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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笑了笑,自從李長樂出事以來,全家人都對此諱莫如深。尤其是老夫人,根本連提都不許人提起李長樂,家中的小姐們也都減少外出的數量,二夫人擔憂自己女兒將來的婚事,偷著帶了李常茹出門一次,結果回來以後被老夫人罰跪了三天祠堂,鬧出這麼一件事,所有人都老實了。縱然蔣月蘭同樣迫切地在京都貴婦中站穩腳跟,卻也不得不收斂,只能看著老夫人心qíng,偶爾邀請幾個夫人來家裡看看戲,坐一坐,若是有人問起李長樂,則一概答以身體不適,臥chuáng休息。於是,李長樂便被迫從冬天一直臥chuáng到chūn天,讓人不禁疑心,她究竟是臥chuáng呢,還是犯了什麼過錯被關起來了呢?這樣的八卦消息越傳越烈,就連孫沿君都忍不住關心。
李未央只是回答:「大姐身體不適,所以只能臥chuáng靜養。」
「不會吧,什麼毛病要臥chuáng這麼久?」孫沿君是個打破沙缸問到底的人。
李未央笑道:「本來是尋常的風疹,結果到了chūn天,越發鬧得厲害,現在整張臉都紅腫了,很是嚇人,大姐愛漂亮,自然不肯見人了。」
原來是皮膚病,孫沿君心中暗慡,口中道:「你大姐整天眼睛翹在天上看人,這下她自己過敏,沒法出來見人,才算是報應呢!」說完了,卻自覺失言,期期艾艾道,「對不起啊,我說話總這樣口沒遮攔的,我娘說我很多次了,看見生人我還能忍著,可看到投緣的人我就忍不住了。」
李未央雖然話不多,但是貴在jīng,而且真誠,孫沿君忍不住這麼想。
李未央被她的直慡逗笑了:「沒關係,我也覺得大姐太驕傲了些,只希望這一次她能受些教訓吧,畢竟這世上光靠美貌是沒辦法立足的。」
孫沿君深以為然道:「就是啊!她也該受點教訓了!從前她總是表面上笑嘻嘻的,背后里還曾批評過我的下巴長得醜,這樣的人,實在是表里不一,讓人討厭!」說著,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的下巴很醜嗎?」
李未央捏了一把孫沿君的下巴,誠實道:「比我的下巴要好看。」
孫沿君笑道:「就你最會說話了!」說著,回掐了一把她的臉,嬉笑道,「你母親的喪期已經快兩年了,再過一年,你就能議親了吧。」
李未央向著白芷笑道:「看看,孫小姐自己急著嫁人,卻拿我來尋開心。」
孫沿君暗地裡又掐了她一把,嗔怪道:「說什麼呢!我是為你擔心!你再這樣深居簡出的,將來陛下隨便給你指一個,看你怎麼辦!」
李未央一愣,隨即笑得很開懷:「到時候再說吧!」
孫夫人這次帶來的禮物很豐厚,送給老夫人的木匣內為品質絕佳的翡翠玉鐲一對,玉簪一雙,象牙福壽雕屏風一座,送給蔣月蘭的小錦匣內有翡翠雕梳一把,鳳頭簪一隻,玉耳墜一雙,送給李未央的則是一對漂亮的碧璽耳墜子,都是難得的jīng品。李未央看到這些貴重的禮物,不由想到今年的官員考評要開始了,孫將軍自己倒是不怕,有蔣家罩著,可他手底下的那些將領卻是未必的,這些人多行事粗魯,在京都裡頭容易得罪人,尤其是得罪那些嘴巴很賤的言官,但偏偏這些言官對李蕭然的話卻都是言聽計從的,所以孫將軍此次對李蕭然必定是有事相求的。她看老夫人笑眯眯地收下了,並給了孫小姐貴重的見面禮,便知道了這件事qíng的風向,就也微笑著將禮物收下。
蔣月蘭很明顯地與孫夫人相談甚歡,就連二夫人都是滿臉帶笑。管家來回稟說老爺今天在外面有飯局不回來用餐之後,蔣月蘭還特意留下孫夫人她們用晚膳。席上,老夫人心qíng很好,直拉著孫小姐說歡喜。李未央察覺到,二夫人那神qíng很是熱切,看著孫小姐的眼神,十分的溫和,溫和到她身上都開始起jī皮疙瘩。
二夫人平日裡實在不是個熱qíng的人,更別提這算是大房的客人,可是她今天卻表現出異樣的熱切……李未央不由想起一個可能,二夫人嫡親的兒子,可是到了年紀要娶親了。二夫人這兩年上竄下跳,說了不少的親事,一度還曾攀上了左昌公的庶出孫女,甚至不惜挑動著老夫人豁出老臉去說qíng,要知道左昌公雖然這兩年大不如前了,但人家畢竟有爵位在,李家二老爺卻只是個外放的三品官,人家未必能瞧得上,只是有李蕭然在,左昌公才肯點頭。按說事qíng到了這個地步,二夫人也該安心了,誰知她上竄下跳的,竟然又不知怎麼的說要與柳安侯的嫡女……這事qíng傳到左昌侯家中,把老頭子氣的夠嗆,當場衝過去把李蕭然罵了一頓,回頭就去了柳安侯家中,攪合了這婚事。兩邊都結親不成,二夫人成了京都的笑話不假,卻徹底耽誤了二哥的婚事。說起這位李二哥,他是個正經的讀書人,和二夫人這種投機的婦人完全是兩回事,一年以來,他一直住在書院,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連李未央都沒見過他幾回,不過僅有幾次的見面,他對她和李長樂都是一視同仁,並不見親疏的分別。李未央心中暗自嘀咕,是否要給孫小姐提個醒,可是回頭看見孫沿君吃的正開心,話到嘴邊便止住了。李家是渾水沒有錯,但二夫人雖然平日裡刻薄點,要說多惡毒的事qíng,憑她那個智商和本領還做不出來,而孫沿君的這種豪慡個xing,雖然李未央很喜歡,卻實在是不好嫁人的,若是他們能說妥,將來未必不是一樁好婚事。更何況在李未央曾經的記憶里,這位二哥,實在是一個品行端方的人,她不能保證他是個體貼溫柔的丈夫,但他至少能做到尊重嫡妻,善待子女,這對於女人來說,已經是個很好的選擇了吧。所以她最終決定,暫時不行動,看看孫沿君的意願再說。
李常茹臉上的笑容能堆出花來,熱qíng地吩咐丫頭為孫沿君布菜,口中還道:「我和孫姐姐一見如故,今後可要常來常往才好。」
孫沿君笑起來,露出兩顆漂亮的虎牙,李未央悄悄咳嗽了一聲,孫沿君立刻想起笑不露齒,抿著唇道:「多謝茹妹妹。」
她叫未央,是直呼其名的,叫李常茹卻是叫妹妹,聽著更親切,實際上卻分明是很疏離,好在李常茹聽不出來,臉上露出更加歡喜的笑容道:「不必客氣,我平常在家也是無聊,你多來玩耍,我才開心呢!」
孫沿君笑笑,道:「不知下月皇后開的宴,你們可去嗎?」
李常茹的笑容僵硬了一下,隨後看了一眼老夫人,略略有點尷尬,李未央笑著道:「皇后娘娘的帖子哪敢不去,到時候我帶著你要的那本祥林集過去給你。」
李常茹臉上的尷尬不減反增,這個家,如今只有李未央敢出門,也只有她能出門,李長樂栽了以後,老夫人便對李未央更加依賴,什麼事qíng都要問過她的意見,在這個家裡,她這位三小姐,早已凌駕於二夫人之上了,更別提她們這些小姐。
李常茹這邊隱隱含著羨慕嫉妒恨,那邊的李常笑低著頭不說話,不時悄然抬起眼睛看看孫小姐,露出一絲微笑,釋放的也是善意。
待罷了酒菜上第二道席鮮魚宴的時候,坐在上座李未央右首的孫沿君忽然發現斜對著圓桌的門口站著一個人影,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在衣香鬢影的大廳里,那人影站在明暗jiāo界處,著實讓人心裡發噱。
她不由自主停了筷子,盯著不遠處的人看。
那少女盛裝華服,身形窈窕,頭上戴著一頂jīng致的帽子,帽子上垂下長長的面紗,將整個頭部遮擋的嚴嚴實實。孫沿君一個勁兒地盯著對方看,全席的人都依次停下了筷子往門邊望去,下首的李常茹還把身子扭過去看。
正在這時,一個丫頭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在門邊拉那少女,小聲說些什麼,少女回身就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隨後快步地進了門。
老夫人的臉色,這一刻是從未有過的難看,她勉qiáng笑著對那少女說:「長樂,你一直臥病,所以今日就沒有打擾你,你看,這是孫夫人和孫小姐,從前你們是見過的吧……」
老夫人的話還沒說完,李長樂就冷冷地應道:「老夫人,我只是身體不舒服,可我的耳朵沒有聾,我聽得見這邊歡聲笑語的,可我沒想到,誰也想不到來叫我,難道我不是這家裡的一員嗎?」
一席話讓大家呆住了,孫夫人睜大眼睛,這位大小姐瘋了不成,居然用這口氣對家裡的老夫人?!
老夫人張著口坐著動彈不得,純粹是氣的。李長樂冷冷地說:「我聽說孫小姐來了,我想見一下這位未來的二嫂。」
這一番話說出來,所有人的臉色就變了,孫沿君幾乎氣的滿臉通紅,她猛地回頭看向孫夫人,卻見到孫夫人同樣也是一臉的惱怒。這誰家相看不是這樣的,因為未必成功,所以都是用這種隱晦的法子見面,誰還會當眾說出來,這不啻於羞rǔ了!
老夫人的筷子猛地落在桌子上,怒聲道:「長樂,你胡說八道什麼?!」
面紗下,看不清李長樂的表qíng,她的聲音仿佛在笑,卻透著說不出的yīn冷:「老夫人,難道今天不是來相看的嗎?」說著,她竟然要走上桌子去。
這惱人的一幕,讓孫夫人覺得很難堪,她幾乎立刻想要甩袖子離開,可是想到自家夫婿關照的事qíng,她又不得不忍耐這種難堪。說實話,她還瞧不上二夫人這樣的親家呢!原本她是想要將女兒許給蔣家的四少爺,可她的丈夫卻認為蔣家樹大招風,蔣四又是隨時準備上戰場,將來馬革裹屍的時候妻子又該如何?所以獨女不能嫁給這樣的人家。左思右想,孫將軍覺得自家是武將,應該找個文臣,所以主動找上了李蕭然。他覺得李家雖然低調的很,但李蕭然卻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他這麼多年在朝堂上屹立不倒,深受皇帝信賴,他的侄子又是博學之士,將來遲早會進入仕途,所以才考慮結這門親,況且依照他的軍銜,這還是高攀了,若非二夫人早前耽誤了兒子的婚事,這種好事還輪不到孫家。更何況馬上官員評議就要開始了,和李家在這時候走得近一點,大有好處。
羅媽媽滿面含笑攔住李長樂說:「大小姐,你身子不舒服,在屋內呆著就是了,何必勞煩親自跑來?」
「什麼時候連個奴婢都敢擋在我面前!」李長樂冷笑著推開她,說著,便直接走了過來。
孫沿君一下子站了起來,對孫夫人道:「娘,咱們吃的也差不多了,實在不好叨擾,先回去吧。」
老夫人臉上閃過一絲快的看不清的qíng緒,她看了蔣月蘭一眼,蔣月蘭立刻道:「這樣也好,改日我再親自登門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