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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55:28 作者: 謝書枍
    等人走後,傅承昀抬眼道:「我會守住渡山,一如當年。」

    「我知道。」

    「但我有一事相求。」傅承昀望著蕭策,蕭策點頭,「你說。」

    傅承昀就道:「像我這樣的人本來也沒什麼好怕的,你們一個毀了臉,一個斷了腿,作為唯一健全的人,我很早就做好了衝鋒陷陣的打算,這是我欠你們的。」

    蕭策手放在腿上,凝視這個跟他一路戰場走過的人,一言不發。

    「可…我還是怕了,那些人、那些事就跟影子一樣無刻不在,我不怕打仗,我只是怕我自己。」

    每個人都是有心劫的,他看過一場生命的屠殺,渡山就是他的噩夢,經年之後歷史重演,他好像要再看一次輪迴。

    而這一次…他只是一個人。

    蕭策坐著,輕聲道:「我盡力,去找你。」

    「不必了。」

    「我是將軍,蕭家養出來的將軍——」蕭策擰眉。

    傅承昀笑道:「可你已經還了,用你的腿。」

    傅承昀拒絕,疲累的閉上眼睛,他攥著手,等驅趕了眼前的緋紅才緩緩睜開,笑著和蕭策說:「你得活著。」

    蕭策:「…」

    「蕭策,你得活著。」

    「你想我做什麼?」

    「我以十萬對三十,上京城中…」傅承昀垂眸,靜靜看著蕭策,「無論我是死是活,你要記得——林愉是我妻子。」

    「她,不容有失。」

    即便多年受盡冷待,傅承昀熱血仍在,這片土地是傅遠洲亡故的故土,是傅輕竹用婚姻平衡的朝堂,同樣也是林愉出生長大的地方。

    他此一去面對的是軍、是敵,更是心,不會太平。

    林愉…是他唯一放不下的,需人照拂,好在蕭策同意了,傅承昀鬆了一口氣。

    傅承昀一出宮門便踏上馬背,疾馳而去。

    烏壓壓的天氣好像是要下雪,出城看著山莊的方向他的馬蹄稍慢。

    飛白駕馬在側,見狀勸道:「相爺回去看看吧!過後快馬加鞭,趕的及。」

    傅承昀卻搖頭,「不了。」

    他怕這麼一看,他就不忍離去了。

    飛白有些遺憾,但知道勸不住也就不勸了,出城百里有一校場,那是點兵的地方,魏國重文輕武,士兵無召是要駐守城外的。

    傅承昀在這裡於大軍會合,百甲鐵騎中唯他布衣飄飄,但肅冷的氣息讓人不容小覷。

    一番整頓已是正午,日頭沒有出來,雪花洋洋灑灑落下。

    大雪之中,他們沿著泥路出發,走的路上重巒疊嶂,傅承昀披著大紅狐氅,挺拔的身姿懸於馬上,顯的格外耀眼。

    北風呼呼刮過,他的耳邊好像聽見女子輕柔的呼喚,林愉始終是他的牽掛,出門不足片刻竟有的幻覺,傅承昀想著勒緊韁繩,快馬前進。

    身後長亭,林愉狂奔而出,望著他不斷消逝的身影追逐而去,口中一如往昔朝他大聲呼喚:「傅承昀——」

    大軍出征必過十里長亭,林愉本是在亭中等待,看見他時就叫人去追,但軍紀森嚴林愉的人被攔截在外,林愉看著他走,心裡一慌。

    沒等鈴鐺反應過來,林愉騰的站起來,出了涼亭。

    「傅承昀——」

    她曾追過他,那麼長那麼黑的路,她不停喊,暈在了那路上。

    這次林愉只是想送送他。

    憑著這個信念,林愉爬上山丘,山風就在耳畔,吹的她睜不開眼睛。

    鈴鐺勸,「夫人,回去吧!」

    林愉吹亂了頭髮,固執的一聲不吭,軍中大叫怕要擾了軍心,林愉不敢過多呼喚。他走著,林愉踩著厚厚的積雪追著,即便傅承昀遠的看不見人影,林愉也沒有停下。

    「我就送送他,讓我送送他吧!」

    鈴鐺看她面色無波,心裡難受的緊。

    相爺在時夫人嬌氣的跟什麼似的,可相爺一走她就好像一夕長大,如果她此時哭喊相爺未必不會回來,可她沒有。

    她只是冷靜的過來,備了許多傷藥,乖巧的在亭中等了半天,再一步一步的跟著他走。

    積雪成堆的土路並不平整,林愉走的還是和大軍分開的一條小路,終於林愉累了,迎著風雪坐在山丘的小石上,注視著長長的隊伍。

    「傅承昀…」

    她輕聲喚道,聲音被風雪撕碎,沒有驚起一點波浪。

    她扭頭看鈴鐺,「他是相爺,戰場之上,會平安的吧!」

    傅承昀為帥,坐鎮後方,哪怕兩軍交戰,他會平安的吧!

    林愉急需有人給她一個安慰,只是沒等回話,鈴鐺忽然激動起來,抓住她的胳膊,驚喜道:「夫人快看,相爺過來了。」

    林愉一愣,抬眸看去,就見漫漫長路有一紅色身影,背對著烏泱泱的大軍一人駕馬而來,速度快的不可置信,等到近前他反而慢了…猶豫試探的朝她叫了一聲。

    「阿愉?」

    …

    飛白本和傅承昀走在前頭,隊伍中忽然有人說聽見了聲音,飛白罵道:「大雪天誰沒事往這邊跑,你小子不要擾亂軍心。」

    「沒有,我們幾個人剛才都聽見了兩聲。」

    有人附和,「是呀!可惜只有兩聲…」

    飛白哪裡相信,見狀往後看看,沒看見人,正要跟人爭辯,忽覺耳畔一陣冷風。

    再抬頭,只有一人一馬疾馳而歸,正是傅承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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