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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聽她這樣說,雲姬只是苦澀地笑了一下,算是不拂她的意。
李長樂微微一笑,隨意地又談起其他的事qíng,轉移了雲姬的注意力。
jiāo談了半個時辰,雲姬對這位大小姐頗有好感,告辭的時候,還與她約定下次再談。
檀香看在眼裡,心中卻越發奇怪,大小姐表面上平易近人,實際上卻是個高傲的人,九姨娘出身卑賤,大小姐居然和她相談甚歡?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看著雲姬的背影在園子裡消失,李長樂微微一笑,站起身道:「走。」
檀香看著李長樂唇畔的笑容,不由自主低下頭去。
李長樂進了大夫人的院子,與她談了小半個時辰,出來的時候笑容滿面,檀香看在眼裡,心中更加畏懼。每次大小姐露出這種笑容,就一定要有人倒霉了。只是----倒霉的會是誰呢?只是九姨娘遭殃的話,絕對不會讓大小姐這樣開心的……
半個月後,大夫人派人去請李蕭然過來,李蕭然剛剛回府,說是有要緊事要辦就去了書房,大夫人一直等著,直到天黑了都不見人影。大夫人命人掌燈,並再去催促。又等了他好一會兒,才見他進門,便親自上前一面替他寬衣,一面看看他的臉色,微笑道:「兩日後是九姨娘的生日,我想著為她熱鬧一下。」
李蕭然一抬眼,冷冷望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心裡一跳,臉上卻還是笑盈盈的。
李蕭然看不出什麼端倪,拒絕了大夫人的手,淡淡應了一聲:「知道了,我還有別的事,你也早點歇息吧。」
「老爺,我還準備了甜點,您多少用一點。」大夫人殷切道。
李蕭然搖頭:「不了。」說完,轉身離開,就奔了九姨娘的院子。
林媽媽忐忑不安地望著大夫人,大夫人冷笑一聲,揚起一絲鋒利的笑容。桌上的一盞溫了半宿的補品沒人再去動,轉眼散盡了濃甜熱氣,冷透了。
另一邊,白芷悄悄將這幾日李家發生的動靜說給李未央聽,按照小姐吩咐的,事無巨細,包括大小姐和九姨娘相談甚歡,包括大夫人今日放出消息來要給九姨娘做壽。
白芷說完,不由道:「小姐,看樣子,大夫人開始拉攏九姨娘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搖頭道:「身為主母,對丈夫的妾室若是不能掌控便要想辦法除掉,四姨娘和六姨娘已經很難對付了,現在父親專寵九姨娘,連她的面子都不顧了,你認為,大夫人還會讓九姨娘好好活下去嗎?」
白芷一頓,隨即道:「小姐的意思是----」
「光是一個九姨娘,定然滿足不了她們的胃口,若是能把眼中釘拖下水,那就再好不過了。」燭光映在鏤刻了富貴海棠的梨木窗欞上,纏枝jīng致的影就在李未央面上投下,仿佛罩著一層yīn暗的紗。
林媽媽神色肅穆地穿過走廊,陽光映在院牆上,明晃晃的,她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一旁的丫頭們看著她行色匆匆,身後還跟著幾個高大健壯的媽媽。
「林媽媽去哪兒?怎麼行色匆匆的?」小丫頭們悄悄咬耳朵。
「你不知道呀,九姨娘要過生日了,大夫人要親自為她籌辦呢!什麼古董盤子、綾羅綢緞……流水似地往外撥,夫人對九姨娘可真是好啊!」
「就是,四姨娘臉都綠了,六姨娘也關著門一天了都不肯出門呢!九姨娘這等待遇,在李家可從未有過的。」
「誰讓老爺寵愛九姨娘呢!你們是沒看到,心尖兒一樣地寵愛著,連續半個月都歇在她院子裡,九姨娘嫁進來,照說是半個主子了吧,再不該碰那些勞什子的戲服,可老爺寵愛她,硬是重新做了一套行頭,經常關起門來唱給老爺聽呢!」
「什麼呀!你是不知道!」另一個丫頭小聲道,「我聽隔壁的周媽媽說呀,九姨娘可不是一般人,年輕美貌又會伺候男人,你們哪兒懂呀!」
李未央走過花園,丫頭們立刻噤聲,面面相覷地望著。
李未央微微一笑,道:「散了吧,小心林媽媽聽見罰你們。」
小丫頭們嘻嘻笑起來,快速地一鬨而散。三小姐人好,平常也不隨便呵斥丫頭,更不像五小姐會在背後告黑狀。
李未央看著林媽媽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不由自主皺起眉頭,不知道這一回,大夫人大肆cao辦九姨娘的生辰,究竟有什麼圖謀。
說不定,是她多心了……
075別有心機
九姨娘壽辰那一天,李府特意搭起了戲台子,一眾夫人小姐難得有這樣的機會熱鬧一下,便都在外面搭了棚子看戲。
大夫人派人去請二夫人,二夫人卻說身體不舒服不參加了,大夫人微微一笑,也不勉qiáng。
想也知道,二夫人這樣自命不凡的人,怎麼會看得上一個妾室的壽辰。
老夫人這幾日正犯了chūn困,午後要歇息,便也沒有出來,其他人倒都是齊了,坐在戲台下,表面其樂融融。
李長樂手裡一把美人團扇,遠遠望著台上,露出一絲若有所思的笑容,另一邊被眾人包圍著的九姨娘,卻是一副坐立不安、誠惶誠恐的模樣。
大夫人看到這一切,臉上的笑容十分的和藹。
李未央是最後到的,她到了之後,品級低的人全都要站起來向她行禮,當然大夫人是嫡母,又是一品夫人,所以只有她還穩如泰山地坐著。
李未央微笑道:「大家不必客氣,都坐下看戲吧。」
李長樂看了李未央一眼,見到她穿著玫瑰色的衣裙,烏黑濃密的長髮盤成疊雲般美麗的雙鬢,髮簪墜下碧綠嫣紅的單串流蘇,周圍點綴著幾星大小水鑽花細,全是一色鑲寶石,顯而易見十分名貴,不由嫉妒地移開了目光。
此刻戲台上梆子響了一聲,一個俊俏的武生從幕後出來,看到這個人,九姨娘的眼角,像是不受控制地跳動了一下。
李未央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台上的武生身材瘦削,一身大紅箭袖灑金戲服,腰間系了五色彩絲,頭髮全部高高束在頭頂,用金環利落地箍著。那飛挑的鳳眼微微揚起,傲然環顧四周,一切jīng粹都從他宛如長簾的睫毛下she出,光憑這一份氣質就足以讓人心折。他跳起後在空中一個轉折,單足輕輕落下,腰間彩絲隨著他的身型如雀屏般散開,高聲唱道:「誰與我錦繡延年,誰與我佳人傾城,萬般付諸流水,不若馳騁沙場,建功立業!」一句罷,雙劍合一握在右手,左手捏訣,沉腰轉胯做回頭望月勢。
這身段,這唱腔,一定是個名角兒。李未央看了一眼,下了判斷。
武生明傑雖然在唱戲,卻注意到了台下的動靜,待看到那個人,先是一喜,隨後好半天才迴轉過來,欣喜之後滿是沮喪。他只不過是個戲子,雖然是沒落的富貴公子,讀過一點風流詩書,又生的眉目清俊,儀表堂堂,在戲班裡也說得上受人歡迎,可是如今,和那人卻已經是雲泥之別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看到看台上一個年紀不大的年輕女孩子,面容雖然比不上旁邊一位國色天香的小姐,可是一雙清凜凜的眼眸卻像是清幽的古井,正好和望著看台的他打了個照面,仿佛在那一瞬間就被她看穿了,明傑全身竟哆嗦了一下,待回過神來得時候,她的目光已輕輕彈向別處去了。
武生拼命拉回注意力,繼續唱戲,好在台下也沒有人察覺出異樣。
李長樂笑道:「這個武生果真唱的不錯,九姨娘,你說是不是?」
九姨娘還沒有回答,四姨娘已經酸道:「是呀,九姨娘可是唱戲的行家,千萬點評一二。」
唱戲可是下九流,戲子向來為人所不齒,這是在嘲諷九姨娘了。李常喜撲哧一聲笑出來,李常笑同qíng地搖頭。
九姨娘雪白的臉都漲紅了,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長樂微笑道:「四姨娘,就別拿九姨娘開心了,她臉皮薄。」
四姨娘冷笑一聲,別過了臉。自從上次巫蠱事件之後,大夫人一味擠兌她,想法子給她難堪,她都不怕,因為老爺已經答應,將來兩個女兒的婚事他會想法子,絕不會隨便就任由大夫人嫁她們出去。
這樣,別說被大夫人嫉恨,哪怕要四姨娘的xing命,她都覺得值得!
李常喜笑道:「九姨娘手上的珠子倒是很漂亮。」
她這一說,所有人都看到了九姨娘手上的翡翠念珠,個個碧綠晶瑩,jī子大小,大夫人的臉色不禁微微一變,隨後笑道:「這也是老爺給她的恩寵。」
明明嫉妒的要死,卻還要qiáng裝大度,主母沒有點忍功,那是絕對不行的。李未央淡淡一笑,從始至終冷眼旁觀,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候,突然聽見有丫頭驚呼一聲:「哎呀,戲台塌了!」
眾人都吃了一驚,果真看到那戲台塌了半邊,原本正在唱戲的武生竟然從高達兩米的戲台上摔了下來,軟綿綿的落在地上,幾乎就是同一瞬間,一片血紅在地上疾溶散開,讓李未央微微的眩暈。
九姨娘「啊!」地一聲,猛地站了起來。
李未央敏銳地注意到了這一點,她分明看到,大夫人的眼睛裡,露出一絲冷酷的微笑。而其他人,則都只看到戲台上的qíng況,根本沒有注意到九姨娘。
李未央輕輕咳嗽了一聲,九姨娘立刻反應過來,不敢言聲,只撫面垂下了頭。
「這是怎麼回事!快叫管家去看看!」大夫人皺眉,一番話說的緩緩淡淡,語調不高口吻卻已嚴厲。
九姨娘一張臉孔已然慘白,她雙目雖然垂著,但耳朵卻一直在關注那邊的動靜。
不多會兒,管家連忙過來稟報:「戲台倒下來了,已經去查看過,那戲子受了不輕的傷,只怕今日不能表演了。」
這時候,大家便看見那戲子渾身血淋淋的被人抬了下去。
李長樂嘆了口氣,極輕地搖著團扇,垂眸,隱在yīn影處的面上只是那麼淺淺一笑:「真可憐。」
九姨娘的面龐此刻已經如雪般近乎透明。半晌,她才接道:「是啊,真是可憐。」然後就緊閉上嘴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李長樂暈著粉色口脂的唇輕輕地抿著,笑意盈盈。
這場戲唱到現在,戲子都掉下台了,血糊糊的一片,誰也不想再看下去了。大夫人站起來,吩咐道:「多給戲班子一些銀錢,讓那戲子好好看病。」
管家道:「是,大夫人仁慈,奴才立刻去辦。」
李長樂也跟著大夫人一起站起來,伴著頭上的金釵步搖顫顫,絕麗的面容讓人不由得想起牡丹,一派錦繡綺麗。她看了九姨娘一眼,微微一笑,扶著大夫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