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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55:28 作者: 謝書枍
他的手停在林愉的肩膀,也不說話,更像無聲的拒絕。
林愉顫動的睫羽顯露出她的不安,但她堅持道:「我就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也不問你別的事,夜裡的路又黑又冷,我擔憂你的。」
「擔憂?」傅承昀像是聽了什麼笑話,不咸不淡道:「擔憂我做什麼?」
他活著,該擔憂的就是別人。
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引的林愉著急,林愉抓住他玩鬧的手,「擔憂你不歸,擔憂歸有傷。」
「相爺做的是大事,不會改變。可相爺就是我的大事,也不會改變。哪怕為了心安,您就和我說一聲,好不好?」
林愉這一生,有的很少,凡所有總是付出十二分的真心。她害怕失去,更害怕拋棄。她不信「沒事」二字,因為有事的時候已經晚了。
怕等待要等待,熬著成了不怕。
要等待沒期望,終不過黯淡。
她就要一份期待,哪怕遙不可及,也不要黯淡了追他的這片星空。
「好,跟你說。」傅承昀看著她眼中神情幾經變化,竟有些怕她如方才那般落淚。
罷了,說就說吧!再哭可就眼淚掩了龍王廟了,不哭就行。
他笑著擦掉她臉上的淚,「睡覺吧!」
林愉臉上被他擦的有些疼,但她溫婉的笑著,隔著傅承昀看向外面搖曳的燭光,積壓在心裡的鬱悶忽然散了許多。
她真的很好哄,哪怕傅承昀從來沒有明說,她也會從他並不溫柔的話里找出無數個似乎哄她的理由,然後一個人甜滋滋的笑著。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無論多難,心裡願意。
也許是她的愉悅太過明顯,傅承昀蹭蹭她的發頂,疲憊道:「睡不著?」
林愉覺的癢,但不願意伸手推開他,一動不動的躺在他懷裡,小聲說:「我不吵的,相爺儘管睡。」
傅承昀卻沒睡,他繼續輕輕拍在她肩上,「乖,睡覺。」
「你不睡,在我懷裡兔子一樣蹭著,你說我怎麼睡?」
林愉聞言在他懷裡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閉上了眼睛,雖然…她睡不著。
其實,傅承昀挺好的,只是別人不知道。
他對她,算是寵吧!
…
林愉收到林惜歸來的家書是在三月,之後便開始整日忙碌。
蕭家滿門英烈,到了這一輩只有有兩個兄弟。老大蕭清曾是名動上京的清風君子,幾年前看破紅塵,出家了。獨留老二蕭策承擔門庭,不幸於渡山一役殘疾被聖旨賜婚,娶了林惜。
因蕭策殘疾無力領軍,他交了兵權,被遣往姑蘇富饒之地領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官,上京城已多年不見蕭家。
林愉自然主動擔起了給長姐一家接風的事,難得傅承昀沒有說什麼。
諾大的將軍府,終於要來主子了,聽說還有一個小小姐,蕭策和林惜的獨女蕭棠,眾人幹勁十足,林愉指點著大概。
她這邊憧憬著一家團圓,傅承昀那邊卻是一腳踹開了未央宮的大門,一路暢通無阻的走進層層紗幔,到了皇后鳳榻。
傅輕竹面色蒼白的躺在上面,見到他並無意外。
傅承昀對她怒目而視,喘息的樣子一看就是一路跑過來的。
「滾出去——」
滿屋宮娥大驚,一個個跪在地上,祈求的望向目無波瀾的傅輕竹。
傅輕竹輕笑一聲,抬手道:「下去吧!」
宮娥這才魚貫而出。
傅承昀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血緣上的姐姐,「你竟還想死?」
傅輕竹知道瞞不過他,遂問:「我死了,明明更好,你何必呢?」
「之前是為了你的婚事,如今也結束了。」傅輕竹的聲音帶著看破生死的淡然,絲毫沒有當日行宮打人的氣勢。
不過半月,她整個人如喪考妣,「宮裡我安排的很好,沒人知道,皇上也會憐惜傅家,一切都會隨著死消逝,成為秘密。」
「我位高權重,要什麼沒有,用你拿命去換?」傅承昀嘲諷的看著她,「你心裡為了誰自己知道,不必這般大義凜然。若當初你真墜了魏江我看都不看一眼,可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敢死試試。」
傅輕竹不懼他的怒火,姐弟兩個每次見面都爭吵,習慣了。只是剛經生死,說話說的急,她忍不住輕咳兩聲,「我如今就是一把刀子,隨時都要落下來。我去,換傅家滿門周全,換朝綱穩定,這是我身為國母,唯一體面的死法,是我之幸。」
「傅家,你在乎嗎?朝綱,我在乎嗎?」
傅承昀不由的彎下身子,威壓而視,「你要換的從來不是這些,我們流著一樣涼薄的血,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可我告訴你傅輕竹,如今我有興致陪你們玩,你若死了,我覆了這一切。」
「你大可試試,偌大的上京城,誰能阻我。」傅承昀笑著,眼中泛著極寒的冷意,站起來,「所以,你想護著某些人,最好長命百歲。」
「帶著一個罪孽,你叫我如何長命百歲,我每天做夢都是嚇醒的,我害怕誰看出來,我害怕我害了你們所有人。」傅輕竹從鳳榻掙紮起來,「傅承昀,我是你阿姐,難道我連選擇的權力都沒有嗎?你為何一定要留下他?」
傅輕竹激動起來,小腹隱隱作痛。
傅承昀有過猶豫,最終反駁道:「我曾給你選,可你選了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