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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氏一想起家裡那兇悍霸道的兒媳婦，就忍不住渾身戰慄。

    「奶。」

    蘭花柔了口吻：「只要您乖乖的去跟我大姑賠不是，啥事都忍了。那後半輩子的榮華富貴，是享之不盡啊！」

    那雕樑畫棟的宅子，蜿蜒游龍的長廊，淡淡的蘇合香，各種透著貴氣的擺件。

    還有那如仙子一般的下人，魏三娘腕子上的鐲子，鬢間金光閃閃的珠釵，身上的綾羅綢緞，一切的一切，都衝擊著她的內心。

    一咬牙，擠出一個：「好，奶聽你的，只要能吃香的喝辣的，別說叫我惹，就是叫三娘騎在我脖子拉屎，我都二話不說。」

    蘭花柔聲安慰：「奶放心好了，等咱們站穩了腳跟，我會好好孝順您的。」

    她安慰著吳氏，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路對面的高大宅院。

    蘭花的眸子閃過一絲貪婪的光芒，死死的攥住了掌心。尖尖的指甲刺痛了掌心，提醒著她。

    只要努力，她一定能過上人上人的生活。

    哪怕是踩在萬人枯骨，也在所不惜。

    李涇之一回府，李福便將白日裡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他。

    「有這種事？」

    他沒想到那家人竟然還有顏面來尋魏三娘，再聽到她生氣之後，揮手道：「一切都按夫人的意思。」

    可桌上的書，卻怎麼也看不下去了。

    晚膳時，他格外的留意了魏三娘的神色。

    她先是挑了一枚鵪鶉蛋放在盤中，仔細的咬了一口，又喝了碗牛肉羹，最後吃了兩個金銀卷，看上去胃口好像不錯的樣子。

    而且吃時候還不住的問安安，在聽到張氏說到孫女的逗事後，忍不住笑的前仰後合。筷子上的鵪鶉蛋差點掉下去。

    李涇之冷眼旁觀，在一頓飯之後，確定小婦人當真是沒放在心上，這才鬆了口氣。

    她是他的女人，那麼他不希望任何一個人影響到她的心情。特別是那些早該埋葬的陳年舊事。

    用過飯之後，李涇之提議一起去院子散步消食。

    魏三娘有些奇怪，不過還是沒有拒絕，跟在他身後。兩人一前一後的，順著迴廊，緩緩向前走。

    過了垂花門，李涇之突然的停下了腳步。

    「白天的事……」他在斟酌用詞，儘量不傷害到小婦人的自尊心：「我聽說了，你想如何處置她？」

    在他叫自己出門時，魏三娘想著八成就是這事。可一聽他的話，不由愣住。

    「你，你不覺得我特別不孝順？」

    本朝以孝字當頭，即便是北狄的王上，也是個十分仁孝的帝王。

    「孝也得分，愚孝便不可取了。」

    簡簡單單幾個字，充分的表明了他的態度。

    魏三娘凝視著他，過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什麼嘛。」

    她嘴角上揚，越來越大，露出了一口雪白的貝齒：「我還以為你苦讀聖賢書，骨子裡面就是愚不可及的老夫子呢。沒想到，竟然也有這麼通情理的一面。」

    這番話說的李涇之不由又斂了笑容，皺眉：「我什麼時候給你這樣的印象？」

    多了。

    不過魏三娘這會兒心裡卻十分受用，白天因為吳氏添的堵，卻因為他的話。如同烏雲密布的天空，忽然被一雙大手撥開，露出了那一輪明朗的圓月。

    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啊！

    因為心頭的烏雲吹散，她的眉間鬆動，神采飛揚，再看李涇之時，順眼多了。

    「你回來，都在屋子看書？」李涇之點頭後，她忍不住念叨：「其實每天生活那麼緊繃，也挺無趣的。幾個孩子都沒跟你身邊長大，多少生疏。你若是閒了該多跟他們說說話，大郎性子沉穩，鋸嘴葫蘆，你得細心些。二郎這孩子沒

    心沒肺，抗造，可是在自尊心上得主意，他可容不得人冤枉了他。三郎呢，年歲小，心思重，不好與人親近，你得更下功夫。這樣孩子才能跟你親呢。」

    她囉囉嗦嗦，像是個小老太太，可李涇之卻覺得，這話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要來的動聽。

    小婦人一樣一樣掰著枝頭數的樣子，十分認真。眉眼時而飛揚，時而凝重，生動的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攬住。

    好在，他忍住了。

    不過，還是輕挑的笑了笑：「不是從前不喜我親近他們嗎？怎麼又忽然對我說這些？」

    咦，她說過？

    是了，那會兒李涇之剛回來的時候，她生怕孩子們被搶走了，整日如做噩夢。可現在，忽然覺得，兩人同在一屋檐下，也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困難。

    「呃。」

    魏三娘撓了撓頭髮，有些不好意思：「拋開過去不提，其實你的確是個好爹。」

    兒子們的前途，女兒的未來，甚至連兒媳，孫女，他都面面俱到的考慮到了。

    李涇之很想問：難道我就不是個好夫君嗎？

    可戰術告訴他，攻心如攻城，要徐徐圖之，不可心急。

    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攻破這座並不牢靠的城池。

    畢竟，她已經開始鬆動了，不是嗎？

    雖然這鬆動微弱到，她自己都未曾察覺出來。

    頭頂的明月低垂，好似掛在樹梢，在它皎潔明媚的光潔之下，一切都被照的如此清晰。

    他看到了小婦人眼角鬆快的笑意，不加修飾的面頰上淺淺的紅暈，還有薄唇輕啟，一句句的聊著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