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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淡淡望著,九公主此刻已經跳了起來:「我剛才聽說了,她不過就是沒有給你生兒子,但她畢竟是你曾經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就是這樣對待她的嗎?剛才人家還說你貶妻為妾,按照我朝的法典,七年無所出才能休妻,更何況她還給你生了女兒的!你憑什麼貶妻為妾!有兩個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竟敢蔑視皇帝頒布的法典,你這是不要命了嗎?」

    男人啞口無言。九公主的話勾起了圍觀之人的義憤,其中一些人開始七嘴八舌譴責那男人----其實他們也不是真為那女子義憤,主要是看到這件事qíng牽扯到蔑視國家法典上去了,他們可不能站在一個蠢人的身邊幫著他說話!

    男人見眾怒難犯,只好讓那女人站起來,帶著她垂頭喪氣地離去。

    九公主覺得自己伸張正義了,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表qíng,順理成章地接受眾人的讚揚,李未央看完戲,便對敏德道:「咱們走吧。」

    從始至終,她沒有要說一句話的意思。

    然而這時候,錦衣玉帶的公子擋在了她的面前,他穿著最上等的面料,身上卻少有飾物,比起剛才那個滿身金銀的富人不知道樸素了多少,可是他卻周身散發著一種看不見的光彩,如同寒玉一般,在人群里也十分引人注意。

    此人正是七皇子拓跋玉,他被九公主纏著陪她逛花燈,卻沒想到,在這裡碰到了李未央。街上人來人往,也有數不盡的如花美眷,唯獨此人身影特別扎眼。但細看之下她雖然身姿美好,但也沒有什麼能讓一眼就從人群中辨別出的奇異特徵,為什麼自己會覺得李未央格外扎眼,這個問題恐怕連拓跋玉自己都沒辦法回答。

    冷不防兩個人打了個照面,拓跋玉若無其事地笑了笑:「縣主,真是巧。」

    李未央微微一笑,臉上並沒有什麼驚喜,只是淡淡的:「是啊,原來七殿下也在這裡。」

    其實她早已看到了拓跋玉站在人群中,只是她並沒有想要打招呼的意思。

    在她看來,幫助拓跋玉不過是因為她不願意看著拓跋真得意,並非是自己對他們的權力之爭感興趣。

    然而她現在卻被拓跋玉攔住了。

    九公主跳了出來,橫眉豎目地看著她:「你明明看見了,為什麼不幫忙?」

    李未央挑眉:「幫什麼忙?」

    九公主驚訝道:「當然是幫助剛才那個女人啊,她那麼可憐,你應該幫幫她啊!怎麼能一直站在人群里看著呢!」

    李未央淡淡道:「公主以為,你剛剛幫了忙嗎?」

    九公主一身銀白閃珠的緞裙,頭上挽兩支長長的墜珠流蘇釵,看起來比實際的年紀成熟許多,更顯富貴bī人,她聞言,一揚眉大聲道:「當然了!」

    李未央笑了,眼睛裡閃現出一種冷嘲:「你剛才把那個女人害慘了。」

    「怎麼可能?!明明是我救了她啊!」九公主的小臉漲的通紅,竭力證明道。

    李未央笑了笑,道:「公主,你剛剛若是不管那個女人,這男人打了她一頓,出了氣就不會再管她,可是你剛剛管了閒事,還當眾說明那男人違犯了法度,你想想看,他為了怕那女人壞事,會怎樣處置她?」

    九公主一愣,小臉變得煞白:「怎麼……怎麼會?」

    李未央嘆了口氣,道:「公主,你仔細想想就該知道,他是個心xing艱險的人,怎麼會因為你的幾句話就改變主意,他明明可以自己走,為什麼要帶著那個女人?現在……她只怕是凶多吉少了。你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公主,你說這閒事管還是不能管?」

    「我……我立刻派人去把他們找回來!」九公主剛要揮手,卻被七皇子抓住,他微笑道:「不必了,剛才我已經派人跟上去了。」

    九公主鬆了一口氣,李未央卻看了拓跋玉一眼。

    拓跋玉的面容清冷,可是此刻卻很溫和地摸了摸九公主的頭:「九妹,以後再不可如此莽撞!否則下一次,我不會幫你善後的!」

    九公主撅著嘴,顯得很不高興,但是她又想起了什麼,繼續盯著李未央道:「我是小孩子,所以什麼都不懂,你明明什麼都知道,為什麼不提醒我?!」

    李未央無聲地笑起來,九公主自己犯了錯誤竟然覺得是別人的過失,哈哈,這可真是無稽之談。她有一瞬間的沉思,雙唇抿成好看的弧度,眸中帶了淡漠的笑意:「公主,縱然男子薄qíng,那女子的下場,她自己沒有責任嗎?被人休妻還一味糊塗,弄得自己不人不鬼瘋瘋癲癲還要苦苦痴纏,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怪得了誰呢?依我看,她該感謝那個男人,如果從現在開始她能清醒過來,明白對方的涼薄與不可依靠,至少她還能清清白白地過下半輩子,否則,若真是和這種男人一生相依,還不如遁入空門更好些。」

    九公主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一時之間竟然愣在那裡。

    不知為什麼,自己仿佛能夠感受到對方心內那股qiáng烈的怨恨和憤怒,李敏德心頭一動,腳步也跟上來,輕聲道:「我們走吧。」

    九公主看見李敏德,頓時一愣,隨後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竟像有錘子砸在自己的心上。她下意識地按住了自己的胸膛,心中一片煩亂。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乍一有之,竟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深深地吸了口氣,便衝散了臉上悄悄泛起的暈紅,道:「你也在這裡啊!」

    上一次九公主還是「八皇子」,如今卻是個俏生生的小丫頭,李敏德絲毫沒將她放在眼裡,只是淡淡道:「借過。」

    九公主還從來沒有受到過這種待遇,頓時炸毛:「你怎麼這樣和我說話,你不認識我了嗎?」

    李敏德看了一眼她的臉,終於發現,毫無印象。

    剛才聽人叫她公主,李敏德搜索了一邊自己的信息,目前皇帝的女兒們大多已經出嫁,唯獨一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只有排行第九的香蘭公主了。眼前這個人不用說,他也知道是誰,只是----gān他何事。

    九公主倔qiáng地站在他的面前,執意要等他想起來自己是誰,印象里,根本沒人敢這樣對待她。

    李未央失笑,這個九公主還真是有趣,天真爛漫,任xing妄為,但心地善良,好奇心qiáng,xing子倔得可以,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想起前生九公主的事qíng,不由嘆了口氣。這樣的孩子生在皇家,不知是她的幸運還是不幸……

    拓跋玉的身影立於清冷潔白的月色中,頎長的輪廓反倒減少了清冷,平添了幾分溫潤的寧和,他解圍道:「既然偶遇,不妨去采月樓上坐一坐。」

    采月樓是京都最大的酒樓,臨風賞月,風景獨好,無數人想去,但是耗盡千金也不得一座。

    九公主看出來李敏德對李未央言聽計從,立刻忘記了剛才的不快,撲上來抓住李未央的胳膊:「一起去吧!一起去嘛!」她一邊說話,一邊亮著水靈水靈的眼,半帶著討好,金耳墜鑲的小珠子在耳下亂擺,手腕上的金鐲子也響著,叮叮噹噹十分好聽。

    李未央其實很喜歡九公主,這種好感,也許是從前世她對自己的善待開始,也許是自己早已知道對方的結局,不知為什麼,她竟然有點不想拒絕這個孩子的要求。

    因為她知道,九公主的天真爛漫,維持不了幾年了。

    李未央的眼睛裡不知為何有了點水光,可是她很快眨著眼睛,仿佛從來也沒有過淚意,這一刻,她的眼睛很明亮,像星星從漆黑的蒼穹掉落在她眼裡:「好,一起去。」

    九公主笑著跳了起來,在她純潔而小小的心裡,根本藏不下剛才那麼多的不愉快,現在早已經忘得一gān二淨了,拉著李未央一路跑得飛快,李敏德和拓跋玉跟在後面,卻是不緊不慢地走著。

    「三公子。」拓跋玉突然開口。

    李敏德揚起眼睛看了對方一眼,拓跋玉笑了笑,道:「沒什麼。」

    李敏德也沒有追問,快速跟上了前面的人。拓跋玉低聲問身後的侍衛:「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侍衛首領低聲道:「殿下,李小姐身邊的一個丫頭,武功很高,還有侍衛里也藏著一個高手,不僅如此,屬下覺得周圍似乎還隱藏著不少頂尖的人物,只是----請主子恕罪,屬下武功低微,看不出他們究竟藏身哪裡。」

    拓跋玉肯定了心中的猜測,不由皺眉。自己和趙月是jiāo過手的,那丫頭的確是個很厲害的角色,李未央身邊已經有了兩個高手,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可是那批隱藏在暗處的人,究竟是來保護誰的呢?不知為什麼,這一次他看到李敏德,總覺得這個少年變得更加沉穩了,不,應當說,更深沉了。他有一種直覺,對方的變化,一定和隱藏在暗處的這批神秘人物有關。

    能夠動用這樣一批武功高qiáng的絕頂高手,李敏德的身份,一定不簡單。拓跋玉一邊這樣想,一邊快步追了上去。

    采月樓果真如傳言中國所說,臨江而建,月倚西樓,外觀豪華大氣,內里雅致jīng巧,也不知道花費了主人多少心思,才得如此光景。世人皆知,這采月樓裡面,有一切好玩的事物,有千金一擲的豪賭,有一笑傾城的美人,所以在京都,采月樓的名聲早已傳遍,是英雄得志之地,名士得意之所。李未央看出窗外,卻見到漆黑的天和漆黑的江水連成了一片,天地間顯得一片黑茫茫。唯獨采月樓所在的這一片江面卻被燈火照得如同白晝,金煌煌的燈光灑在波動著的水面上,就像在水裡灑上了無數金片。難怪那麼多人趨之若鶩,的確是個不同凡響的地方。

    采月樓內,雅座早已布置好了,李未央看著牆壁上的一副字畫,不由笑道:「這裡的老闆倒是捨得本錢,這幅畫可是前朝劉大師的真跡,居然能夠在一家酒樓裡頭看見,還這樣不在意地掛在牆壁上任人觀賞。」

    九公主撲哧一笑,道:「這就要問問七哥了!」

    李未央聞言,不由挑眉看向拓跋玉:「這麼說,這家采月樓,屬於你了?」

    拓跋玉微笑道:「這本是我舅父的產業,後來他不樂意經營,便丟給了我。」

    這就是母族qiáng大的好處了,李未央微微一笑,看來這采月樓不僅僅是個酒樓,還是個搜集消息的地方,只是----拓跋玉有皇帝的寵愛又有母族的優勢,最後還輸給拓跋真,實在是太悲催……

    話是這樣說,李未央卻是知道拓跋真為此等了多久,耗費了多大努力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拓跋玉還是不夠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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