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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20:10:46 作者: 黑糖茉莉奶茶
可今日,在今夜。
她看懂了他的意思,出現在這片梅林間。
那份膽怯便在一陣陣穿堂而過的冷風中被吹得一乾二淨。
所以,他還是伸了過去。
「小心冷。」他說。
溫月明氣急,撥開他的手便要離開,卻被人握在手心,動彈不得。
陸停十五歲那年就能拉開三百石的重弓。
那十根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卻能在握拳擊殺時,輕易打斷他人的肋骨。
可他此刻不過是虛虛籠著她,就像捧著一束花,卻又讓那花動彈不得。
「殿下這是做什麼。」她冷聲質問著。
「小心冷。」陸停就像一團棉花,綿軟無辜,偏又讓人無力反擊。
那雙手掐著她的腰,輕而易舉便放在一側的假山平坦處,讓她能高高在上,肆無忌憚地俯視著面前之人。
那雙手為她仔細地系上披風,一步一步都系得格外認真。
纖長的睫羽恰到好處的擋住他的視線,讓他在此刻顯得格外無辜。
溫月明被迫雙腳離地,坐在假山上那一小塊狹小的平台,背後倚不著東西,前面偏又是如狼似虎的人,那股氣早已發了出來,到現在只覺得說不出的氣悶,甚至隱隱不安。
「娘娘知道西北有個黑市戲台子嗎?」陸停並未鬆開恰在她腰間的手,只是抬眸看著他,溫溫和和地笑著。
溫月明心中一個咯噔。
陸停能清晰地感覺到手心之下皮肉的僵硬。
他笑了一聲:「都是一些野路子隨便編的,隨便唱的,我大病初癒那日,程先生有一徒弟名叫木景行,非要拉著我去散心,我意外聽了一齣戲,名叫望春/潮。」
溫月明鴉羽微微一顫。
「說的是前些年大戰期間,有一個名叫春/潮的男子常年科舉不第,自此放浪形骸,遊學至邊境,結果遇到兩軍交戰,差點死了,幸好被以為好心的女郎救了。」
邊境到處都是莽漢,何曾有個這樣斯文俊秀的讀書人,那女郎不僅救了人還賠了心。
「兩人自此夜夜送信,日日傳情,最後竟哄得那不知事的女郎與他私奔。」
陸停笑了一聲,眸光中卻又沒有任何笑意。
「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在亂世中自然無法生存。」
「她們遇到了沙匪,書生重傷,已有三個月身孕的小娘子被人搶走了,他說自己無力營救,竟獨自一人逃回了老家。」
大概真的要下雪了,月亮逐漸被烏雲吞噬,原本還有些微亮的夜色瞬間暗了下來。
陸停臉上的神情便徹底被掩蓋下去,只剩下那個平靜的聲音。
「這是第一折 的故事,當時台下有不少人為這個男子開脫,說是扭不住強人,無能無力。」
溫月明緊緊盯著面前之人,似乎想要從那冷靜的皮肉中看到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陸停注意到那個視線,就像一把刀,仔細審視,卻又能再微不足道的一刻,給人致命一擊。
「我想著,我若是真的喜歡一個人,便是爬也會爬回她身邊的,那些,不過是藉口罷了。」
溫月明呼吸一頓,瞳仁微張。
——「薄情寡義,真的是唱的比說得好聽,那書生便是懦弱,山盟海誓不過是說的好聽的妄言,若我是他,便是爬也會爬到喜歡之人的身邊,救她出水火。」
「你,你為何與我說這些。」她指尖都在顫抖,不知不覺打在陸停的小臂上。
整個院子都陷入黑暗中,唯有連綿不斷的廊檐下掛著的幾盞微弱燭火在發亮,偏偏方丈是個妙人,梅樹摘得密密麻麻,那燈光便被擠得格外細碎。
陸停那張臉只依稀落下破碎的光。
溫月明瞪大眼睛仔細看著,卻已經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大概就是那個女子。」陸停開口,聲音低沉。
溫月明一顆心直直得往下掉。
陸停見她那模樣,緩緩眨了眨眼,繼續說道:「那皇位便是我爬都要爬過去的人。」
那聲音格外的輕,就像書中說的低喃,可還是順著風直接落在溫月明的耳邊。
溫月明原本亂成一團的腦子,就好像被人點了穴,徹底僵在原處。
「皇,位……」她盯著面前之人緩緩重複著。
陸停笑了一聲,微微逼近一點,眉宇間似乎還帶著不解:「不然呢,娘娘以為是什麼?」
那雙眼格外得亮,傀俄若玉,坦坦蕩蕩。
溫月明怔怔注視著,這才驀地回神,驚覺背後早已濕了一片。
冷風吹過,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原來只是如此。
她慢一拍地想著。
「所以你送我那玉佩……」她狠狠掐了一下額頭,直在雪白皮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這才清醒過來說道。
「是啊,昭昭之心,不過是想娘娘坦白罷了。」陸停鎮定自若地說著,隨後話鋒一轉,「不然呢,娘娘在想什麼。」
那距離是在太近,溫月明的膝蓋甚至能抵著他的腰間。
淡淡的皂角香揮之不去。
這姿勢,實在過於曖昧。
她不得不伸手把那雙一直禁錮在腰間的手拿下,這才能集中注意力。
「殿下胸懷大志,更應避嫌才是。」她一字一字緩緩說著,「你若是能說服我爹,溫家在前朝助力自然是殿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