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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皇帝看了一眼姜太監,冷冷道:「自己下去領一百大板。」

    這就是要了他的xing命了,然而姜太監不過低下頭:「遵旨。」

    李未央看到這一幕,不得不佩服拓跋玉,這麼快找好了合適的人選,將一切的過錯推到內務府的頭上,掌管內務府的可是太子的親信,太子又是皇后的親生兒子,今天這場戲在皇帝看來,仿佛多了另外一層意思。極有可能是太子故意陷害張德妃,並且派人送錯了鳳簪,隨後皇后再借題發揮,將這件事qíng怪罪到張德妃的頭上……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可惜,看來是雷聲大雨點小了。

    皇后的面色一變,隨即冷下神qíng,可是她很快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繼續bào怒下去,否則會給皇帝一種誤導----她咬牙切齒一番,最終壓下心頭的憤恨,換上一副平靜的面孔,竟然親自走上前去,扶起張德妃:「今日是我太過武斷,竟然誤會妹妹了。」

    她口中這樣說,眼睛裡的溫和卻全都不見了,只餘下刺骨寒冷的嫌惡,張德妃只能當做沒有看見,微微欠身,語氣恭和而安穩,低頭道:「臣妾先有不察之罪,請娘娘恕罪。」

    皇后笑道:「好了好了,不過是一場誤會,趕緊起來吧。」說著,又命人將賢妃攙扶了起來,將她們的手拉到一起,面上很是愧疚道:「我身子不好,脾氣也bào躁,請兩位妹妹多多海涵了。」

    兩位妃子少不得一番告罪,皇帝的目光在三人的面上逡巡了一圈,最後語氣平和地對拓跋玉道:「快起來吧。」

    拓跋玉這才站了起來,他的膝蓋已經跪地僵硬了,而這個時候,他才察覺到李未央正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兩人的視線對上,李未央的那雙眼睛如古井深水,看著清透烏黑,卻有讓人渾身一凜的寒意。拓跋玉低下頭,不想看到對方置身事外的清冷表qíng。

    他突然之間,就明白了一切。

    皇帝親自送皇后回宮,張德妃和賢妃受了很大驚嚇,被自己的宮女攙扶著回去,德妃走過李未央身邊的時候,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說不出的複雜,說是恨意卻帶著三分驚懼,說是恐懼卻又有兩分憎惡,李未央低頭行禮,「恭送娘娘,」笑容清冷而奪目。

    德妃渾身都發軟,只能依靠在宮女身上才能勉qiáng站穩,再也不說什麼,快步地離去了,這件事qíng以後,德妃被驚得大病一場,足足臥chuáng三個月才勉qiáng爬起來,當然,這是後話了。

    此時,拓跋真冷冷一笑,追隨武賢妃而去,再不看李未央一眼。拓跋玉卻停下了腳步,對著九公主道:「九妹,你先回去吧,我送縣主出宮。」

    他的語氣,異常的平靜,仿佛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可是九公主卻察覺到了一種隱隱yù來的不安。她睜大眼睛看了李未央一眼,只見到她嘴角蘊著一抹冷冽的笑意,眼中寒涼如冰淵,心中頓時一涼,卻不敢多說什麼,低頭走開了,還頻頻回頭張望。

    拓跋玉表現得很平常,說出的話卻如晴天霹靂:「今天的事qíng,又是你做的?」

    李未央望著外頭燦爛的陽光映照在一朵牡丹花上,神色漠然地笑道:「沒錯。」

    拓跋玉的表qíng有一瞬間的崩裂,他動了動嘴唇,仿佛要說什麼,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的面色平靜,淡淡含笑間,便是清明天際新月,可是她雖然在笑,眼底卻是極為冷漠,說不出的蕭索。

    他一貫倨傲的心,莫名地就顫了顫,生了一股相憐之意。

    「對不起。」他誠懇地道,「我知道,一定是母妃對你做了什麼,你才會予以反擊。」

    李未央笑了笑,道:「多謝七殿下為我著想。」

    看她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拓跋玉只覺得啞然。他說過,不會再讓德妃傷害未央,可偏偏他的母妃口中答應了,背過身去還是我行我素,拓跋玉很清楚,自己越是喜歡李未央,母妃就越覺得他們不匹配,就像她曾經說過的,做帝王者,當無qíng,母妃這樣針對未央,不過是怕她成為他的軟肋罷了,然而她卻不知道自己有多麼看重未央。他輕輕閉了閉眼,道:「未央。」

    李未央停下了腳步,凝眸看著拓跋玉,陽光在他的臉上籠罩出一層淡淡的金光,顯得他的面孔格外俊美bī人,然而拓跋玉只是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便再也沒有說話了,一直將她送到馬車前,他親自為她掀開了車簾:「我說過,今後當令你無憂,這句話我以為可以輕易做到,現在看來是我太自信了,但這種事qíng,我保證,是最後一次。」

    李未央嘆了一口氣,道:「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若真想要將德妃娘娘置諸死地,等於是放棄了你這個朋友,所以我明白這其中的分寸,但願有一天,德妃娘娘也能明白。我可以容忍她兩次,絕不會有第三次!到時候,不要怪我!」

    李未央坐著馬車,一路走過長長的甬道。她掀起車簾看向外面,甬道本就極其潔淨,連一片樹葉都看不見,不遠處有太監持長柄的掃帚,在一絲不苟地清掃著。兀地,沙沙中夾雜了馬蹄聲,迭迭沓沓的徑直過來,踏得地面都有些發震。

    李未央皺起眉頭,卻看到遠遠一道高大的影子從遠處疾馳而來,到了近前馬上的人才一緊韁繩,卻是無意有意,在李未央的馬車前停下,馬兒揚起馬蹄,長嘶一聲,黑色的斗篷在風中獵獵作響,風兜突然落下,露出裡面一張極為年輕英俊的面孔,馬上人的眼睛,在陽光中散發出銳利的寒光。

    「你是何人,為何擋住縣主的馬車?!」甬道這樣寬,足夠四輛馬車同時並行,這人究竟是怎麼回事,車夫不由高聲道。

    男子手中的馬鞭在手心輕敲兩下,嘴角邊就泛起冷酷的笑意。車夫眼見著那馬鞭高高舉起,只聽「啪」一聲,當面揮下,他慘叫一聲,從馬車上摔下,整個人倒在路上。

    馬車裡的白芷就是一驚,隨後立刻就要跳下馬車,李未央卻搖了搖頭,主動掀起車簾向外望去,那車夫兀自慘呼不已,護住面頰的手背上一道猙獰鞭痕。

    白芷渾身顫抖,也不知是急火攻心,還是瑟縮害怕,只從顫抖的唇間吐出字句:「大膽!竟敢對縣主無禮!」

    只聽得男人冷笑了一聲,李未央揚起頭向馬上的他望去,此刻天邊的陽光,無限絢麗,映在她的素顏之上,令得雙瞳璀璨明亮,仿同落入人間的第一顆晨星。

    男子眼角餘光似漫不經心地掃到李未央的臉上,笑容微帶譏諷:「縣主?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097蔣家四子

    李未央微微一笑:「不知道武威將軍又算是個什麼東西?」

    男子冷笑一聲:「李未央,你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敢這樣與我說話!」

    李未央微微一笑:「南表哥,你不過是正三品將軍,我卻是二品的縣主,見到我不行禮也就罷了,還這樣囂張跋扈,你是將品級尊卑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嗎?」

    蔣南的臉色有一瞬間的怔忪,隨即淡淡笑了笑。

    李未央說的沒有錯,她是縣主,正二品,論起品級來的確比他這個三品的武威將軍還要高一級,兩人見面的話,自然是該他行禮的,可他的三品是實打實的軍功,和女子們獲得品級完全不一樣,更何況大曆朝女子中少有因為功勞獲得這樣殊榮的,所以蔣南一開始還真沒想起來。再加上現在不是正式場合,將軍無需行大禮,傳出去並不好聽,所以蔣南絲毫沒有下馬行禮的意思,反倒居高臨下地看著李未央,面孔有一絲倨傲:「李未央,你的眼力倒是不錯,我們從前沒有見過吧。」

    李未央笑了笑,眼前的這個人是蔣旭第四個兒子蔣南,相貌上繼承了蔣家人一貫的高貴出眾,再加上僅僅這樣的年紀就穿著三品將軍的盔甲,整個大曆朝也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她從前,對這個一直征戰在外的蔣四公子,倒是十分傾慕的。

    在她的印象中,蔣家五個年輕人中,最沉穩的是蔣大公子,最yīn沉的是蔣二公子,最聰明的是蔣三,最能征善戰的,反而是這個排行第四的蔣南,撇去神秘的蔣家五公子不談,蔣四年紀小小,卻是最出風頭的人。

    當然,蔣四如果沒有命運之神的青睞,他將會是一個出身富貴的平庸之輩,渾渾噩噩過一生的平凡人。然而他偏偏出生在蔣家,所以自幼追隨其父,耳濡目染最多的就是兵法。8歲的時候蔣旭便帶他上戰場,剛開始他年紀小,並不讓他上戰場,他便獨自留在帳中,人們看他一個八歲頑童居然能耐得住xing子不由感到好奇,後來才發現他居然自己一個人在軍帳中用左手和右手下棋。不過直到蔣南十三歲的時候才慢慢走入人們的視野,他的軍事才能就是從縱橫捭闔的棋術中鍛鍊出來了。可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深喑此道的蔣南在戰場運用自如,得心應手。不止做到了以功為守,步步為營,一子三思的棋路,還在作戰中,不急不徐,充分顯示了大將風範。當年蔣旭出征閩楊,有一次叛軍趁著蔣旭和其他人都不在軍中夜襲軍帳,誰知蔣南早已帶人埋伏在原地,將敵人一網打盡,隨後他乘著夜色,率軍偷襲閩楊城周圍的叛軍據點,一夜攻下四個。天亮後,他命叛軍俘虜排開陣勢,沖在前面,自己的軍隊則緊隨在後,攻打叛軍餘下的九個據點,直殺得閩楊城外屍首成山,江水斷流。正是因為這一戰,蔣南一夜成名。然而最讓人佩服的並不僅僅是他的軍事才能,更重要的是,他每次作戰都身先士卒,古書云:兵家最忌孤軍深入,然而這句話在蔣南身上卻是行不通的,他最擅長的是以少勝多,而且每每遇到人數十倍甚至二十倍於自己的敵人,必能奮起主攻,沉穩應對,兵之所過,所向披靡!因此,年紀不大就被皇帝封為武威將軍,可以稱得上將會名流千古的一個將帥奇才。

    蔣南尚且如此優秀,更別提他還有三個了不得的哥哥,這蔣家也不知道是上輩子燒了多少高香,男子一個賽一個出眾。李未央心中不免感嘆,她是真心不想和這彪悍的一家子扯上關係,但很多人生來的立場就是註定敵對的,譬如她和李長樂,譬如拓跋玉和拓跋真,這輩子早已註定站在對立面,不死不休。想到這裡,她吩咐不遠處的太監道:「過來,替我把車夫攙扶到一邊去。」跟車的四個媽媽都留在三道宮門外,二道門只有一個車夫和白芷趙月兩個丫頭,而此刻白芷緊張地說不出話來,趙月的手下意識地留在了腰間,隨後才想到進入皇城的時候,腰劍就已經被留在外頭了,頓時懊惱起來。

    遠處的太監恐懼地看了一眼蔣南,一句話都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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