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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未央帶著白芷走出了一片忙碌的院子,白芷不服氣道:「小姐,那最好的屋子都被她們搶走了!」

    李未央失笑:「都是格局一樣的廂房,原本就沒什麼好壞,又何必在意這些小節。」

    到現在,她還不知道大夫人非要來參禪禮佛,究竟是帶著一種什麼樣的目的,所以,她沒心思和那小心眼的人糾纏那些事qíng。

    李未央隨手摘掉了面紗,她並不像其他人一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反倒一身家常打扮,頭上的青絲挽了個螺髻,翡翠玉簪拴定,薄施脂粉,淡掃蛾眉,穿一身淺綠色裙裝,更顯得清秀雅致,人淡如jú。

    她一邊將整件事回想了一遍,一邊出了院子,沿著碎石小徑,曲曲彎彎,只見到chūn意闌珊,落英繽紛,片片桃花,飄墜地面,的確是一番說不出的美景。就在這時候,白芷道:「小姐,那丫頭也跟著來了。」

    李未央回頭一看,卻見到趙月一身普通丫頭的裝束,站在不遠處,低眉斂目。

    李未央笑了笑,這個丫頭,還真有點意思,李敏德讓她照顧自己,她便寸步不離,天天在院子裡盯著,生怕自己有什麼閃失。不過李未央也曾經故意命她端茶,卻看到她的手掌心有一層厚厚的繭子,顯而易見,這丫頭是舞刀弄劍的,只是不知道,她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李未央剛想著找個機會試試看這丫頭的功夫,就突然聽見趙月呵斥了一聲:「什麼人!」

    說話不過片刻工夫,電光火石的剎那,趙月已經拔出了腰間的軟劍。平日裡她的軟劍都是纏在腰上,看起來與一般腰帶無異,現在抽出來,卻寒光凜然。不待李未央吩咐,她已經向來人直奔而去。

    從林間走出來的青年顯然沒想到這個丫頭居然會武功,他的動作也是奇快,竟然用一把摺扇一轉,已避開了凌厲萬分的劍勢。白芷驚呼一聲,李未央卻向她做了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出聲。

    正好藉此機會,看看趙月的功夫究竟如何。

    李未央遠遠看著,只瞧見劍光飛舞,聽得破空之聲數下,趙月已接連刺出七劍。這七劍又急又快,所刺的部位,更無一不是人體的要害,另一人竟然用扇子對陣。劍影,扇風,閃電般來來往往,聽不見絲毫兵刃jiāo鋒聲,卻是一場在無聲中激烈的戰鬥。青年身形只要稍慢半點,就一定會受到重創,然而他身形閃避越來越快,口中卻笑道:「縣主身邊的人果真好厲害!」

    白芷瞧見局裡這兩人爭鬥,著實捏把冷汗:「小姐,真的不阻攔?」

    李未央微笑:「沒關係,看著吧。」

    趙月一個瘦小的姑娘,劍法之快實在超出常人想像,一出手剎時便鋪天蓋日。一手快劍,迅捷靈動,自成一格,一旦劍勢展開,疾如狂風,猛若奔雷,幾乎招招都是不顧xing命的qiáng攻,氣勢凌厲迫人。但對方在她一波qiáng似一波的攻勢之下,

    卻顯示出遊刃有餘的從容。李未央看的很明白,她的劍已經三番四次襲向青年的要害,都被那把扇子擋開了,一攻一守之間,兩個人竟然僵持不下!

    「縣主,你還真是恩將仇報啊!」青年嘴角一抹笑,提擺拂袖,足下幾個錯步,身形如行雲流水,稍一閃身避開了趙月凌厲劍勢,待兩人站定,他已在趙月身後了。

    趙月面無表qíng,反身繼續進攻,青年毫不驚慌,腳下步伐飄逸,轉眼間身子已退一尺外,只聽「鏘」的一聲,趙月的長劍不知為何,竟然被一把輕飄飄的扇子挑飛了出去!趙月面色發白,她自小習武,向來自傲,還從來不曾受到這樣的挫折,當下目瞪口呆,卻還要再打,李未央已經高聲道:「月兒,不得無禮,這是七殿下!」

    趙月吃了一驚,連忙剎住了步子,遲疑不定地望著眼前俊美的青年。

    此人一襲青色衣衫,漆黑的烏髮用紫金雙龍奪珠冠束起,當中竟綴了一顆極為罕見的南海珍珠。他面容俊俏,然而一雙眼睛卻散發著如同月光清輝一般皎潔又幽靜的光芒,遠遠的骨子裡就透露出來的清冷,將他隔絕在塵世之外,明亮閃爍的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不過他此刻帶著的笑容,卻也是從未有過的,若是有外人看到一定會驚異,七殿下居然會露出這種笑容來。

    「縣主就是這樣待客的麼?」拓跋玉微笑著走過來,抖了抖袖子上的一道口子。

    李未央視而不見道:「若非七殿下藏頭露尾,我的丫頭也不會以為你是登徒làng子啊!」言下之意,是你自己不出聲躲在旁邊偷看,這又怪得了誰。

    「哦,這麼說還要怪我了?」拓跋玉臉上喜怒莫辨,似笑非笑。

    若是換了被人,早已恐懼的跪地求饒,可是李未央卻不吃這一套:「殿下,你是皇子龍孫,自然是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怎麼會怪罪我們這樣的無心之失呢?你說是不是?」

    拓跋玉看她一雙眼睛沉如古井,卻頗有一番壞主意,不由自嘲道:「我原本是好心來看看縣主是不是安好,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提起這件事,還沒有當面謝過你。」

    拓跋玉顯然並不在意,道:「不過投桃報李罷了。若非縣主先幫我,我也不會出手相助。」隨後他走近,凝眸道,「可曾查到當日究竟是何人偷襲?」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殿下捉去的人全都服毒自盡了,我和敏德騎馬逃走,結果在林間迷路,直到早上才找到出路,因為樣子太過láng狽,不得已才求救於你。」

    拓跋玉笑了笑,一針見血道:「縣主,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為何不對我說實話呢?」

    李未央揚眉:「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實話?」

    拓跋玉不由悄悄握緊了手,指甲扎進ròu裡帶來的刺痛感讓他稍微冷靜了下來。不知從什麼時候,也許從第一次見面,這個表面溫順背地裡刁鑽的少女就進入了他的眼帘,後來在京都重遇,也許是好奇,也許是喜愛,又或者,僅僅是覺得生活太過平靜無趣,他的眼神就不由自主地開始追尋那一抹麗色,然而現在他才知道,她其實並沒有注意過他,更甚者,她不過是將他當成一個可以利用的對象。

    可以想見,當初她幫助自己,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這當然是早已擺在眼前的事實,但拓跋玉還是有一點不痛快。也許是他被人捧著太久了,突然來這麼一個毫不在意他,甚至連真實理由都隱瞞著他的少女,他就不得不訝然了。

    而另外一邊,拓跋真也到了寺里。老方丈慌忙出迎,拓跋真笑道:「不必多禮,我不過是來拜佛,不用驚動太多人了。」

    畢竟是皇子,老方丈還是不敢怠慢的,連忙吩咐人帶他去參觀。

    拓跋真便順著廟宇向內走,替他帶路的沙彌道:「殿下,這裡是天王殿。」

    拓跋真抬頭觀看,只見四大天王,怒目橫眉,猙獰可怕。殿柱上掛一副對聯,上聯是「風調雨順」,下聯是「國泰民安」。

    他淡淡一笑,隨後信步繼續往前走,沙彌道:「前面是羅漢堂。」

    拓跋真卻不拜佛不上香,仿佛無心道:「聽說李丞相的家眷也在寺廟裡?」

    沙彌愣住了,隨後觀察了一下他的神qíng,恭敬道:「是,李夫人帶著幾位小姐,都在寺里。」

    「哦?哪幾位小姐?」拓跋真捻動手裡的玉扳指,這麼問道。

    沙彌沒想到他問得如此仔細,小心道:「這個……恕小僧不清楚。」

    拓跋真見他一臉警惕,不由笑了:「師傅放心,我與李丞相是舊識,斷然沒有進了寺廟不去拜見的道理,你引路吧,我去見見李夫人。」

    沙彌原本還擔心他有什麼奇怪的舉動,現在看他只是要去拜見李夫人,一時放下心來,道:「殿下請。」一邊走,他一邊心道,今兒個是怎麼了,先是七殿下神不知鬼不覺的來了,現在又來了一個三殿下,這些皇子們是扎堆啊還是怎麼的?突然想到剛才山門前,李家那一群如花似玉的小姐們,沙彌不由自主嘆了口氣,女色誤人啊!

    拓跋真卻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面上帶著笑容,跟著沙彌向前走去。

    這時候,李未央和拓跋玉已經離了花園,一路向羅漢堂走過來。在羅漢堂門口兩邊,也掛著一副對聯,上聯是「五百羅漢,數仔細,是凶是吉?」下聯是「三千世界,看清楚,如幻如真」。進門一看,見五百羅漢排列得整整齊齊,有的兇惡,有的慈祥,表qíng姿態,各各不同。李未央一邊凝神看著這些羅漢,似乎頗有興趣的模樣。

    「縣主,父皇賜給你的那些金銀珠寶,除了那些不能動的死物,其他你也用了不少了吧。」拓跋玉突然道。

    李未央沒想到他突然說起這個,不由偏過頭,漆黑的眼睛帶了一絲薄薄的訝異。

    拓跋玉笑了:「你要和你的嫡母抗衡,最要緊的便是人脈,而這人脈,大多是要靠錢財才能走通的,你能這麼快在李府立足,想也知道做了散財童子。」

    李未央挑眉笑道:「你說得對,陛下賜給我的,很多都是不能變賣的貢品,那些真正有用的金子,已經花了很多了。」

    「坐吃山空,便是金山銀山也要毀於一旦。」拓跋玉輕輕道,「你可以派可靠的人去肖城多納貨物,尤其是上等的蠶絲,南邊近日有大宗買家要下來收絲,這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拓跋玉透露的是個極為重要的商機,他的王府今年在蠶絲一項收益上少說也可多得好幾萬兩huáng金。可李未央卻很難高興起來,自己身邊----信賴的人,其實不多。

    拓跋玉看穿她心意,笑笑道:「若是信得過我,我可以代為採辦。」

    李未央有點納悶:「你為何要這樣幫我。」

    拓跋玉笑了笑:「就當我是感謝你上次幫了大忙吧。」

    上次的幫忙,他應該早就還清了吧,李未央心裡這樣說,正要開口回絕,誰知拓跋玉卻道:「前面是大雄寶殿,咱們去看看吧。」

    大雄寶殿建造得氣象非凡,白玉台階,琉璃碧瓦,雕樑畫棟,金碧輝煌,十分莊嚴肅穆。兩旁對聯頗多,可看的卻不多,只有正門兩副很有意思。靠近門的一副,上聯是「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善惡到頭終有報。」

    而拓跋玉與李未央,恰好在這裡,和拓跋真打了個照面。

    雙方一時之間,都愣住了……

    其實,早在李未央看到拓跋真之前,他已經注意到了她。只是他看見,李未央在輕言細語地和拓跋玉說話,似乎還頗有點投機的樣子。時不時地綻開微笑,露出潔白如貝的牙齒,聲音也是清冷的,十分悅耳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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