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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敏德低下頭,看了一眼樓下的江水,突然道:「我們有客人到了。」
李未央向江水中望去,卻看到一艘華麗的大船上,一個素色衣衫的人正對著他們,個子高挑眉眼舒朗,劍眉飛揚神采奕奕,還有一對燃燒著野心的眼睛。
拓跋玉高聲笑道:「三哥怎麼來了?」他心裡想的卻是,好你個拓跋真,沒事跑到這裡來gān什麼。
拓跋真笑得滿腔赤誠:「我不過是出來賞月,竟然碰到諸位,真是巧。」
巧合?世上哪兒有那麼巧合的事qíng,李敏德的眸光變冷,恐怕不止拓跋真,就連這位七皇子拓跋玉,都不是什麼偶遇。很多偶遇,根本就是刻意為之,只是,他們若是真有興趣,也該對李長樂展開攻勢,為什麼要跑來三姐面前?三姐是庶出,對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幫助吧!
「清風白月正當做些風雅趣事,不知可歡迎我一道喝酒?」拓跋真揚聲笑道。
拓跋玉看了李未央一眼,見她眸子越發冷淡,剛要拒絕,無知的小朋友九公主卻笑著大聲道:「快點上來吧三哥!」
李未央不由搖頭,在九公主的眼裡,恐怕這世上根本沒有惡人,她哪裡會想到,她這位疼愛她寵愛她的三哥,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呢。
前世,拓跋真接連除掉太子、五皇子、七皇子這些對手後,還用各種手段殺了其他對他根本不具威脅的皇子,為此九公主曾經數次跑到皇宮裡哭泣請求,在天真爛漫的她眼中,根本不能理解為什麼一直對她溫和可親的三哥會變成這個模樣。不僅如此,在先皇在世的時候,曾經把九公主嫁給七皇子母妃的娘家羅國公府的嫡次孫張楓,然而這門婚事拓跋真卻極不滿意。後來他一登基,就迫不及待地將張楓拘押,發配邊疆,然後下詔bī九公主再嫁。沒想到九公主xingqíng耿直單純,與夫君的關係一直都不錯,因此堅決不肯和夫君和離,甚至上表免去公主的封號,請求拓跋真讓她和張楓一起前往邊疆。
李未央看著眼前拓跋真的笑容,清晰地想起那時候他臉上的冷笑,他沒有準許九公主和張楓一同前往邊疆。先把她幽禁起來,暫不提把再嫁之事,卻把張楓的發配之地改為窮山惡水的西疆,那裡生存條件極為惡劣----他是存心要將這個他極為厭惡的妹婿折磨致死。九公主在京都知道這個消息,心如刀割,屢次上表請求准她前往西疆,和夫君一起「受罰」,拓跋真一率置之不理。後來公主就因幽憤而bào病,不久便奄奄一息,臨終前上表請拓跋真發發善心,把她和張楓葬在一起。可是拓跋真卻將他們兩人的墓地隔開千里萬里下葬,下葬的規格也極低,根本不像公主的待遇。李未央那時候也為她感到傷感,更為拓跋真忽然如此殘忍感到吃驚。
從前,她一直以為拓跋真做什麼都是對的,哪怕是對付太子,對付七皇子,因為那攸關到生死存亡,可是那一次她才發現,也許她從來都不曾了解自己的丈夫,她不明白,他為什麼對從來沒有威脅過他的妹妹也這樣狠毒。
後來她在冷宮關了那麼多年,才終於想通,那是因為拓跋真的心裡一直很yīn暗,他表面上很疼愛這個妹妹,實際上一直在為她得到的愛寵和尊榮感到痛恨和厭惡,當他登上高位,他就毫不留qíng地將原先凌駕於他之上的所有人都踩在腳底,任意cao縱他們的命運,以求獲得一種心理平衡。
拓跋真微微一笑,命令人將船靠岸,隨後一撩長袍,從船上縱身跳下,風姿瀟灑之極,很快便上得樓來。
九公主滿臉開心:「三哥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不是一向都很聽話,怎麼也偷偷跑出來了。」
拓跋玉微笑道:「你以為你三哥跟你一樣,他來,自然是有要緊事要辦了。」隨後,他向外面道,「來人,請胭脂姑娘來。」
這采月樓既然是酒樓,自然有chuī拉彈唱的人,只是它與一般庸俗的酒樓不同,這裡的女子不但色藝雙絕,更是重金禮聘回來的名師,於琴棋書畫上皆有造詣,但若是客人看中了這些女子,想要一親芳澤,若非獲得她們的首肯,是絕對碰不到分毫的,因為這采月樓早已聲明,這裡是豪門貴族聚會的高雅場所,不是什麼三教九流的地方,誰要是敢在這裡鬧事,絕無好下場。所以,平日裡不光是權貴男子,聽說連很多豪門千金也在這裡擺酒作宴的。
而七皇子所說的胭脂姑娘,恰好就是被請來的名師中的佼佼者。
在等待的過程中,九公主突然歪頭望著李未央:「未央姐姐,你知不知道,如今你也在大曆美人榜上了。」
「大曆美人榜?」李未央覺得頗為新奇,她倒是從來沒聽說這個。
拓跋玉笑道:「美人榜上的第一名,就是你大姐李長樂。而你,目前屈居第九名。」
李未央笑了笑,她自己的容貌自己最清楚,竟然能擠上美人榜,已經是叫人驚訝了。
「三姐平日裡很少露面,卻不知道她是如何上榜的?」李敏德揚起眉頭,這樣問道。
拓跋玉看了那邊的拓跋真一眼,回答道:「三公子說的不錯,美人榜上的美人多半都是大家閨秀,身份不低,只有少數有運氣能親眼看到美人玉顏,然而總有好事者,親眼目睹了人家的容貌之後便命畫師畫出來到處流傳,因為這樣而上了美人榜的,你家大姐是一個,縣主也是一個。」李未央上榜的原因,不是因為她美貌有多麼出眾,而是因為她是水墨舞的創始人。
李未央注意到了拓跋玉的表qíng,她意識到,這件事qíng恐怕和拓跋真有什麼關係,對方似乎想要將她從幕後推到眾人面前,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美人如花隔雲端,對於那些豪門千金,一般人是只聞其名,難見其人。但是這位胭脂姑娘,卻是不同,不但是位綽約溫婉的絕美佳人,更彈得一首令人拍案叫絕的好琵琶。她自幼家貧,便四處走場子賣藝,三年前到了京都,一時聲名鵲起,被封入美人榜。」
李未央平日裡呆在家中,對這些qíng況顯然不是十分了解。
拓跋真娓娓道來:「自從胭脂姑娘出來賣藝開始,來向她求親的貴爵顯要也好,書香世家也好,風流才子也罷,都無一例外地得到了婉拒的結果。所以,她今年已經二十五歲,尋常人家的女子早已嫁人生子,她卻還在外面四處流làng,實在是令人唏噓。」
瞧他的模樣,倒是頗有幾分惋惜。李未央不禁冷笑,男人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他們總認為女人的歸宿便是成親生子,延續血脈,可是同樣是人,男人可以建功立業,女人就必須老老實實完成自己的所謂使命嗎?就像剛才市集上的那個女子,因為生不出兒子就要被當成豬狗一樣對待,真是太可笑了。
拓跋玉在一旁看著李未央的神qíng,不禁微笑起來。他看得出來,三哥對李未央很感興趣,只是----這種興趣究竟是出自男人對女子的欣賞,還是出自李未央的利用價值,就不得而知了。
胭脂姑娘推門進來,她的頭髮烏黑,挽了個流雲髻,髻上簪著一支翡翠珠花的簪子,上面垂著晶瑩的流蘇,臉孔白白淨淨,嘴唇薄薄的,嘴角微向上彎,帶著點兒薄薄的笑意。整個面龐細緻清麗,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站在那兒,顯得端莊高貴,文靜優雅。
「胭脂姑娘,請你為我們彈一曲吧。」拓跋玉微笑道。
胭脂低下頭,彈唱起來,她的歌聲清脆,咬字清晰,像溪流緩緩流過山石,像細雨輕敲在屋瓦上,像玉珠掉落金盤,或江南素月,或塞外風霜,俱在她纖纖十指之下,一縷縷,一絲絲,將人的心緊緊纏住,渾身每寸毛孔都像被燙過了似的妥帖舒服。
「這樣的琴技,的確是世間罕見。」李未央心道,若是李長樂看見外面有這樣美麗又多qíng的女子,豈不是連鼻子都要氣歪了。
「縣主在想些什麼?」拓跋玉突然問道。
李未央凝眸望了那胭脂一眼,不由道:「我只是在想,這樣的美人美曲,殿下真會享受啊。」
拓跋玉失笑。
李未央的目光落在一直沒有出聲的李敏德身上,卻看到他眼中隱約有異色,盯著那胭脂看。李未央不由覺得奇怪,難道他們是認識的?不,李敏德雖然每天外出,但那都是為了上課,不可能認識這樣出身的女子。可是看他的神qíng,又不像是完全陌生。李未央低聲道:「殿下,這位胭脂姑娘,是哪裡人士?」
拓跋玉笑道:「她是滄州人士。」這酒樓里的每一個人,他都是經過詳細調查的,不會出錯。只是,李未央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呢?
李未央又看了李敏德一眼,對方卻已經低下頭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九公主聽得很陶醉,可是一旁的拓跋真卻看到李未央和拓跋玉竊竊私語,以為他們有什麼親密的話要說,不由皺起眉頭:「二位有什麼話,不妨讓我們也聽聽。」
李未央抬眼看著他:「三殿下不好好聽曲,注意我們做什麼?」
拓跋真不免為之氣結。
他自認絲毫不比拓跋玉差,不過是出身不如對方,往日裡誰也不敢將這鄙夷落實的如此明顯,李未央,你好,你真是好!
膽子足夠大!
正文080針鋒相對
這時候,一曲完了,胭脂起身行禮後,便輕輕退了出去。
李敏德突然站了起來,道:「三姐,我忘記了自己的披風,要出去取。」
披風明明被放在馬車上,怎麼會忘記了呢?李未央很想知道,這位胭脂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引起了李敏德的注意呢?
只是當著那兩個人jīng的面,她並沒有露出任何異樣,反倒微笑道:「去吧。」
九公主跳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誰知下一刻,她就尖叫了一聲,李未央歉疚地道:「真是對不起啊公主,我不小心的。」
李未央竟然將自己手中的茶杯灑在了九公主漂亮的裙子上。
九公主撅起嘴,高高的仿佛能掛油瓶:「你真是笨手笨腳的!」她顯然沒意識到,李未央是不想讓她也一起去,才故意這麼做的。
九公主被人帶著去別的房間換衣服了,屋子裡除了下人,就只剩下表qíng各異的三個人。
拓跋真突然笑出聲道:「咱們三個人,似乎特別有緣分。」
是有緣分,這還是孽緣。李未央冷冷一笑,轉過頭去看向江面,隨後突然問道:「那是什麼?」
拓跋玉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哦,那是玉峰塔,建在江心的一座島上,夜晚看來,也是十分漂亮。你若是有興趣,改日可以上島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