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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30:26 作者: 秦簡
    李長樂雖然沒有開口,可是拓跋真英俊的面容一直在她的頭腦里縈繞不去,她心中,著實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太子和冷淡的七皇子,生不出什麼好感來。

    大夫人神色一沉,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三皇子看起來彬彬有禮,我聽說他對你特別殷勤,打聽了你最喜歡的東西千里迢迢送過來,可我總覺得,也許他是另有所圖的。說不定,是想要借著控制你,達到控制你父親的目的。」

    不得不說,大夫人雖然是女流之輩,可是跟著李丞相呆久了,也頗有點眼力了。她的女兒,若是嫁給身世顯赫的皇子,名正言順登上後位多好,為什麼要走一條冒險的路呢?

    李長樂平日養尊處優,早已吃膩了家中大廚做的那些菜,拓跋真知道以後,悄悄通過李敏峰送了一位廚子來,這廚子的拿手好戲江山桂花千層糕,一層層,又薄又嫩,潔白晶瑩如玉,軟而不糯,甜而不膩,讓李長樂愛不釋手,原本對拓跋真只有一分心思,現在也變成三分了。李長樂深吸了口氣,緩緩道:「母親想得太多了,三皇子也許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大夫人冷哼一聲,道:「只怕是你不夠有腦子----論身世,拓跋真的生母出身低微,比之太子七皇子差了許多,可是他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到如今陛下信任他,皇后也待他很好,看起來他是一心一意為太子著想的……說不定是另有圖謀。」

    李長樂心裡一跳:「若他果真另有所圖,那有一天若是他做了皇帝……」

    大夫人冷笑一聲,道:「不過一個跳樑小丑,也敢痴心妄想。他心機再深又怎樣,抵不過出身低賤、母族無人。若他有七皇子這樣的母族,你父親倒可能會支持他,但偏偏他只是----」隨後大夫人突然想起了什麼,凝眸瞪著李長樂,「你不會真喜歡他吧?」

    說到底,李蕭然隱約猜到拓跋真的野心,卻不願意支持和縱容他的野心,更不會把賭注壓在他的身上。

    李長樂輕輕「啊」了一聲,臉上不由一紅,嗔道:「誰說的,只是大哥在我面前反覆誇獎他,這才……」

    大夫人輕嗤道:「你大哥跟他一塊兒遊學,感qíng自然要好,但很多事qíng看的太淺顯了。原本你父親屬意讓你大哥多與太子和七皇子接觸,他不願意,讓他了解了解五皇子,他也不願意,當我們不知道,他是覺得那些人身邊早有母族勢力,縱然登基了也沒他什麼功勞,所以想要另闢蹊徑。卻不想想一個勢單力孤的拓跋真怎麼可能突破重圍,你可別信他少年輕狂的那一套。」

    李長樂心裡模模糊糊地有一團影子越來越明晰,口中卻輕聲道:「是,我知道了,母親。」

    大夫人眸中如蘊微光,顯得變幻莫測,聲音沉穩道,「放心吧,母親給你找的夫婿,定然是天下無雙,至尊至貴的。」

    紫煙死後,李未央身邊只剩下白芷和墨竹兩個較為親近的丫頭,剛開始眾人都以為她會從其他人裡面提兩個大丫頭上來,誰知道等了大半個月,也沒有半點動靜。儘管丫頭媽媽們心中詫異,卻也不敢多問什麼,因為房中事qíng多,墨竹請示了李未央之後,特意挑了沁芳、紅螺兩個二等丫頭到屋子裡伺候茶水和跑腿。沁芳因為原本在大夫人的院子裡伺候過,又格外聰明伶俐,所以墨竹一直著意盯著她,生怕她是大夫人派來的探子。而紅螺則因為是帳房劉管事的女兒,只等年紀到了便放出去嫁人的,跟這院子裡的主子並無什麼gān系,所以並沒有被特別放在心上,再加上紅螺穩重踏實,話又不多,漸漸的贏得了信任,在屋子裡的走動也多了起來。

    這天晚上,是白芷和紅螺當差。

    李未央睡前口渴,便喊人遞茶,白芷很喜歡紅螺這個不多話卻很能gān的丫頭,便有意讓她到主子跟前多露臉,將來放出去的時候主子也能多給點恩典,所以便讓她上去給小姐遞茶。

    紅螺低下頭,李未央不知不覺便看向她的手臂。不看不要緊,一看李未央便從她的手腕處發現了一處怪異。

    紅螺平日裡很樸素,除了常例應戴的首飾外,身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穿戴,可是今天她的手腕上卻帶了個玉鐲子。

    這並沒有什麼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她把玉鐲子深深地藏進袖子裡,若非李未央靠得近,那玉鐲子絕對不會被外人看見。

    李未央曾經見識過無數珍寶,自然認出這鐲子不是凡品。通體全是翠綠,看不到一絲的瑕疵,在晚上散發出盈盈的幽光。

    她記得,墨竹曾經說過,紅螺的父親是帳房的一個小管事,家裡還有兩個兄長,都等著娶親,便將紅螺許了人,希望可以多拿點彩禮來周轉。這樣的家庭,會給女兒買這樣珍貴的玉鐲子嗎?

    李未央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無數個念頭,終究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的變化,照常躺下,翻了個身,聽著紅螺輕手輕腳地退下去,眼睛卻睜開了。

    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或許,是她未來的夫家送的?

    大清早,李未央醒來後,看見紅螺的時候表qíng還是很正常,隨後找了個藉口打發她出去,將墨竹和白芷叫來詢問,墨竹回道:「紅螺的娘剛開始說給她許了人家,後來不知怎的,婚事又chuī了,所以他爹求了管家,還讓紅螺在院子裡呆著。」

    白芷因為紫煙的事qíng卻顯得很警惕:「小姐,是不是懷疑紅螺……」

    李未央搖了搖頭,只是一個貴重的玉鐲子,能說明什麼呢?

    可是,紅螺的月例銀子少,又很少有機會出李家,而自己的屋子裡並沒有少東西,這鐲子不是偷的,那又是從何而來?

    李未央道:「你們只裝著不知道,若是她沒有問題最好,若是有問題,務必人贓並獲。」

    說實話,她不希望院子裡再出第二個紫煙,但這世上事事皆是如此,你越不想讓它發生,它越可能是真的。

    和行跡外漏的紫煙相比,紅螺是在李家長大的,行事更穩重敏銳,可以說是個聰明的丫頭。可越是聰明,越容易因為過度自信而疏忽,若是她沒有戴著那玉鐲子,李未央也不會發現。但這世上的女人,只要看到貴重美麗的首飾,哪怕是把它藏在衣服,也要戴一戴找找感覺。紅螺畢竟是個女人,她不能忍受美麗的首飾只能眼睜睜看著的痛苦,所以她冒了一回險。

    事後,紅螺仔細回憶那一晚的神qíng,卻也驚出了一身冷汗,再也沒敢帶過那鐲子,伺候李未央也愈發盡心盡力了。

    三天後,白芷來稟報導:「小姐,奴婢一直悄悄盯著她,可她行事謹慎,從不與外人接觸,並沒有什麼異常的。」

    李未央點頭,道:「或許是她已經有所察覺了。」

    白芷吃了一驚,很有些擔憂道:「會不會是奴婢不夠小心疏漏了?」

    李未央搖了搖頭,道:「再狡猾的狐狸總是要露出尾巴來的,再等等看吧。」

    李未央說的沒錯,紅螺又等了三天,始終沒看到小姐露出什麼異樣,便覺得是自己多心了,終於開始行動。

    當天晚上,白芷和一個負責在外面守夜的媽媽在院子裡捉住了鬼鬼祟祟的紅螺,白芷吩咐人將她堵了嘴巴,親自押送到李未央的跟前。

    李未央看了一眼紅螺瑟瑟發抖的樣子,卻笑了:「怎麼這麼害怕?」

    白芷上前,一把拉開了紅螺嘴巴里的布條,紅螺立刻道:「小姐,不知奴婢做錯了什麼事?」

    李未央見她故意露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不由淡淡一笑,道:「我對你也不薄,為什麼要背叛我呢?」

    紅螺緊抿著嘴巴,一句話也不說,額頭上卻有冷汗不斷的流下來。

    李未央知道紅螺不比沒有鬥爭經驗的紫煙,紫煙因為剛從平城上來,看多了那些外頭流傳的戲文,多少還做著飛上枝頭做鳳凰的美夢,可是紅螺卻是李家的家生子,她應當知道的很清楚,後宅的爭鬥奴婢們摻和進去一定不會有好結果,斷然不會因為一點誘惑便自斷前程,大夫人一定是拿住了紅螺的某個把柄,軟硬兼施。

    想到這裡,李未央的聲音溫柔起來:「紅螺,你今年不過十五歲,正是風華正茂的時候。我常嘆惜,嘆惜紅顏薄命,更嘆惜我們是女子,一旦有行差踏錯就是耽誤的一輩子。所以身為女子更應該珍惜自己。紅螺,不要只顧眼前,要想想漫長的一生啊!」

    紅螺震驚地望著李未央,臉色煞白,整個人僵在了那裡,如木雕一般。

    李未央嘆了口氣,白芷道:「紅螺,小姐給你坦白的機會,是在抬舉你,剛才我分明看見你在那邊埋什麼,已經派人去挖了,你不如老老實實說出來,這是你將功贖罪的機會。」

    紅螺的臉色變幻莫測,看著李未央那雙清亮如水的眼睛,一時沉默。

    李未央慢慢道:「紅螺,你為人謹慎,辦事利落,我一向是很看重你的,前兩日白芷還向我提起,要升了你做一等丫頭,可你究竟為什麼要自毀長城呢?若是我倒了,你是我的丫頭,將來還有什麼更好的去處嗎?」

    紅螺低下頭,良久,都不說一個字。

    李未央知道她內心正在激烈的掙扎,也不催促,屋子裡只聽到靜靜的沙漏,一點一滴在流逝。

    紅螺早已經滿身是汗,最終她開口的時候,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奴婢錯了,小姐,給奴婢指一條生路吧。」

    李未央示意白芷,白芷會意,去一旁取了一個小匣子出來,白芷將匣子塞進紅螺的懷裡。匣子裡,是五百兩的銀票,紅螺一下子震驚了。

    李未央問道:「這些銀兩若是不夠解決你的難題,隨時都可以向我說。」

    紅螺捧著匣子,突然雙手劇烈的顫抖起來,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她猛地一把擦掉了眼淚,道:「三小姐,是奴婢罪該萬死,可是奴婢也沒有法子,三年前奴婢的娘生了病,爹沒法子,從帳上偷了一百兩銀子給娘看病,後來大夫人捉住了他的把柄,說是要將他送官法辦,爹爹年紀大了,又有腿病,奴婢實在是被bī得急了,才會做出這種事。」

    這些,與李未央猜測也差不多,她嘆了口氣,道:「紅螺,我不為難你,你拿著匣子,帶著你爹爹一起離開這裡吧,千萬不要再被大夫人找到了。」

    白芷頓時皺眉:「小姐,你怎麼能放她離開呢?這不是縱虎歸山嗎?」

    李未央擺了擺手,表示心意已定。

    紅螺沒想到李未央會這樣對待她,眼淚頓時不停的流下來,她謝了恩,站起來往外走。走了兩步,突然走不動了一樣停住,整個人幾乎僵直地站在門面前,脊背都在微微顫抖,隨後她猛地回頭,撲倒在李未央的腳下,哭泣道:「小姐,奴婢對不起您,奴婢若是就這樣走了,一輩子都會不安心的,大夫人吩咐奴婢,在小姐的院子裡埋小木人,一共埋了七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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