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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如果自己把佛珠留在身邊……想到這裡,拓跋玉倏地變色,背脊上似乎滲出了冷汗。他想了想,忽而一笑,李未央方才覺得他的笑裡帶著chūn風,和煦熏人,此刻卻變的不同,真是寒冷如冬,夾著料峭的森冷直撲過來。她頓時覺得渾身不舒服起來,皺了眉頭道:「既然殿下心疼那侍衛,算我多事吧。」

    說著,她便要轉身離開。

    拓跋玉突然擋在了她的面前,目光清亮:「不,我要多謝你,今天若非你幫助,我可能真的會上當。」

    「殿下不怪我傷了那侍衛?」李未央揚起眉。

    拓跋玉淡淡一笑:「他雖然在我身邊多年,可未必是我的親信。」

    這還差不多,李未央點頭,自己算是沒有白白管這個閒事。

    「今日的主謀,是否剛才也在這個涼亭里?」拓跋玉突然問道。

    李未央眨巴了一下眼睛,道:「你說呢?」

    拓跋玉突然笑了:「是太子要殺我?」

    李未央搖了搖頭,她似笑非笑,眸中透著譏誚:「看看,恐怕你出了事,都會將主謀這頂帽子扣在無辜的太子身上。」

    拓跋玉唇邊依然帶著淡笑,但是眉目間一絲峻峭,隱隱流露出來:「拓跋真。」

    李未央淡然一笑,仿佛是秋後的墨jú盛放,清秀無雙,又叫人生出憐愛:「七殿下倒還算不上太笨。」

    拓跋玉面色一沉:「他真是痴心妄想!」什麼都打著太子的名號,讓人誤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太子主使的,拓跋真的確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李未央唇角一勾,臉頰上浮起淺淺兩個梨渦:「殿下既然知道,就該早有防範才是。」

    拓跋玉的側面如剪影一般利落gān淨,他隱約含著笑,道:「其實我還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如何得知這一切的,又為什麼要幫忙。」

    李未央既不能實qíng相告,也不想欺騙他,所以只是沉默。

    「李未央,」拓跋玉明白了她的心思,知道她不想說,便也不再bī問,反倒唇畔噙笑,「你平日和別人一起,也是這樣經常笑嗎?」

    「唉?」李未央微愣,聽出他話里調侃的意思,臉上不由一冷,「殿下不要誤解我的好意。」

    她可不是無知少女,別以為隨便兩句話就能騙出什麼答案。

    拓跋玉笑道:「幸好我遇到你,不然今次可真有的受了,」他偏過頭,突然換了話題問道,「到了這裡後,還習慣嗎?」

    李未央有點奇怪,盯著他不說話。

    「鄉間的生活雖然辛苦,卻比京都要平靜很多。這裡的勾心鬥角,你還習慣吧。」他淡淡道。

    李未央十分的驚訝,然而拓跋玉笑容慵懶,仿佛剛才那句並不是他說的。

    李未央下意識地向遠處看了一眼,那邊的花叢已經走過來好幾個人,這時他們已經隱約可以看見這裡,李未央的心又繃起,這裡有這麼多眼線,要是讓人覺得她在和七皇子說秘密的事,她就麻煩了。

    拓跋玉似乎讀懂了她的心思,忽然就開口。

    「李未央,」他望著她,濃黑如夜般的眸子猶如上好的黑曜石,蘊含著光彩,「剛才的劉悅,我會想法子處理了,而那些侍衛們的嘴巴,也會跟蚌殼一樣。」

    李未央襝衽行禮:「多謝殿下。」

    拓跋玉微微一笑,忽然靠近一步,李未央一時沒有動作。

    「京都危機重重,不是你能想像的,」拓跋玉輕輕在她耳邊說,「千萬不可像今天這樣莽撞了。」

    李未央身子一顫,睫毛輕輕垂下,在眼下棲起一片淡青的剪翼,答道:「是,謝殿下。」說完,她轉過身,穩住紛亂的心思,迅速的離開了。

    走出了涼亭,一直等拓跋玉看不到的時候,李未央才鬆了一口氣。

    白芷看著她,驚訝道:「小姐,我還以為你一點都不緊張呢!」

    李未央笑了:「怎麼會不緊張,我的心都在砰砰跳呢!你看他那樣子,冷冰冰的,跟個冰塊一樣,跟他說話可真是費心思。」

    墨竹湊上來道:「小姐,剛才我守在外面,你進去涼亭沒多久,就有兩個丫頭走過來,她們說要請小姐去前面,我說小姐走了好久,腿都走乏了,所以在這裡歇歇……」

    「她們相信了?」李未央問。

    「應該是的,」墨竹嘻嘻一笑,「我一直纏著她們問東問西,她們根本就沒辦法靠近涼亭,就算是懷疑,也聽不見小姐和七殿下說了什麼,你放心吧。」

    李未央笑了笑:「看不出你也有點鬼機靈。」

    墨竹道:「跟著小姐久了,木頭人也會變得聰明的。」

    李未央突然止了笑容,道:「那是三公子嗎?」

    白芷睜大眼睛,朝著李未央看的方向望去,卻看到李敏德的身子在花叢中一閃而過。

    白芷吃驚道:「好像是呢!」

    李未央腦中一個念頭飛轉而過,忙問白芷:「除了敏德,有沒有看到一個灰衣侍從?」

    白芷一怔,說道:「沒有呀,奴婢只看到三公子一個人。」

    那就是說,白芷根本沒看到那個身形高大健壯的灰衣人了。這時候,一旁的墨竹道:「奴婢剛才看見三公子和一個灰衣人在一起。」

    李未央對墨竹道:「你認識那個人嗎?」

    墨竹直搖頭:「當時我還緊張小姐吩咐的事,根本沒有注意,再說他的裝束也是一般侍衛,自然沒有注意這麼多了。」

    白芷皺眉:「小姐的意思是----」

    李未央笑笑說:「我最近總是覺得敏德有些奇怪,但是卻又找不到究竟奇怪在哪裡,現在算是有了點頭緒,但不能心急。」

    李未央剛要走過去,卻突然聽到一道聲音響起:「縣主留步。」

    抬起眼睛,卻看見拓跋真自假山後微笑走出來,旁邊還跟著一個眼睛骨碌碌亂轉的「八皇子」,不,或許應該叫她九公主。

    九公主笑道:「縣主剛才和我七哥說那麼久的話,都說些什麼呀?」

    這裡跟涼亭足足有百米遠,涼亭周圍又都是拓跋玉的侍衛,李未央不怕他們聽見什麼,不禁燦然一笑:「七殿下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九公主笑眯眯地靠過來:「來來,我最喜歡聽秘密了。」

    李未央輕輕咳嗽了一聲,道:「他說,九公主偷偷跑出來,還裝成八皇子到處亂逛,他很頭痛,不知要如何向皇帝陛下jiāo代。說實話吧,怕九公主被懲罰,不說實話吧,又覺得對不起陛下----」

    「什麼?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七哥太過分了!我去找他!」九公主小臉漲得通紅,一下子跳起來,頓時忘記了追問李未央的話,怒氣沖沖往涼亭的方向去了。

    拓跋真突然笑起來:「縣主真是聰明,知道九妹的軟肋在哪裡,三言兩語就把人打發了。」

    他剛才被永寧公主請去飲茶,拓跋玉卻要留下和那丫頭說幾句,他們便先行一步,可是遲遲看不見拓跋玉前來,不禁起了疑心,正好九公主鬧著要出來,他便藉口帶了她出來一探究竟,誰知卻看見李未央和拓跋玉坐在涼亭里相談甚歡,這幅場景令他心裡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李未央拒絕了他的提議,卻對七皇子笑得那麼開心,讓他有一種被輕視的感覺,而他此生,最痛恨這種感覺!

    目光落在李未央異常平靜的臉上,拓跋真冷下臉來:「李未央,你似乎押錯寶了!」

    李未央微笑起來:「三殿下,未央相信自己的眼光。」

    拓跋真的面孔一下子變得寒冷無比,他表qíng冷峻,站著不動,只拿目光盯著李未央,李未央神qíng正常,可是身後的白芷卻心裡一寒。她平常跟著小姐也見識了不少人,比如大小姐的偽善、大夫人的惡毒,但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打從骨子裡冒出來的畏懼。

    就在白芷和墨竹都如臨大敵的時候,拓跋真突然笑了,他的笑容很溫和,可是那其中卻頗有深意。李未央冷冷望著他,相比毫不掩飾的猙獰面目,這如暗夜森林一般的深不見底更叫人害怕,因為你永遠也猜不透他想要什麽,就像你永遠也不會知道漆黑之中埋伏著什麼樣的猛shòu怪物!

    拓跋真一言不發,一把拉住李未央,快步將她拖著走。李未央怒道:「你做什麼!」

    拓跋真冷笑:「看看我們還未分出勝負的棋局!」

    誰知李未央冷冷地甩開了他:「不用你帶,我自己可以走!」

    拓跋真眯起眼睛,卻看到李未央快步從他身側走過去,不由冷笑一聲,跟了上去。

    李未央回到涼亭,卻看到九公主正吊在拓跋玉的手臂上,纏著他說話,拓跋玉看到李未央去而復返,不由露出點吃驚的神qíng。

    李未央冷冷挑眉,在凳子上坐下:「我是被請來觀看棋局的。」

    拓跋玉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盤,他沒想到拓跋真居然還在計較這盤沒下完的棋,不由笑道:「既然如此,三哥先請。」

    拓跋真微笑著坐下,繼續執子。李未央冷眼旁觀,看到盤中黑白二子廝殺激烈,纏鬥不休。局勢上旗鼓相當,一時倒也難分勝負。

    李未央雖然於女子擅長的琴技舞蹈女紅等方面都不jīng通,但棋----拓跋真是最喜歡下棋的,為了討好他,她也是狠狠下了一番功夫。只是從前,她為了讓他開懷,都是費盡心思讓他,並且還要輸的不著痕跡。現在再坐在這裡看他與人下棋,還真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拓跋真的黑子與拓跋玉的白子在棋盤裡全攪在一處,簡直象兩軍貼身ròu搏,混戰成一團。

    李未央看的很明白,這兩人棋藝相當,所以才膠著在一起,如想取勝就必須肯捨棄局部,跳出混戰的圈子,著眼大局。

    拓跋真的目光冷凝,一顆棋子夾在兩指間好半天也不曾落下。

    九公主趴在李未央的身邊,歪頭問道:「你瞧他們誰能贏?」

    李未央淡淡道:「他們二位旗鼓相當,都是擅棋之人,要決出勝負,還要一番苦戰。」

    她話是這麼說,但心裡卻明白,棋如人生,下棋的時候最能體現出一個人的真實xingqíng。拓跋真善於運籌帷幄且行事周密,是個八面玲瓏的角色。他唯一的弱點就是百般掂量,心思太謹慎。而拓跋玉呢,為人又太過漫不經心,聰明是聰明,太容易被人鑽空子,若遇上拓跋真這種對手,一著不慎就滿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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