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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大姐,上次你不是果斷地說過,自己讀過醫術,那你怎麼會不知道,菟是害人的,而不是什麼去腥的藥糙呢?」李敏德的聲音請冷冷的,在大廳裡面響起。

    李敏峰皺眉:「三弟,世間藥糙千百種,你大姐也不可能什麼都認識!是非曲直,找宋大夫來就是!」

    宋大夫是專門為李家看病的大夫,在李家足足呆了三十年,他的話,自然是不會有人懷疑的。

    李蕭然立刻派人去請宋大夫,可是得到的消息卻是,宋大夫身體不適,告病回鄉了。

    從始至終冷眼旁觀、一言不發的四姨娘冷笑,宋大夫替李家看病,每次都是收診金,這次三小姐出手大方,一次xing就給了兩千兩huáng金,不要說這輩子,下輩子都夠用了,這老頭自然會告病還鄉了。

    三小姐這一次,實在是太狠了。

    李敏德烏黑的眼睛閃過一道亮光:「大伯父,請其他大夫也是一樣的。」

    這時候,老夫人開了口,道:「就請我的大夫來。」

    老夫人用的是沈大夫,沈家從她小時候開始,就一直照顧她的日常飲食和生活,到如今這位沈大夫,已經傳了兩代了。沈大夫匆忙趕來,李蕭然吩咐人將菟拿給他看,他皺眉。

    李蕭然道:「這個可能去除腥味?」

    沈大夫理所當然地搖頭:「菟是毒糙,說要去腥味,實在是聞所未聞。」

    李未央唇畔划過一絲冷笑,臉上的神qíng卻透露出十分的驚訝:「這怎麼會,大姐gān嘛要將毒糙藏在紫河車裡面?」

    沈大夫皺眉,嘴巴動了動,似乎很有些不好說的樣子。

    「那還用說嗎?既然不是用來去除腥味,就是怕被人發現,才特意藏起來的!畢竟,誰會想到菟就在紫河車裡呢?」李敏德素白的臉,烏黑的眼,笑容一起,就如有了極致靈動的輪廓。

    「就是啊,毒藥怎麼可能治病呢!要說毒,其實菟比砒霜還毒,很顯然,菟這種東西是不可能救人的,既然不可能救人,那……」李未央眨巴眨巴眼睛,話之說了一半兒。

    「李未央,你瘋了不成!空口胡說什麼!」李敏峰惱怒地站了起來,捏緊了拳頭。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道:「大哥何必這樣緊張呢?難道你不知道,菟為厭勝之術,是陛下曾經明令禁止的東西嗎?」

    李蕭然一怔,反倒突然醒悟過來,菟用於巫蠱,輕則家宅不寧,時有損傷或惹上官非;重則患上惡疾、遇上災劫、孩童夭折,最壞的qíng況下甚至會家破人亡,是一種非常惡毒的詛咒。他猛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盯著自己的大女兒。

    「長樂,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他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善良懂事的大女兒,最近接二連三地犯錯,現在甚至還搞什麼巫蠱之術,這一旦傳出去,可是殺頭的大錯啊!

    她是瘋了不成!

    三夫人嘆了口氣,道:「是啊長樂,你父親之前責罰你,也是因為你做錯了事qíng,怎麼能就此怨恨詛咒他呢?這哪裡還像是一個女兒所為?」

    李長樂一下子變得無比驚悸,驚呼道:「父親,不是我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李敏峰知道事關重大,立刻跑到李蕭然身前跪下:「父親,妹妹不會做出這種事啊,她善良大方,是您最寵愛的女兒啊,難道你不相信她嗎?」

    李蕭然緊緊盯著李長樂的面容,還是一樣的美麗,一樣的柔弱,一樣令人無法轉移視線的眉眼,可不知怎麼的,越看越讓人覺得可怕,越看越讓人心驚。她可以因為妒忌未央得寵就陷害她,又不惜奪走別人的主張想要名揚天下,為了鞏固美貌不惜吃紫河車這種噁心的東西,還藏了菟暗中施行巫蠱之術來謀害自己,這樣的女兒,真的是他記憶力那個聰明善良,柔弱無比的孩子嗎?

    這時候的李蕭然,已經全然忘記,是自己一步步縱容她,甚至暗中默許她做了這一切,才使得她變得如今這樣心胸狹窄,惡毒自私,以為全天下最美好的東西都應該是屬於她的,而絲毫也不在乎地將所有人都踐踏在腳下!

    李長樂面色湧上一陣血紅,她竭力為自己辯解:「父親,女兒沒有,女兒怎麼會用巫蠱之術來謀害您呢?女兒怎麼會做這種事!」

    在混亂之中,她拼命要抓住一個救命稻糙,想也不想地,她指著李常喜,失聲道:「是你!是你誣陷我!你誣陷我!紫河車是你給我的!」

    李常喜的臉上出現的錯愕,隨後忍不住委屈道:「父親,女兒臉上有傷,大夫說紫河車可以養顏美容,修復疤痕,才給女兒開了這服藥,誰知大姐偶然見了,非說也要吃,這東西可不是尋常能見到的,女兒本還捨不得讓給她,可是大姐非要拿走,女兒不得已才忍痛割愛,可女兒送過去的時候,紫河車裡面根本是gāngān淨淨的,並沒有什麼菟啊!」

    四姨娘擦了擦眼淚,道:「五小姐,快別說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啊!」

    這話是真的,四姨娘的計劃並沒有告訴李常喜,送過去的紫河車裡面也並沒有菟,這樣說來,問題就是出在那位宋大夫身上!

    李長樂顧不得再指責李常喜,膝行到李蕭然面前,淒聲道:「父親!不是五妹妹就是那宋大夫,他明知道菟是害人的東西,還將它推薦給女兒,這是構陷啊!一定是有心人在背後謀害女兒!宋大夫一定是被收買了!」

    大夫人也趕緊到兒女的身旁跪下,淚水盈盈道:「老爺,長樂是咱們的長女,她個xing溫柔,平日裡連一隻螞蟻都捨不得踩死,怎麼會用什麼巫蠱之術,分明是有人在害她啊!」說著,她利箭一般的眼神she向李未央。

    在她看來,四姨娘沒有那個膽子來害大小姐,宋正是這府里多年的大夫,想要收買他必定要下血本,現在丞相府里最財大氣粗又憎恨自己母女的,除了李未央還有誰!虧得她還以為今日就是李未央的死期,卻沒想到根本被人家算計了!

    這個小賤人!大夫人手裡的帕子都要捏碎了,臉上的神qíng卻越發的哀婉。

    李敏峰仰頭道:「父親,只要找到宋正,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這齣戲,李未央竟是看得津津有味,最後又是揚唇那麼淡淡一笑,似嘲諷似愉悅更似是置身事外。

    看著結髮妻子不顧在眾人面前的顏面跪倒在地上苦苦哀求,李蕭然的面上有一瞬間的猶豫。

    李敏德眨了眨眼睛,「大伯父。」他的面孔帶著難以描述的靈秀,此刻眼睛有點點壞心眼,又有點點稚氣。----任憑誰也無法對這樣的孩子生氣,而且還是這麼漂亮又這麼懂事的一個孩子,李敏德接著道,「大伯父,宋正如今已經不在京都,天下那麼大,咱們也不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裡,怎麼找?大哥分明是在拖延時間吧!」

    李敏峰勃然大怒,道:「三弟,你這是什麼意思!」眼看就要握緊了拳頭向李敏德撲過來。

    李敏德露出嚇了一跳的神qíng,眼睛裡卻難掩嘲諷:「大哥,你這是在恐嚇我嗎?在大伯父面前,難道都不能說句公道話?」

    李未央握了握敏德的手,對他輕輕搖了搖頭。

    她不希望,把無辜的敏德也牽連進來。

    二夫人拿帕子掩住唇邊的絲絲冷笑:「這大半夜的,沒查到別人倒是把自己女兒查出來的,大嫂,你可要秉公辦理才是。」

    大夫人怒地回頭道:「長樂才不是那種喪德敗行的孩子,她一定是被人冤枉的!」

    李未央淡淡道:「母親,這可是眾目睽睽,抵賴不掉的,你縱然憐惜大姐,也不該這樣袒護,反倒是平日,若你肯勸一勸她,她也不至於做出這種事來!要知道,用巫蠱之術來詛咒父親,一則是大不孝,二則,陛下嚴令禁止巫蠱之術,下令凡是有人施行此道,輕則流放,重則處死,大姐一個人就罷了,難道要連累整個李家嗎?」

    三夫人無聲地笑了笑,道:「是啊,天底下可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事qíng傳了出去,還不知道多少人要看李家的笑話?」

    李長樂心慌手抖,qiáng自鎮定,道:「父親,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啊!」

    大夫人心中恨毒了這些人,面色卻帶了一絲悽惶,苦苦哀求:「老爺,千萬不要冤枉了無辜的長樂啊!」

    老夫人緊緊皺著眉頭,突然伸手,一把將桌上的杯碗掃落於地,哐啷哐啷,瓷器盡碎。她早覺得李長樂過分美貌,說不定是個禍害,卻沒想到這個丫頭竟然膽大妄為到了這個地步!當下氣的面色青白,嘴唇發紫,羅媽媽連忙上去為她拍胸脯。

    眾人從未看過她如此模樣,都嚇了一大跳。

    李未央見狀,回身從丫頭手中重新倒過一杯茶,奉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您千萬別著急,一切要從長計議才是!」

    老夫人擺擺手,qiáng行順過一口氣,道:「不行,事qíng拖得越久越容易出事,此事必須早作決斷!」

    老夫人的聲音鏗鏘有力,面色也是無比的堅定,李蕭然聽得渾身一震。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朝堂上的事qíng他可以殺伐決斷,可是到了家裡,跪著的是他的髮妻,嫡子和最寵愛的女兒,若是可以他真不想處罰李長樂,但想到她竟然用了最惡毒的法子來詛咒自己,心中就一陣陣的恐懼。

    李未央嘆了口氣,很是惋惜:「父親,你若是不捨得,叫人將那些髒東西毀去就是了,只是要仔細些,以後別再讓人把那些帶進來。」

    這話的意思是,你要小心點,別再被人給詛咒了。

    李蕭然的眼神立刻冰冷起來,是啊,李長樂竟然敢詛咒自己,不過是為了自己斥責了她幾句,這樣心思歹毒的丫頭,還是自己那個聰明懂事的女兒嗎?根本是個蛇蠍美人!

    李未央一動不動的站著,臉上沒有絲毫表qíng,但睫毛一點一點的揚起,露出裡面的瞳仁,深如墨玉:「對了大姐,那紫河車血淋淋的,不啻於吃活人的ròu,五妹妹吃是迫不得已,為了治病,你好端端的,僅僅為了養顏,以後可千萬別再碰了。」

    李蕭然面色徹底變得冷酷,紫河車是什麼東西,那血淋淋的模樣看的自己都要轉過臉去,這丫頭竟然將其當成養顏美容的聖品,心思何其可怕!

    李敏德看著李未央,從始至終看著她,他的眼睛那般明亮,像琉璃下的燈光,泓然一點,便可照亮人間。

    他知道,今天這一切,幕後策劃的人就是他可愛的三姐姐,可那又如何呢?這個世道,人為刀俎,我為魚ròu,與其任人刀俎,不如親手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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