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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55:28 作者: 謝書枍
    他們都沒有說話,感受著彼此的呼吸,卻又比任何一次魚水共歡時更加融洽。因為他們知道,這一路除了彼此,他們什麼都沒有。

    許久之後,在不斷吹來的寒風中,他聽見林愉趴在後面,和他說了一句。

    「夫君,謝謝你。」

    謝你風雨中來,照亮回家的路。

    傅承昀一愣,他也不知為什麼,期待已久的「夫君」,聽到的時候,忽然就沒了那種愉悅,甚至心酸。林愉這一聲夫君,藏匿了太多。

    是他沒能護好她,讓她獨自熬過一切,然後無虞叫他一聲「夫君」。這一刻,他清楚的知道,無論他對顧氏懲罰再多,有些傷害終究留在了林愉的心中。

    這樣的林愉,心疼之餘,他第一次覺得…自己丑陋。

    他配不上林愉的好,可又沒有機會給他停下來,他只能背著她往前,走向越來越近的北院。

    兩人回到北院的時候,滿院子正燈火通明的找她,唯獨書房,是暗的。傅承昀不經意往那邊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那邊鈴鐺都要急哭了,恰好枳夏看見他們,跑著就過來了,絲毫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

    「夫人,夫人回來了…」

    林愉已經昏昏欲睡,傅承昀沒讓那些人靠近,直接把人背進去,放在床上,林愉安安靜靜不吵不鬧,蓋了被子縮到裡面睡。

    傅承昀站著看了一會兒,見她神色舒緩,便準備出去。

    林愉忽然轉身,抓住他就那麼直直的望著他,「別走,我要你陪我。」

    傅承昀一愣,喉嚨被什麼堵住一樣,彎腰平靜的笑著,「不走,我去沐浴,很快回來。」

    林愉就鬆了手,他強忍著回身的步伐走出去,腳上綁著千斤的重量,他今夜回來本就是有事的,後來被林愉絆住了腳…

    林愉仰面躺著,看著頭頂被風吹動的床幃,現在已經接近子時了,林愉腦子嗡嗡的響,卻絲毫沒有睡意。

    她等著他,時間一點一滴流走,沒人進來。一個人的時間總是難捱的,林愉撐著坐起來,她想做些什麼,又不知道能做什麼,反正很亂。

    然後就看到架子上的衣裳,他們沒有分房,所以傅承昀的衣裳都在這裡,他沐浴好似沒有拿衣裳。

    林愉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終於鬆了一口氣,下床抱了一身衣裳,開門出去了。

    幽深的竹蔭道,林愉清楚的看見書房亮著燈,傅承昀應該在哪裡,除了他沒人會去,林愉一心走過去,稍微帶著笑意。

    這邊竹葉響的厲害,隱隱聽見裡面他和人交談的聲音,難道他在辦公嗎?

    林愉從門上糊著的紙上看著他,有些猶豫,不知道這樣進去會不會影響他。他還和往常一樣,點著書桌右側的蠟,手裡拿著卷書,在他旁邊坐著另外的人,聲音也有些熟悉。

    她沒多想,她太累了。

    這個時候外面天色很暗,大片烏雲緩慢的遮擋了光彩,從裡面是看不見外頭安安靜靜站著的林愉。

    此時裡面講完一件事安靜了,林愉冷的不行,正要趁此機會進去,忽然聽見有人問:「相爺可有想過,這種事情如何和阿愉解釋?」

    林愉手就停在門上。

    「她本無辜,相爺該顧慮些。」

    林愉垂眸,緊張的不能呼吸。

    「你要阿愉稱孕,時間上差一個多月。到時候生產也需阿愉配合。這是你們第一個孩子,總歸…是件大事。」

    冷風吹著,吹在林愉呆愣的側臉,她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肆意搖曳的竹林上空被白色的兩道光劈開,隨之就是一聲巨響。

    這樣的場景,像極了鈴鐺所說的那天,電閃雷鳴劈開北院那片密竹林,風吹的葉子亂飛。

    花落了,人在哭。

    那麼響的雷,劈的林愉猝不及防,她還是無比清晰的聽見了傅承昀尋常的聲音。

    「林愉心悅我,養一個孩子而已,我開口她定願意。」

    林愉穿的單薄,早有預兆的雷雨不要命的劈下來,幾乎吞噬北院所有的溫度。

    她攥著手心,忽然就累的喘息不過來。林愉咬著唇,緊緊的摟住自己,順著牆壁滑下,眼淚跟著無聲的落下,她忽然就覺得…自己像一個笑話。

    她的夫君當爹了,孩子娘不是她。

    林愉獨自困在悲傷里,耳目不見所有,裡面的談話卻在繼續。

    蕭清撐案,並不認同,「可這一切,對阿愉不公平。」

    傅承昀翻過一頁書,想起林愉依戀他的眉眼,「最開始,傅輕竹問過,林愉自己願意。嫁我,她心之所願,很開心…不是嗎?」

    「你為何嘴硬。」

    傅承昀抬眸看著蕭清,忽而笑了。

    他不允許任何人看見他的脆弱,哪怕冷血無情,也不能把軟肋講出去,留下隱患,他不信蕭清,甚至…他恨蕭清。

    恨不得殺了他。

    傅承昀把書冊拿的很緊,若無其事的讓蕭清看不出破綻,「我很早之前就知道,只有你無懈可擊,才能永遠凌於山巔。我讓她夢想成真,我寵著她,縱著她,難道不夠嗎?」

    「可這次你瞞著的,是一個孩子,對於身為妻子的林愉,她有權力知道。再說了,就是…」蕭清說不下去,因傅承昀看過來的眼神如臘月寒冰,好像在提醒著什麼。

    「別提那名字,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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