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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看著這齣戲,卻忍不住笑了,真要敘親qíng,大可以背著人慢慢去敘,何必在人面前呢?到底是李長樂故意演出戲討眾人的憐憫,還是兩人一搭一唱、臨場發揮的一齣戲?但不管怎麼說,這位新夫人的表現,足可以得到十全十美的稱呼,作為一個剛進門的繼室,對原配的子女表現了最大的善意,又對庶出的一視同仁,果然是一個出眾的人物。

    李長樂滿眼淚光,道:「老夫人,今後有了母親在,長樂就不覺得孤單了。」

    李未央失笑,道:「大姐說的哪裡話,不只是母親,我也不會讓你覺得孤單的。」

    李長樂仿若受了驚,悄悄向蔣月蘭的身後藏了藏,蔣月蘭笑道:「今後都是一家人,這是自然的。」

    老夫人笑了,道:「對,一家人,就是要和和氣氣的才好,希望從今往後,咱們這一家能平平安安地過日子!」

    喜房的笑聲一下子傳出很遠,守在院子裡的羅媽媽看了一眼烏雲壓頂的天色,輕輕嘆了一口氣。

    ☆、100天師無敵

    喜房裡面熏了香,再加上一屋子鶯鶯燕燕身上的脂粉香氣,時間久了便讓人覺得憋得慌,李未央含笑在老夫人的耳朵旁說了幾句話,老夫人揮了揮手,道:「去吧。」

    李未央離開的時候,只有李長樂略略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不過是一瞬,她就又和蔣月蘭說笑如常了。

    李未央從屋子裡走出來,呼吸到新鮮的空氣,這才覺得舒服多了,白芷道:「小姐,您怎麼出來了?」

    李未央笑了笑,道:「外面鞭pào聲這麼大,我怕敏之嚇著,所以向老夫人說去看看他。」

    敏之是李未央的親弟弟,剛出生一個月,很得老夫人的喜歡。當然,不要說老夫人,就連李蕭然都會一天派人問三回,所以李未央搬出這麼一個理由,再合qíng合理不過了。

    走過荷塘,只見到滿園的荷花都已經枯萎,荷塘之中只剩下枯葉和空dàngdàng的水波,李未央突然停下了腳步,道:「我要一個人走一走,只留下白芷和趙月就好,墨竹,你帶人先回去吧。」

    墨竹知道主子xingqíng難以琢磨,所以低聲道:「是。」便領著其他丫頭們離去。荷塘之前,只剩下李未央和她心腹的人在。

    「縣主好聰明。」樹後,一個英俊的男人微微勾唇笑著,輕鬆地走出來。

    李未央聞聲轉過頭來,見是他,臉上浮起抹笑容,道:「今日前院大宴賓客,七皇子怎麼有這樣的雅興,跑到這裡來了?」

    拓跋玉笑道:「我還欠你一個正式的道歉,所以便佯醉說去花廳休息,這才輾轉找到這裡。」

    李未央有些詫異的看他一眼:「道歉?」

    拓跋玉目光微微一凝,想要說話,李未央已經明白過來,已經笑著接過了話,「你不是已經道過謙了嗎?」

    兩個人之間的話說的有些詭異,白芷和趙月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樣子。

    拓跋玉不禁挑眉笑了笑,「我以為你會生很久的氣。」

    李未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算我原本很生氣,可是看到七皇子那麼費心地送錢來給我,拿人手短,我總不能一直端著吧。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還得原諒你。」她投下去的生意並不都那麼賺錢,實在是拓跋玉變著法子給她送錢來,李未央可不會故作高貴的不收,當初德妃那麼陷害她,就當著收點利息也好。

    拓跋玉一臉無奈,道:「那天的事qíng以後,我母妃在chuáng上足足病了三個月,這樣你也可以消氣了吧。」

    李未央眯起眼,笑的有些詭異,「不過利息而已!」

    「難為你手下留qíng!」拓跋玉溫和的笑笑,突然走近了兩步,李未央後退一步,拓跋玉抬起的手懸在空中,他的唇輕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我只是想要替你拂去落葉……」

    李未央笑了笑,臉上一派溫和,「這就不勞煩了。」

    拓跋玉再堅qiáng,眼睛裡還是閃過一次受傷:「就因為母妃的事qíng,你連我都討厭了嗎?」

    提起德妃的所為,李未央的眼中閃過一絲煞氣,然後又是溫和內斂的笑容,道:「七殿下哪裡的話,我不過是個微小的棋子,gān涉不到大局的。」

    拓跋玉的身子微微顫抖,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驚的。這句話是他向德妃解釋的話,不管他如何說明李未央是他的盟友,德妃都不肯相信,其實也不怪她,誰會相信最近一連串的打擊三皇子的舉動完全出自於一個深閨小姐之手呢,更別提德妃早已對李未央存下偏見,覺得她是個禍害了。為了暫時打消德妃的念頭,拓跋玉不得不在她的面前表現出對李未央的利用與無視,好讓她不再為難人。可是他沒想到,李未央居然一語道破他的做法。

    李未央笑著道,「七殿下,你不必緊張,我還沒有厲害到能去德妃宮中安cha探子,不過是因為我了解德妃娘娘的xing格,若非你表現出對我不屑一顧的模樣,她也不會輕易放棄。」

    拓跋玉失笑:「若是讓母妃知道你才是下棋的人,她恐怕要嚇得半死。」

    李未央笑了笑,道:「下棋的人不是我,也不是殿下,而是老天爺。上一回咱們除掉了拓跋真的不少暗樁,最近他又有所行動了吧?」

    拓跋玉臉色一凝,慌忙斂下心神,微微皺眉,「三哥在外朝的動作連連這就罷了,他知道父皇近年來身體不好,特地請來了一位尹天師,剛開始我們還沒有將此人放在眼睛裡,可是近小半年以來,父皇對他越來越信任,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

    「尹天照?」李未央皺起眉頭。

    「是,縣主的消息真是靈通。」拓跋玉點頭道。

    李未央苦笑,她可不是消息靈通,這位尹天師,她說得上是熟人,從前拓跋真就是利用這位尹天師,一步步獲得了皇帝的寵愛與信任,可以說,他是拓跋真奪權道路上最為重要的一個人。可是她記得,尹天師入宮,少說也要再過七年,可是現在----這是否說明歷史已經發生了變化?不,從她重生開始,很多事qíng都已經變了,比如自己比前生早半年進李府,七姨娘和敏德都活了下來,再比如弟弟敏之的出生……或許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悖論,如果不是她的步步緊bī,拓跋真也不會這麼快用上這顆重要的棋子。

    李未央笑了笑,道:「殿下預備如何應對?」

    拓跋玉的眼睛裡慢慢閃過一絲冰冷:「這種妖言惑眾的人當然不能繼續留著,我已經吩咐人,明日一早上摺子彈劾他,一定要想方設法bī著父皇將他趕出宮去。」

    李未央聞言,不由自主蹙眉,這跟七皇子從前的做法一模一樣,結果呢?皇帝十分信賴倚重尹天師,接到這個上奏,十分不高興,覺得自己的大臣們是聯合起來反對自己,便嚴厲斥責了當天上奏的三個大臣,罷免了他們的官職。正是因為皇帝的態度如此qiáng硬,拓跋玉開始意識到尹天師在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無法輕易撼動。又過了三年,皇帝聽信尹天師的話,徹底疏遠了拓跋玉,完全根據尹天師的占卜來處理事qíng,朝廷政務逐漸掌握在了拓跋真的手心裡。

    七皇子的支持者,當時的羅國公為了改變這種局面,安排親信臣子們一起聚在宮門外,匐伏跪下,放聲大哭,他們宣稱,要是皇帝不肯將尹天照驅逐出宮,就一直跪著哭下去,這種方法,照理來說是行得通的,因為眾怒難犯嘛,但偏偏皇帝當時已經完全被尹天照迷惑了,聽到官員們如此大哭,十分心煩,一來二去,終於把皇帝惹惱了,他下令禁衛軍把在門口哭訴的官員四十二人統統抓起來投入監獄,第二天,統統廷杖。就算如此,尹天照還不解恨,教唆著皇帝又把帶頭的十二名官員再打了一遍,兩次廷杖,四十二人死十六人,重傷二十人,剩下的也都不敢再反對了,而原本很受皇帝寵愛的七皇子,從此後更加被排除在權力範圍之外,元氣大傷,乃至於後期被拓跋真構陷,也無人再敢為他說話了。可以說,羅國公是個聰明人,但他卻不擅長玩弄政治,最要命的是,他沒能正確地把握皇帝的心思,把一件本可以轉圜的事qíng變得沒有退路了,更加把一盤前景大好的棋下的變成一片殘破山河。

    李未央看著拓跋玉,不由笑得更深:「這----只怕不妥吧。」

    拓跋玉當然也知道不妥,可是這個尹天照自進宮以來就出了不少餿主意,他不能坐視他壯大。

    李未央慢慢道:「要打倒尹天照並不難,難的是他背後的人。」

    拓跋玉皺起眉頭:「你是說----三哥嗎?」

    李未央唇邊抑制不住浮起一點笑影:「錯了,你三哥並不是能保護尹天照的人,真正保護他的,是陛下。」

    「我父皇?」拓跋玉是何等聰明的人,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道,「你說的沒錯,真正保護尹天照,並且相信他的是我父皇,只要他一天相信此人,我們就一天不能把他怎麼樣!」

    李未央笑道:「的確如此,七殿下,陛下今年已經五十歲了,他宮中的妃子宮女卻足足有萬人,這麼多美貌女子在他的身邊,若是只能看看,豈非太可惜了嗎?再加上他身邊,年輕健康的兒子們又一個個qiáng大起來,他會覺得恐懼,是理所當然的。」

    李未央說這種話,完全是大不敬了,好在拓跋玉早已安排好了,不會讓外人靠近,但這番話還是令他驚訝地睜大眼睛,卻聽到李未央繼續說下去,「陛下一是想要長生不老,永享太平,二是想要身體qiáng健,享受美人,子嗣延綿,這兩個方面的需要,都寄托在了尹天師的身上,他既能給陛下治病,又能讓陛下迅速qiáng壯起來,難怪陛下會那麼喜歡他了。」

    拓跋玉卻並不贊同:「他獻給父皇的那些丹藥,只是短期內----」

    「是啊,只是短期內起作用,」李未央笑了,「對陛下這種年紀的人來說,與其一直這樣萎靡不振,哪怕是假qiáng壯、外qiáng中gān的qiáng壯也行。更何況,尹天照其人,殿下了解多少呢?」

    「他是閩州人,是軒轅山上清宮的道士。上清宮是天師道的祖庭,世代相傳的張天師就住在上清宮,總領天下道教。尹天照很懂得蠱惑百姓,當地的人相信他能祈雨、祈雪,也相信他能治病,所以父皇得到他,才如獲至寶。」拓跋玉將調查的消息一一說出。

    李未央卻搖了搖頭,道:「這個尹天照如今已經年近八十,卻生的鶴髮鬚眉,面孔紅潤,所以他絕非làng得虛名。據我所知,他還很有政治頭腦,十年前叛王拓跋譽去請他出山,抬了五十擔金子,他也不曾動心,這證明他是個聰明,而且知道審時度勢的人,更甚者,他或許知道某種我們不能窺探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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