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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敏峰道:「不要支支吾吾的!」
大夫人道:「夫人本來是普通的風寒,可是又受了驚嚇,今天吐血是急怒攻心,我觀察她的脈象,身體虛弱,心脈微弱,若是再不好好調理,恐怕……」
李敏峰的臉色變了,大夫人從前身體一直很好,這一次卻鬧出個心脈微弱來了。
「我先開一點保護心臟的藥,讓她好好吃藥,注意休息,千萬別殫jīng竭慮,憂思過甚,否則,連菩薩都難救了。」大夫嘆了口氣,搖頭道。
大夫被領出去開藥了,杜媽媽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都是三小姐氣壞了大夫人!」
李敏峰咬牙切齒:「這個小賤人,今日分明是趁人之危!」他卻也不想想,是他們欺人太甚在先,李未央今天不過是還了點利息而已。
李敏峰怒容滿面:「我這就去找父親!」他要給李未央好看!
「站住!」大夫人面色慘白,掙扎著喊道,「不許告訴任何人我病得很重,絕不能驚動任何人!聽見沒有!」
李敏峰吃驚地望著大夫人。
杜媽媽不敢再多話,趕緊將大夫留下來的保心丸給大夫人服下,大夫人才喘過一口氣:「去準備馬車,我再歇息半個時辰就好了。」
「母親,大夫讓您靜養!」
「住口!難道你要我眼看著你妹妹在那種鬼地方受苦嗎?!」大夫人怒氣上涌,只覺得心臟又是一陣絞痛。
下午,一隻渾身碧綠的鳥兒飛進來,跳到了李未央的肩膀上。
李未央微微一笑,取下了鳥兒腳上的紙條。
白芷道:「小姐,怎麼了?」
李未央淡淡道:「趙楠傳來了消息,大夫人剛才坐馬車出去了。」
白芷吃驚:「大夫人不是病了嗎?」
李未央微微一笑,眼睛裡划過一絲冷意:「她這是去搬救兵了。」
白芷道:「您是說……她去了蔣國公府。可是,蔣國公父子都不在京都啊,遠水解不了近渴,大夫人當然知道這個吧。」
李未央眨了眨眼睛,道:「白芷現在越來越聰明了。」
白芷臉一紅,不由道:「一直跟著小姐,奴婢也會越來越能gān的。」
李未央失笑,隨後道:「蔣國公雖然不在,可他還有個喜歡多管閒事的夫人,有那位老夫人在,大夫人自然要去求一求的。」
白芷擔心道:「那……若是蔣老夫人來求qíng----」
李未央神秘地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如果她沒有料錯,縱然蔣老夫人出馬,大夫人也只是註定要失望了……
大夫人從蔣國公府回來的時候,杜媽媽攙扶著大夫人下車,大夫人看到李未央一臉笑容地站在門口等著自己,雖然一直拼命告訴自己不要生氣,可是她心裡都是qiáng烈的憤恨,尤其在看到李未央唇角那抹淡淡的笑容時,更是恨不能指著對方的鼻子痛罵一通,然後將她逐出府去,只可惜,她只能想,不敢做。
這個丫頭,卑賤的庶女,如今是太后和皇帝都頗為喜歡的縣主了!想想自己的女兒,花朵兒一般jīng心養大,只差一步就能有美好的前程,現在卻要守著泥胎的佛像吃著青菜蘿蔔過日子,大夫人怎麼可能咽得下這口氣!
「未央這是要去哪兒?!」
李未央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天色,漫不經心的樣子讓大夫人見了更恨的牙痒痒,在心裡暗罵,這個二月出生的賤人,生來就是個禍害!
「原來是母親回來了,今天是燈節,老夫人怕我在府里悶得慌,特許我和三弟出門看燈去,母親要不要一起去?哦,我倒忘了,您身體不舒坦,只怕不能受夜風,還是別去了,在家好好養病吧。」李未央的臉上,露出惋惜的表qíng。就在這時,她看到了大夫人臉上的怒火神色,忽然心裡一陣暢快。
李敏德從門內走出來,一身華服,神采奕奕,手裡持著一條流光溢彩的馬鞭,他看到大夫人的時候,不禁微笑了一下,「大伯母也在。」隨後,他旁若無人地道:「三姐,燈會要開始了,咱們走吧。」
李未央微微一笑,上了馬車,李敏德卻沒有坐馬車,而是騎了一匹通體雪白的馬,他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大夫人,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
大夫人看到那個笑容,仿佛被鬼怪盯上了,後背一陣發冷。
這個孩子,什麼時候竟然有這樣yīn冷的眼神了,他明明……大夫人一時只覺得無限恐懼湧上心頭,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杜媽媽趕緊扶住了她。
大夫人眼睜睜看著馬車離去,臉色十二分的難看,回到房裡之後,她也沒有心思睡覺,躺在chuáng上翻來覆去。
今天去蔣國公府,並沒有她想像的那樣順利,母親先是將她罵了一頓。
「你真是糊塗,橫豎一個小丫頭,將來給點嫁妝嫁出去就算了,你非要和她爭什麼高下!都說了你多少次,爭qiáng好勝的毛病就是改不了,也不想想你是李府的主母,不管發生什麼事qíng,只要有國公府在你身後,李家不會把你怎麼樣,相反,他們還會好好供著你,可你自己卻偏要把一切都攥在手心裡,這可好,惹得李家上下都討厭了你,被那個庶出的鑽了空子!」
大夫人想到這裡,不由自主氣的心疼。
然而蔣老夫人還是答應了她,親自為她來一趟李府,向李蕭然施壓,儘快將李長樂接回來。
母親,終究還是心疼她的!只要有蔣家在,無論她做了多少錯事,李蕭然都不能把她怎麼樣!
此刻的京都,自然是一派繁華勝景。馬車一路行來,只見到城內布局嚴整,氣象宏大,建築雄偉,道路寬闊,隨處可見青槐弱柳種於路旁。待華燈初上,沿街的酒樓里傳出一片絲竹歡笑之聲,達官商賈、文人墨客及販夫走卒皆雲集在此,中間又夾雜著猜枚行令,唱曲鬧酒。廊下橋上,滿眼望去,到處都是形狀各異的美麗花燈,各式各樣的貨物在燈火闌珊之中各顯其美。
李未央吩咐停了馬車,隨後和李敏德兩人步行於集市之中,李敏德特意取了面紗,要給她戴上。
李未央失笑:「年紀不大,怎麼這樣古板。」
李敏德四周看了一下,因為是花燈會,不少人家的小姐都出來看燈,一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卻是鮮少有人戴面紗的。想來也是,若是富家千金,身後自然有隨從無數,閒雜人等不能靠近,不帶面紗也沒有什麼要緊。只是----那畢竟是尋常的富家千金,若是讓人知道李丞相的小姐居然也這樣做,恐怕流言蜚語就要四起了。
李敏德皺眉皺眉再皺眉。
李未央卻不想罩著那透不過氣來的面紗,她快步走到一個攤子面前,那攤子上放滿了花燈,樣子和李府里請著名工匠做的比起來固然粗劣,但在幽暖燈光的映照下蒙成一層渾濁的光暈,就像一張張可愛的孩子的笑臉,說不出的可愛。
李未央低頭撿起一盞兔子燈,惘然地看著兔子紅紅的眼睛出神。
在最艱難的時候,她扎過紙燈籠,和這些普通的平民百姓一樣拿它來換錢。那時候,哪怕得到一個銅板都很開心。李未央不禁微笑起來,但想起一切早已物事人非,轉頭看那闌珊的燈火,就像模糊夜空中的五彩繁星,恍然又如過了一個輪迴。
李敏德遠遠看著她,只覺得此刻的李未央看起來有很多很多的憂傷,卻知道,她不會對任何人說。他看得眼睛眨都不眨,她的心裡,究竟藏著什麼秘密呢?
就在這時候,李未央突然被一陣喧譁的聲音驚動,她轉眼望去,眼前不遠的地方聚了好多的人,裡面似有呵斥和鞭打之聲,在喧鬧的夜市里也顯得極為刺耳。
他們走過去,卻發現一個滿身錦繡的男人正在鞭打一個柔弱的女子。
那女子只顧低著頭,身形瘦弱,被男人抽倒在地,身上的鞭痕滲出血絲,卻仰著頭似與男人爭辯,嘴裡不停地喃喃,不知說些什麼。
李敏德問身邊的一個老者:「這是什麼人?」
「哦,這個女子是這富商的妻子,」老者搖了搖頭,「說是她一連生了三個女兒,根本生不出兒子,這男人gān脆貶妻為妾,後來他迎娶新人,這女人去喜堂上鬧事,結果被趕了出來,現在好像在集市上又遇到了。」
李未央聞言,看了一眼那男人的身邊,果然還站著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目光帶著嘲諷地望著地上的女子。
「這女人已經瘋了,你看,她連話都說不清楚!」
「是啊,瘋了都還不老實,找個地方自己死了就算了!」
「生不出兒子怪得了誰,人家沒休了她還給她一個妾的位置,已經很寬厚了!」
「就是,死纏爛打的,真不要臉!」
周圍的男人們訕笑著,議論紛紛,仿佛在看一件新奇的事qíng。
李未央看著那個女人。
那女人蜷縮成一團,身上那件勉qiáng可以蔽體的衣服已被扯破,能夠看到那裡面青青紫紫的傷痕,有些還不斷地流出血來。仿佛是察覺到有人盯著她看,那女子猛地抬起臉來。她的臉上,一隻眼皮耷拉著,鼻樑被打塌,臉頰完全青腫,嘴角還在流血,簡直已看不出她原先的容貌。任何人看到這樣恐怖的一張臉,都會被驚得立刻逃走。李未央卻沒有動,她定定地看著那女人臉上的傷口,心中的憤怒在一點點的累積。
李敏德冷冷望著那男人,低聲道:「要不要阻止?」
李未央搖了搖頭,每個人都要並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她發過誓,不會再做什麼好人了。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一個人跑到那男人跟前,一手抓住了他的鞭子:「住手!」
那男人仰頭一看,一個高大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面目黝黑,眼睛有神。
「你是什麼東西!」男人怒道。
「我家小姐說了,你要是打這女人一鞭子,待會兒就還給你十鞭子!」
男人一愣,火氣不禁有大了幾分。但見隨後從人群里走出來一個粉雕玉琢,渾身綾羅的小姑娘,不得不收斂幾分:「這位小姐,我鞭打我自己的妾,你管什麼閒事?」
李未央看了那女孩一眼,立刻認出了她的身份----正是皇帝的愛女九公主。
九公主滿面怒容:「她是你的妾,也不能這樣隨便鞭打,她是個人啊!」
「哈!」男人誇張地大笑了一聲,輕蔑地踢了女人一腳:「這等沒用的女人,也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