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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這倒是個好地方。」話中,隱隱有另外一層意思。

    拓跋真目光一爍,似乎微微一震,但卻淡淡地說:「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笑道:「這地方好就好在地勢。這江水是由臨山江、琥珀湖jiāo會而成,若是能在分水嶺最低處開鑿長渠,便可連援泯江、離江兩大流域,兼通航、灌溉之便,你說,這是不是個好地方?」

    拓跋真面色勃然變了,他不知道李未央是怎麼知道的,但這的確是他原先的想法,只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實施,一旦真的實施了,那麼便可徹底將兩江流域的運輸全部掌控在手中,他的財力將大幅度增qiáng,遠遠超過拓跋玉等人。只不過他還沒有想到能不驚動其他人得到這塊地方的法子,但他絕對不能讓別人搶先一步,震驚之餘,立刻道:「這個主意若是可以落實,那麼千百年來為什麼沒有能做呢?縣主不要異想天開了,這不過是個無稽之談。」

    李未央微微一笑:「是不是異想天開,三殿下最明白了。古有著名的仙源偃,把泯江分為內、外江,控制灌溉水量,迄今仍有防洪、運輸、灌溉的作用,至於陸洲江東橋的跨徑巨大石樑,更令人嘆為觀止,既然這些原本不可能依靠人力能完成的工程都已經存在,還有什麼是不可思議的事!」

    拓跋真臉上一直都帶著笑容,但是現在他笑不出來了。

    他忽然覺得冷。

    李未央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甚至知道他的每一步,給那樣的眼色看過,就像被冰鎮過一般。

    拓跋玉敏銳地察覺到他們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對勁,剛要說什麼,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在外面道:「九公主說肚子痛,從窗口跑出去了!」

    這個頑皮的丫頭!拓跋玉來不及想到其他,趕緊站起來道:「縣主稍坐,我出去找一找。」

    李未央微笑道:「殿下,九公主一定是去馬車那裡找我三弟去了。」

    拓跋玉猶豫了一下,他倒不是擔心拓跋真會做什麼,畢竟這酒樓是他自己的地方,拓跋真沒膽子在這裡找事兒,只是----把李未央留在這裡,真的好嗎?一邊思索著,他一邊低聲吩咐門外的侍衛:「注意好屋子裡的動靜!」

    隨後,拓跋玉便飛快地下了樓。屋子裡一時之間只剩下拓跋真和李未央兩個人,李未央站了起來,她沒興趣和這種人同坐在一張桌子上。

    拓跋真卻突然道:「縣主,你可曾聽說過一個故事?」

    李未央轉過臉,挑起眉頭,拓跋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前朝有一位很qiáng勢的君主,親自出兵攻打南疆,可惜他屢攻不下,後方又告失利,不得已無數人勸說他退兵,他卻堅持不肯,只是在軍帳外徘徊,隨後在地上留下jī肋二字,旁人都百思不得其解。只有一個聰明人聽了以後,立刻回去收拾行裝,旁人問他為何要走,他說皇帝已經說了,jī肋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之意,陛下正值退志已萌、但仍舉棋未定之際,將來一定會退兵,所以要早作打算。其他人聽了,覺得有理,都準備撤走。皇帝發現這種qíng形,一間之下,大吃一驚,」說到這裡,拓跋真道:「你猜皇帝把那聰明人怎樣處置?」

    李未央微笑道:「我不知道那位君主會怎麼做,但我知道,若是換了三殿下你,對於能揣測到你心思的人,是一定會殺掉的。」

    拓跋真眼睛眨也不眨:「說的不錯,兩軍jiāo戰之際,主帥尚未發令,聰明人自作聰明,影響軍心,沮散哄志,作為主將的,當然要殺之以示眾。所以,一個人最好不要太聰明,即便她真的那樣聰明,也不該將這種聰明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若是因此惹來了殺身之禍,未免太不值得了。」

    李未央冷笑道:「抱歉,我沒有時間在這裡聽殿下說故事。」

    拓跋真卻喝了一杯酒,目中閃過一絲冷銳的光芒:「李未央,我說的不是故事,而是真實發生過的歷史,而歷史這種東西很奇怪,過不了多少年就會重複上演,假設你就是那個聰明人,你說我會不會殺了你呢?」

    這一瞬間,李未央真切地看到了拓跋真眼睛裡的殺意。

    拓跋真當然會急地跳腳,因為開通渠道的計劃是他將來要做的事qíng,可是現在被七皇子提早知道,他一定就做不成了。李未央知道自己的做法對拓跋真是多大的打擊,但她就是做了,還當著他的面做,就是為了讓他氣得發狂的。

    現在的李未央,很有扯老虎鬚的感覺,極有成就感。當然,這也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qíng,一個弄不好,就要粉身碎骨。

    李未央微微一笑,澄澈的眼眸里似乎跳動著火焰,她突然上前兩步,兩隻手伏在桌面上,面對面看著拓跋真,輕聲道:「三殿下,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不論是殺了我還是傷害我身邊的人,否則----你一定會為你自己的決定後悔的。」

    拓跋真的聲音,幾乎已經凍成了冰柱:「李未央!你當真是什麼都不在乎?!」

    李未央勾起唇畔,道:「錯了,我在乎的可多了,尤其是我自己這條xing命,所以三殿下可別嚇唬我,我不經嚇的,若是一個不小心,將一些不該說的話泄露出去,只怕三殿下就要給我這條賤命陪葬了呢!」說完,她便鬆了手,轉身離開。

    拓跋真完全不能相信,他不相信李未央竟然會知道這麼多事qíng,他只以為對方是在威脅他,恐嚇他,甚至他覺得李未央不過是有點小聰明,才會猜到他關於這條江水的計劃,所以他並不將這個威脅放在眼睛裡,反而一個箭步擋在了門前,阻擋了李未央離開唯一的出口:「李未央!你站住!」

    拓跋真目不轉睛地望著李未央,像是要將她整個人撕碎,帶著qiáng烈的憤恨。屋子裡的白芷一下子驚呆住了,她離得遠,聽不清小姐和拓跋真說了什麼,可是看到三殿下這副失態的樣子,她的心裡湧起了無限的恐懼。而一旁的趙月,手已經扶在了長劍之上。

    李未央冷冷地盯著他,不知為什麼,她的那種眼神,令拓跋真有一瞬間的呼吸困難。

    拓跋真咬牙:「沒有我的允許,你敢走?!」

    李未央笑了笑,伸出纖細的手指,將拓跋真胸前的那一點酒漬拂去:「三殿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記得離我遠一點,別整天像是條哈巴狗一樣跟著我,我很討厭你,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記住了!」說完,她像是很溫柔地拍了拍拓跋真的肩膀,隨後瀟灑地饒過了他,當他一塊臭抹布一樣,丟開了。

    拓跋真被丟在原地,一陣冷風chuī過來,他只覺得從頭涼到腳,剛才那時候,他分明在李未央的眼底看到了徹骨的寒意,那種氣息,仿佛不屬於一個活人,仿佛……她是一個從十八層地獄爬上來,向他索命的冤鬼!

    走過一道門,李未央卻並沒有下樓,突然推開了旁邊雅座的門,笑道:「七殿下,偷聽的感覺好嗎?」

    本該去尋找九公主的人卻好整以暇地坐著,面上帶著毫不愧疚的微笑,舉杯道:「縣主好膽量!」

    李未央冷笑一聲,轉頭道:「趙月,在外面看著,有任何閒雜人等進來,格殺勿論!」

    「是。」趙月和白芷一起退了出去。

    房間裡只剩下李未央和拓跋玉兩個人。

    拓跋玉挑眉微笑:「怎麼,縣主一早猜到我在隔壁?」

    李未央冷笑一聲:「公主丟了自然有護衛去找,你既然知道拓跋真不安好心,自然不會放任我和他單獨相處,不是嗎?」

    拓跋玉笑了笑:「縣主倒還是很了解我的。」

    「只可惜我還是看錯了你!」李未央冷冷道,「我以為經過上次那件事,我們縱然不能相互信任,至少是盟友了,可是你卻在做這種jī鳴狗盜的事qíng!」

    拓跋玉清冷的臉孔紅了一下,只是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李未央還不能夠完全信任,所以只能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李未央壓下心頭這口氣,其實拓跋玉完全有理由不相信她的,要知道皇子鬥爭險惡,李未央若是拓跋真的支持者,故意作出倒向拓跋玉的模樣,再藉由上次的事qíng向他賣好以求得信任,這也不是不可能的!做了一輩子的死敵,李未央知道,拓跋玉這個人,也並沒有那樣輕信。

    所以,她緩下了不悅,沉聲道:「我知道讓殿下信任我並沒有那麼簡單,所以,我準備了很多取信殿下的東西,以作為憑證。」

    「比如呢?」拓跋玉突然對她所說的一切,起了興趣。

    「三皇子表面對兄弟友愛,對皇帝恭敬,實際上他的野心早已有之。不僅跟朝中官員早有勾結,甚至和江湖糙莽亦有來往。尤其是他府中網羅能人奇士眾多,其中最厲害的,號稱有四將三賢二女。四將是李景、沐陽、周恆、魯錄,他們四人jīng通用兵之道,尤其是李景,十三年前曾以李明之名,在與南疆之役中連殺五百零六人,軍中稱之為『天外神龍』,他曾經率領過千軍萬馬,威風一時,但八年前因為一次醉酒延誤軍機大事,而被逐出了軍營。後來拓跋真幫他偽造籍貫身份參加武舉,成功進入兵部,現任兵部參軍。沐陽表面上是個文弱書生,在御史台領了一個閒職,幫陛下起糙文書,歌功頌德,可是此人早在十六歲時,便以沐一成之名,進入漕幫當了副幫主。周恆原是世家子弟,可是在先皇的時候他全家被人構陷,一百零九口全部被砍了腦袋,他當時因為剛剛出生而逃過一劫,後來他在曠野長大,生吃láng心與虎為伴,後來被拓跋真收服,想方設法偽造身份送入了禁軍,現在已經做到了禁軍北支副統領。魯錄這個人是個市井流氓,卻有著非同一般的聯絡能力,jiāo游廣闊,外加上心狠手辣、善於奉承,他如今被安排在密探營,專司暗殺。」

    李未央微笑著,一一道來。拓跋玉深深呼吸,雙手放在背後,才一會兒,又放到腿側,然後又攏入袖子裡。因為,那些事,連他都不知道。

    有些事qíng,天下間除了拓跋真,便不可能有人知道。

    李未央卻知道的清清楚楚,而且她還在繼續往下說:「三賢是高城、景能、孫松,高城擅長謀略,現任太子府幕僚;景能擅長帝王術,現任太子少師;孫松一口三寸不爛之舌敢為天下先,目前看來,他不過是一個花花太歲,但關鍵時刻,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可以為他的主子遊說天下臣民,立下汗馬功勞。至於那二女麼----一位已經成為陛下新寵,一個……現在五皇子的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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