弄於鼓掌之中。可是,聰明的人都有一個毛病,那就是聰明過頭,就喜歡作繭自縛。他的確是個十分英明的君主,可以採納一切他覺得有用的政論,這也是哪怕我只是個閨中之女,他也敢破格用我的法子的原因,只是陛下同時又是個多猜疑而又剛愎自用的人,斷事之時好標新立異,以此震懾群臣。」

    「你知道,我父親身居高位不假,可也有很多人嫉妒他,想要謀奪他的相位,所以這些年來,彈劾他的奏摺像雪花一樣多,可我的父親在陛下面前,卻總是作出一副誠惶誠恐而又十分可憐委屈的樣子,每次都會豁出尊嚴跪在陛下面前,顯出孤立無助的樣子,自認有罪、未能盡職,以至得罪臣僚,請求罷官歸去。他越是這樣,陛下越是不允,反倒覺得他忠誠不二,造成被別人孤立攻擊,所以一直保護著他,相信著他,這就是我父親這麼多年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因為他對皇帝的了解早已超過了他的對手。」李未央一字一句地分析著,說出讓人震驚的話。

    「今天陛下明明預備放過蔣南了,可是我父親說了兩句話,他就動了殺心。知道這是何故嗎?因為我父親把蔣南和蔣家捧得很高,讓皇帝覺得,蔣家超出了他的控制,他可以容忍臣子貪污受賄,容忍他們結黨營私,容忍他們謀取私利,甚至容許他們虛報軍功、殺害無辜,但他決不能容許一個臣子超脫於他的控制之外!」

    蓮妃盯著李未央,幾乎聽得入神了。

    李未央繼續道:「只不過,了解皇帝這個毛病的人,蔣旭也算一個,所以他搶在皇帝要殺蔣南之前,演了一場戲,讓皇帝覺得自己的一個決定就能顛覆蔣家,讓他覺得蔣家只是他的一條狗,根本不足為懼,所以,蔣南僅僅是丟掉了官位,卻保住了xing命。若論起對皇帝的了解,你不及我的父親,若論起對局勢的把握,你不及蔣旭,他們兩個人,都對皇帝有著很大的影響力,可是在皇帝的眼裡,他們不過是臣子,但這臣子,卻實際上cao控了皇帝的決定。」

    李未央口中說著讓蓮妃目瞪口呆的話,面上的表qíng卻很平靜。而蓮妃,明明和她不過是半步遠的距離,卻覺得對方的神態超然於外,仿若置身於很遙遠的地方,注視著一場與己無關的鬥爭----這多麼可怕。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