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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55:28 作者: 謝書枍
第四十章 稱孕 「相爺,夫人懷孕了。……
傅承昀難得休息, 縱使他很想閉門謝客,最後也免不了被有心人請出去。
上京城外,萬緣寺。
山風自四周窗扉吹入, 吹起高塔之上垂絛下來的明黃帷幔, 搖搖曳曳中, 隱約看見三名男子分向而坐。
一個眉目空淨, 身著一身僧衣煮酒烹茶, 為上座的蕭清。
蕭清左手邊停著一架輪椅, 玄衣箭服的蕭策手裡捏著棋子, 兩指稍動便準確落在中間的棋盤。蕭清右邊, 紅衣墨發的傅承昀翹著二郎腿,斜倚著沒甚興趣的與之對弈。
「無趣。」
傅承昀懨懨伸手,有人自發遞給他一杯茶, 順便問道:「那日我走後,你與阿愉怎樣?」
傅承昀「唔」了一聲, 「能怎樣,反正不會跑?」
蕭策冷眼看著得意的傅承昀, 忽然陰陽怪氣道:「你怎麼確定不跑,你又不是什麼好貨。」
傅承昀撩眸看他一眼, 蕭策也不怵, 更沒有收回那話的意思。隨之,傅承昀清脆落下一字,把蕭策逼的節節敗退, 眼光鋒利,頗為傲慢。
「蕭二,你閉嘴——」
眼看兩人一觸即發,蕭清忙的拉住蕭策, 轉移話題,「我聽說你也要還朝。」
蕭清無意瞄了瞄蕭策的雙腿,流露憂色,「怎的突然就想還朝?」
蕭策只當不知,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目光,垂眸自懷中取出一物。只見暗黃的信封上寥寥幾筆,勾勒著陡峭的山峰,更為獨特的是,漫山遍野用硃砂塗遍。
「這封信,時隔五年。」蕭策舉著信,絲毫沒有拆開的打算,「來了。」
魏國有渡山阻隔,海風自南無法吹入,邊境重地時常黃沙漫天,又因為魏國強敵夏國養蠱,時常放毒蟲入境,一年四季寸草不生。
高山紅花於魏國罕見,漫山遍野更是一個沒有。
但許多年前,有無數人用鮮血澆灌了萬丈懸崖,杜鵑哀啼,大雪封山。自此渡山之巔,黑土與蠱蟲發生詼諧的改變,自下而上朱色艷麗,遍地生花。
這一奇觀被上京人聽聞多有不齒,認為是以訛傳訛,但去過邊境的蕭策和傅承昀卻知道,都是真的。
蕭策雖退,駐紮的蕭家軍卻未退,這封信就是蕭家軍自渡山送回的。
「渡山不是一座山,是用生命堆砌的城,必須有人去那看看。」蕭策說的勢在必得。
「你不行,你已經殘了。」蕭清厲色,看著蕭策灰敗,又不忍道:「你不方便,而且蕭家軍在哪,他們不會讓你接觸舊部?」
蕭策沒答他,反而望向傅承昀,傅承昀眼底閃過一抹莫測之色。
見此,蕭策挺著腰背,風霜染就的鬢間依稀可見曾經馳騁的雄風,鏗鏘道:「將士魂未散,為他們也必須去。這一日,我們都知道會來,早晚而已,我們已經多活了許多年,不是嗎?」
兩敗俱傷換來的勝利,總會有捲土重來的一天。
「只是去看看,不會有事。」蕭策保證。
「不值得。」蕭清眼神悲愴,「你們已經夠苦了。」
魏國權貴,經戰爭磨難,他們子孫流逝,他們怨恨蒙蔽,他們利慾薰心。那麼多魑魅魍魎,若無傅承昀鐵腕在堂,早就吸乾蕭、傅兩家的血。
他們只看見了自己的痛苦,畢竟在他們眼中蕭策活著、傅承昀活著,他們的子孫卻死了。
蕭清看著兩人,恍然道:「不拼命了,行不行?」
「杞人憂天。」傅承昀嗤笑著,抓起一把黑子,指間留縫,任由珠玉一粒一粒掉落。
寂靜的高塔,只能聽見「嗒嗒」的響聲…
他們之間,唯蕭清沒有去過戰場,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為了戰場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他們有能力活,若能好好活著,誰又願意死。
只是他們沒有選擇,當你目睹夕日戰友一個個悲壯而亡,你就會知道活下去,是要背負使命的。這漫長的一生,除非生死,沒有倒退可言。
傅承昀輕蔑道:「天不是沒塌嗎?慌什麼?」
蕭策也道:「只是來信,是不慌。」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意見相同,傅承昀慵懶的打著哈欠,強迫自己從回憶中抽離。
「本相忙的緊,往後這種小事,勿擾我。那個地方,你願意去,就去。要是死了…」
「放心,看在林愉的面子上,本相給你準備上好的楠木棺材。」
傅承昀不顧蕭策黑臉,站起來擺手,「回了。」
和這沒趣的人說那些往事,他寧願回去陪林愉睡覺。
傅承昀轉身而去,四月天他穿著一件單薄紅衣,就連走路也帶著常人沒有的輕狂,蕭清看著他的背影,恍惚間看見了另外一個人。
那人…也喜紅衣,後來就不穿了。眼見人已到門口,有件事不說就來不及,蕭清忙叫道:「阿昀——」
「寺中已經安排好了,那孩子…來寺中生。」蕭清說的有些急,說完小心詢問:「可好?」
傅承昀停下的腳步,蕭清看著他轉身過來,眼神募的凌厲。但蕭清堅持著,屏氣凝神,期盼著結果。如果寺中的和尚看見,就會知道這個眼中千絲夾萬縷的人,他不該是一個和尚。
傅承昀沒說話,簡單的沉默已經把蕭清諷刺的一無是處。
「你配嗎?」
蕭清慘白著臉,「我有醫術,且不會出賣你們,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