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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走出了魏國夫人的帳篷,回頭看了一眼,不由淡淡笑了。

    趙月覺得奇怪:「小姐,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李未央笑了笑,沒有回答。

    狩獵的最後一天,白láng被七皇子所獲,皇帝大為高興,擺了宴會慶祝。

    這本來是一場十分和睦的宴會,可是宴會上卻出了亂子,一個宮女居然是混進來的刺客,妄圖想要刺殺皇帝,然而早有大內高手貼身保護皇帝和幾位重要嬪妃,那宮女剛剛從托盤下抽出匕首,未出手就被人發現,將她當場拿下。皇帝命人盤查,那宮女即刻抹了脖子自盡而死。

    皇帝勃然大怒,當眾命人搜查。結果在那宮女的身上發現腰牌一塊。查那腰牌,居然出自張德妃宮中。

    在那個剎那,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張德妃一貫受到皇帝寵愛,這麼多年來屹立不倒,可這一次皇帝卻勃然大怒,拿起那腰牌用力擲過去:「德妃,你gān得好事!」

    張德妃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她在宮中已經多年,對於這樣的事qíng早已司空見慣,卻從來沒有見過皇帝這樣震怒的模樣,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禍事嚇得癱倒在地,平時的聰明機敏都忘了,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大聲道:「臣妾冤枉!陛下,臣妾冤枉啊!」

    李未央遠遠瞧著,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張德妃滿臉的淚水,不停地道:「陛下隆恩深重,臣妾怎麼會謀害陛下呢?!」

    皇帝經歷多次宮闈之變,自幼年起便不斷遭人暗算,最憎惡懼怕這些齷齪手段。狂怒之下不及細想便向左右喝道:「將張德妃押下去,等待發落。」一語出,眾人全都驚呆了。

    「父皇----」拓跋玉疾步而出,隨後他突然想到,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該在這個時候觸怒皇帝。即便要為母妃伸冤,也要等到皇帝的雷霆之怒消了以後,現在說什麼,他都聽不下去的!

    「德妃娘娘一定是冤枉的!」就在一片議論紛紛中,突然有一道稚嫩的童音這樣說道。

    眾人吃了一驚,都向九公主望去。

    九公主原本特意跑去和李未央一起坐著,現在從座位上起身,快步走出來,跪在地上,向前膝行幾步磕頭奏道:「父皇萬萬不可僅憑一塊腰牌就定德妃娘娘的罪。」

    柔妃一下子站了起來:「陛下,九公主不過是個小孩子,她什麼都不懂的!」

    九公主卻鼓足勇氣道:「父皇,這裡這麼多人,想要弄一塊腰牌有什麼難的?如果這腰牌真的是德妃娘娘宮中的,她gān嘛要讓那個人戴在身上,這不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嗎?這是陷害呢!」

    眾人都低下了頭去,他們當然看出這是陷害,可是在皇帝的震怒面前,誰也不敢為德妃說一句話。

    皇帝很驚訝地看著自己寵愛的小女兒,她平日裡和德妃並不算特別親近,可是今天卻突然跑出來為德妃說話,算起來,柔妃和德妃之間的關係並不好,但是九公主卻半點都不避諱,到底是個孩子----正是因為是孩子,她才敢說出別人不敢說的話,甚至於皇帝在震怒之下沒有想到的事實,她也居然敢當眾說出來。

    仔細一想,事qíng的確如此,聰明睿智如皇帝,正是因為一向很鍾愛敬重德妃,才會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格外的憤怒。若是因為這樣簡單的陷害就冤枉了德妃,縱然將來彌補,也會留下裂痕,尤其是夫妻之間、父子之間。想到這裡,他看向一旁目光殷切卻一直默默望著德妃的七皇子,面色緩和下來。

    一直保持沉默的武賢妃突然開了口:「是啊陛下,這是有人嫉妒德妃娘娘得到陛下恩寵,所以故意陷害,您可一定要仔細調查,千萬不可冤枉了德妃妹妹才是。」

    德妃泣不成聲,哭著撲到皇帝近前,雙手抓住袍角苦苦哀求道道:「陛下,臣妾絕不敢做出傷害陛下的事qíng啊!」

    皇帝已經明白一切,只是覺得下不了台,正好順著武賢妃的話下台:「你起來吧,朕都知道了。先回去休息,朕自會給你個公道。」然後,轉頭對眾人道:「這宴席是開不下去了,大家都散了吧。」

    三皇子拓跋真感到很失望,他非常希望德妃就此倒台,雖然這樣看似拙劣的計策無法真正撼動德妃的地位,可是只要在皇帝心中埋下一個懷疑的種子,很快就會生根發芽,到了一定的時候就能發揮很大的作用,偏偏今天居然被這樣破壞了。他怨恨地看了一眼九公主的方向,卻發現她正很開心地和李未央說著什麼。

    是李未央教會九公主說出那番話的!拓跋真第一個明白過來!他的手指,不由握得更緊,幾乎掐出血痕。

    九公主悄聲問:「未央姐姐,你說到底是誰派了那刺客前來?」

    李未央笑而不答。

    拓跋玉恰好在這時候走過來,他突然開口道:「為什麼?」

    李未央接口道:「九公主,我有話和你七哥說。」

    九公主頑皮地眨了眨眼睛,「好。」說著就拎著裙角跑遠了。

    拓跋玉的目光含了一絲不可置信:「是魏國夫人所為,剛才我看到她的表qíng,那一瞬間----」當德妃被皇帝赦免的時候,魏國夫人那種失望的表qíng,全被拓跋玉看在眼中。

    李未央笑了笑:「魏國夫人不過是知道了真相而已。」

    「她本來不會知道這些,除了你,除了我----」拓跋玉咬牙,「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他幾乎控制不住想要吶喊出聲,可是竭力克制著自己的qíng緒,「她是我的母妃!你明明是站在我這一邊的!」

    李未央笑了笑,目光閃過一絲冷意:「若是我真的被她殺掉了呢?!七殿下怎麼賠償我這一條xing命!難道就因為她是你的母妃,我就要對她百般忍耐,任由她殺我嗎?!」

    拓跋玉自覺理虧,卻還是不肯放棄:「可我已經說了,我會去向母妃解釋----」

    「解釋?解釋有用嗎?」李未央淡淡道,「我要的不是解釋!我要的是公道!」

    「我已經和母妃說過,她保證不會再傷害你!」

    「保證?!」李未央嗤笑一聲,「七殿下,你母妃的保證,恕我沒辦法相信。」若是保證有用,那麼趙月從她的帳篷外面為何發現有人還在監視,甚至有人往帳篷里投入毒蛇。

    這說明張德妃從來沒有死心!李未央不知道拓跋玉是怎麼說的,但張德妃的執拗的確是非同一般!

    拓跋玉眼睛裡有一種痛苦,他覺得仿佛生活在兩道夾fèng之中,這感覺令他不知道如何向李未央解釋。母妃認為李未央不配做他的正妃,所以才會做出這種可怕的事qíng,他輕聲道:「未央,我母妃做的那些事,傷害不了你的,你這麼聰明,這麼厲害----」

    李未央突然笑了,簡直是笑得不能停止。

    因為她聰明,因為她qiáng大,別人就可以盡qíng來陷害她嗎?當她是個傻子?!她冷下臉,聲音如同一塊寒冰:「七殿下,若是我無能,就活該受死嗎?!」

    拓跋玉幾乎失語,他知道這些無法傷害李未央,所以才掉以輕心----說到底,他太篤定李未央的力量和聰明,卻忘記了她也是會受傷會流血的人,而且,還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一時之間,他感到無比的悔恨,都怪之前她給他的印象太qiáng勢,所以他才會留下錯誤的想法,覺得她能夠應付一切,不由自主地,他上前了一步:「未央,對不起,我再次向你保證----」

    「不必保證了!再有一次這種事qíng發生,我不保證德妃娘娘還能繼續安穩地坐在那個位置上!」李未央冷笑一聲,「我是一塊爛石頭,可是我的xing命卻是很硬的,娘娘要殺我,可小心被砸的頭破血流!」

    拓跋玉深深望著她:「雖然你嘴上說的這樣兇狠,可是我知道,你是個心地善良的人,你今天並沒有想要害死我母妃,否則你也不會讓九妹說這句話,別的任何人來說,父皇都不會相信的,你比我們都還要明白父皇的心思。」

    只有一個毫無利害衝突的公主,一個弱小天真的孩子,一個被皇帝寵愛的掌上明珠,她說的話,皇帝才會相信。

    帝王者,多疑。所以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是李未央算計在內的。

    李未央撇過臉,遠處的火光在她的臉上投下一道明滅不定的光影,她的聲音很平常,平常到沒有人意識到她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疲勞:「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七殿下你好。」

    拓跋玉驚奇地望著她。

    李未央繼續說了下去:「今天這件事,表面上看,德妃娘娘是受到了陛下的申斥,可陛下已經知道自己冤枉了她,而且刺殺的事qíng往深處想,陛下會認為有人對你充滿嫉妒,才會構陷一向平和的張德妃,你說,誰會覺得你是威脅,忍不住出手剪除呢?」

    「你故意選擇了魏國夫人?」拓跋玉難以置信地望著她。

    「正是,魏國夫人的二哥,也就是我那個名義上的二舅舅,可是有一個庶出女兒進了太子府的。」李未央笑道,「看著吧,陛下一定會覺得,太子對你有陷害之心,今後不但會對他多加防範,還會更加地保護你和器重你,以彌補對你和德妃的虧欠。」

    拓跋玉望著李未央,她的一步步一招招都是那樣的毒辣,心頭湧起一種複雜的感qíng,一時之間,只覺得一陣陣的寒冷。

    皇帝下詔徹查此事,然而那個宮女的身份籍貫全都沒有問題,在宮中多年也從不與人jiāo往過甚,很明顯是安cha多年的人,動用這樣的人,很明顯是想要將張德妃置諸死地。可是皇帝的命令畢竟不是開玩笑的,終於有人告密說魏國夫人曾經和這名宮女私下接觸過,這樣一來,魏國夫人就成為首個懷疑的對象,可是等禁衛軍趕到魏國夫人的帳篷,卻發現她已經穿戴整齊地吞金自盡了。伯昌侯大為震驚,三跪九叩去向皇帝負荊請罪,皇帝卻決心要將他滿門抄斬,李蕭然聽聞此事,趕著去向皇帝求qíng,並且力證此事與伯昌侯無關,可是皇帝最終還是將他削了爵位,貶為平民,流放荒涼的賀州。消息一傳出來,一時朝野震動。

    來的時候,魏國夫人還是高高在上地坐在馬車裡,現在卻是一卷破蓆子被拖著走。高敏騎在馬上飛揚跋扈的模樣還近在眼前,可是現在她卻只能躺在馬車裡和她的父親一起去賀州了。

    李未央遠遠的望著,目光中流動的卻不知是怎樣的淡然。

    「真是可憐,本來好端端的。」孫沿君不知何時走到她身旁,「要是早知道會惹出這麼多事qíng來,這場狩獵還不如不參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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