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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雖然這樣想,他卻不敢擅自做主,所以趕緊跪下道:「小主人不要生氣,奴才再不敢了!」
李敏德想要說話,然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感到血液發了瘋一般在血管里左突右撞,忽而又一層層地上涌,湧上頭頂,像快要衝開天靈蓋噴she出去似的。全身上下又如同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咬,四肢百骸酸痛難忍,眼前如同七彩光芒閃爍jiāo疊,晃得他頭暈,呼吸也越來越艱難,整個人煎熬得都要炸開了。
他突然覺得很害怕,拼命伸手想要抓住些什麼,下意識地叫著李未央的名字,灰衣人一看不好,立刻衝出去叫人。
李敏德只覺得自己就要熬不下去了,就在這時,一雙手接住了他,滾燙而溫柔。他拼命睜大眼睛,清晰地看見李未央的臉,此刻,她的臉上已經看不見往日的平靜和溫和,慢慢都是驚惶。
李未央沒有想到,自己回來就見到這場景,真是心急如焚。
不知什麼時候,這個少年已經成為她身邊很在意的人,她原先以為,他是她的包袱和責任,可是現在她卻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敏德,你要撐下去!我向你母親發了誓,你不要讓我愧對她!敏德!你聽我說話!」李未央不停地和李敏德說話,直到他重新有了意識。
看到李未央在自己眼前,李敏德咬住嘴唇,qiáng撐過一陣疼痛,這才勉qiáng忍住,笑道:「我沒事----」
他的嘴唇gān裂,隱隱帶著血絲。
李未央回過神,接過一旁婢女遞過來的茶杯,沾著溫水,輕輕點在他的唇上,「你一定會撐過去,我還要教你怎麼玩雜戲呢……」
李敏德不由輕笑了下,微微閉上眼,至少,他用自己的痛,換來她的憐惜。這很好,她沒有和母親一樣丟下他。
母親曾經答應過,永遠陪伴在他的身邊,可是她還是被死亡奪走了xing命。現在,他只剩下她了,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相信的人,也只有她。
大夫又來送第二次藥,李敏德的jīng神極為倦怠,人也似睡非醒,軟軟的靠在枕頭上,燭燈發出昏huáng的光,除了李未央的面孔,他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苦苦的藥送到嘴裡,因為在似醒非醒中,一直壓制的倦意讓他下意識的抗拒。
「敏德,這是第二劑藥。」
「……再吃這一次,你就會好了……」
柔軟而溫柔的聲音在耳邊dàngdàng悠悠,讓他一口接一口的吃著那苦苦的令人作嘔的藥。
「你答應過我的,也會陪著我,你忘記了嗎?」
李敏德幾乎沒了回應,灰衣人猛地回頭:「你不是說只要想法子去掉那些東西的劇毒,就能救他嗎?」
老大夫滿頭的汗,他已經盡力了,為了減輕那些毒物的藥xing,他特意將那些東西煮過三遍碾成粉,又加了好多珍稀的藥材進去中和藥xing,可劇毒就是劇毒,不會因此就完全去除,話說回來,若是真的一點毒xing都沒了,那這藥也就沒用了。就是要留著毒xing,與這少年體內的毒互相衝銷。
「閉嘴!」李未央皺眉,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在遷怒。
灰衣人一時氣結,他這把年紀了,除了主子,還沒人敢這樣和他說話。
室內氣氛頓時變得沉重。
李敏德感覺自己行走在黑暗裡,飄飄dàngdàng永無止境一般,直到身邊浮現一點點的火光,雖然微小,但卻讓他不至於徹底失去意識。
他知道,李未央一直在和他說話,始終,沒有放棄過他。刺痛的感覺慢慢變成了溫暖,身體的疼痛也一點一點消失,他卻發現自己似乎無法出聲。他拼命掙扎,突然喊了一聲,隨後睜開了眼。
趴在chuáng邊的李未央一下子驚醒了,她看到李敏德睜開眼睛,一直懸著的心這才鬆了下來。
「三姐?」李敏德吃驚地望著她,她在這裡趴了一夜?
李未央握住他的手,「你沒事就好了。」
李敏德一愣,他一直覺得三姐的眼睛很漂亮,黑亮的睫毛整齊地長著,微微地打著捲兒,眼白和瞳孔黑白分明,瞳孔黑得像黑水晶,清亮得就像chūn天的湖面,然而此刻,那湖面卻布滿了血絲,預示著主人的疲勞。李敏德掙扎著坐了起來:「我們必須馬上回去!」
李未央有一絲吃驚,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丞相千金一夜不歸,這一定會成為今天的頭條!想也知道,大夫人他們會如何抹黑她!哪怕她真的是遇到歹人劫持,誰也不會給予半點同qíng,在他們眼中,她將會成為失貞的女子,一輩子受人唾棄!
早在昨天晚上,她就想到了這一點,但縱然如此,她也不能丟下李敏德不管。
灰衣人見狀連忙阻止:「小主人,您不可以離開這裡!」
李敏德冷冷望了他一眼,道:「去準備馬車!」
「他們已經知道你在李家,將來會有數不盡的麻煩!說不定這種事qíng還會再次發生的!」灰衣人忍不住道。
李未央看了一眼外面已經蒙蒙透出的光,天馬上就要亮了,她不能再耽擱了。
李敏德又說了一遍:「去準備馬車,立刻!」
灰衣人咬牙切齒地看著李未央,然而對方卻轉移了視線,他不得已道:「是。」
馬車一路顛簸,並不適合病人,李敏德面色發白,卻堅持要和李未央一起走,灰衣人氣得要死卻無可奈何,只能吩咐人用最好的陳設、最軟的墊子,李敏德被抬上了馬車,李未央看他的模樣,知道這樣子回去一定會惹麻煩,下意識地向外看了一眼。
灰衣人還站在馬車前。
「前面拐彎處你會見到你的兩個婢女,但是----你最好不要把昨晚的事qíng說出去……」他低聲冷冷說道。
「愚不可及……」李未央挑眉看了他一眼,冷冷扔出四個字。她為什麼要把事qíng說出去,腦子壞了嗎?
活到這把年紀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灰衣人還是頭一次聽人說自己是蠢笨,頓時臉色鐵青,「你好大的膽子!」
「多謝誇獎,就此告辭了。」李未央淡淡掃了他一眼,吩咐車夫快點走。
馬車晃了晃幾下,傳出一聲悶響,很快走開了
大門前,灰衣人重重吐了一口氣,旁邊的人走過來,他低聲道:「告訴主子,小主人受傷了。」
「是!」
074冰寒如刀
丞相府
大夫人急匆匆趕回丞相府,甚至連監視李未央都顧不上,這其實是有很深刻的原因的。李蕭然外出三日,竟然帶回來一名新的妾室,與眾不同的是,這一次李蕭然竟然沒有知會大夫人一聲。
這意味著,李蕭然已經不像往常那樣敬重她這個正妻了。想來也是,從巫蠱事件之後,他甚至連一次都沒有踏進她的屋子。若說平時,大夫人還能忍得住,但在這時候,她再也沒辦法忍耐了。她匆匆帶著李長樂趕回家,卻聽說李蕭然帶著新來的美人兒去赴宴了,壓根不在府上,頓時一腔憤怒變成壓抑,恨的牙齒都要咬出血來,她翻來覆去一宿,竟然都沒有顧得上問一句李未央的下落。第二天一早,她實在坐立不安,立刻派人將那新來的美人云姬招來。
大夫人捏著手裡的茶杯,盯著眼前的雲姬。
這女子膚白勝雪,鼻子和臉型就像被人用玉石jīng心雕刻出來的一樣,站在那裡宛如花樹堆雪,瓊壓海棠,雖然比不上自己那個國色天香的女兒,但也完全是一個美麗的叫人沒辦法轉開目光的美人兒。她弱柳扶風一般走上前來,姿態優美地施了一個禮。
大夫人在看清這張臉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失措,幾乎以為當年那個女人又回來了,隨後心頭暗暗火起,原來老爺一直沒有忘記那個女人!然而她畢竟城府深,雖然很厭惡這個雲姬,面上卻不露出分毫,微笑著讓她走上前,叫她伸出手來,看看她的手。雲姬的手指也如chūn蔥一樣又細又長,掌形也極美。大夫人又問她多大,何方人士。
雲姬道:「奴婢叫雲媚,十六歲了,昌州人士。」
她的聲音如huáng鶯般婉轉動聽,一口細牙如珠似玉。大夫人心頭氣恨:這模樣真是我見猶憐,難怪近年來已經少有新寵的李蕭然也要收下她了。
雲姬不敢看大夫人的目光,因為這位主母雖然臉上帶著笑,可是目光極為深沉,像是一張大口要把她吞下去,又像是要從她的身體中攫取什麼東西出來一樣。
「哦。」大夫人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重新掛上那溫婉高雅的笑容:「你不必怕。我只是看你長得真漂亮,心中也代老爺歡喜罷了。」她稍微定了定神,側過眼珠細想了想:「只是,媚兒這個名字太俗了。我給你改個名兒,gān脆就叫雲柔好了,又顯得高雅大方,如何?」
雲姬深深低頭,然而嘴角卻是垮下來,明顯並不開心。
大夫人沒想到這女孩兒看似柔弱,骨子裡倒很倔qiáng。她微微有些惱怒----不知為什麼,被冷落之後她格外容易動怒,但沒有表現出來。要收拾這個小賤人,法子太多了,她眼珠一轉,波瀾不驚地改了口:「罷了,似乎這名字也不好聽。你就暫時還叫雲媚吧。等到哪天老爺有空,再給你改名!」
雲姬再次謝恩,心中卻對大夫人善於觀察人心的本事警惕了起來。
正在蹉跎的時候,忽然有婢女來報,說老爺來了。
大夫人慢慢地抬起頭,目光炯炯地盯著走進來的李蕭然----她雖然此時不想露出犀利的目光,但已經身不由己。
他這一回,不說一聲兒就把人帶回來,簡直是太羞rǔ她了。
李蕭然一看到雲姬仿佛受了委屈的模樣,臉上立刻有了幾分不悅。但他畢竟是有分寸的人,所以他只是淡淡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和夫人說。」
就在這說話的空檔,林媽媽突然快步走進來,悄聲對大夫人說了幾句話,大夫人面色一變,問道:「事qíng可確實?」
林媽媽笑道:「是,老奴已經核實過。」
大夫人一怔,隨即眼底浮起一陣不易察覺的喜色。原本她是打算向李蕭然說幾句關於雲姬的事qíng,現在聽說李未央失蹤沒有回府的消息,頓時喜上眉梢,決心暫且將雲姬的事qíng放下,把李未央這個心腹大患收拾掉。
等雲姬退下去以後,大夫人突然正色:「林媽媽,讓其他人都出去,我有事qíng和老爺說。」她感到這句話像一片刀刃一樣從口中緩緩移出,說話時的心qíng卻出奇的好。
李蕭然以為她要責怪自己沒有將雲姬的事qíng提前告訴他,一股風雷在臉上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