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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55:28 作者: 謝書枍
林堂聲心虛,勉強坐著,「那,別重打,她身子弱。」
林愉再如何,那是他女兒,崔氏嫡女。他也擔心林愉惹了傅承昀不快,性命不保,甚至為此夜不成寐。
林愉低著頭,傅承昀只能看到她緊抿的嘴唇,風吹亂了她的雲鬢,細眉之下卷長的睫羽在眼瞼投下小小一片陰影,確實是若不經風的樣子。
傅承昀和她並肩站著,朝座上的人淡淡的開口,聲音清冷帶著笑意,卻是不容拒絕的指點道:「林大人,接茶!有些燙呢!」
林堂聲訕訕接過接過,急切的喝了一口,滾燙的水順著喉嚨流入腹中,燙的林堂聲心口疼。他不敢讓人久等,趕緊讓人坐下。
他們來的晚,離午飯的時間沒有多少時間,所有人都坐著,林堂聲拉著傅承昀喋喋不休。林愉面色未動,反覆看著自己的指尖。
林堂聲和傅承昀說了幾句,話題自然轉到了朝堂最近的評優調任上。
「聽聞吏部給相爺過目摺子,相爺可知我評的是什麼?這三年我也算兢兢業業,沒有一日不是點卯勤勉,也有同僚誇我的。」
傅承昀端著茶,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林堂聲,「是嗎?我還沒看。」
「沒看好啊!」趙氏坐在對面,笑著插話,「這不都是一家人,相爺看看也能有機會給老爺幫襯幫襯。」
「給相爺添麻煩了。」林堂聲賞識的看了一眼趙氏,和她附和著。
就在這時,林愉啪嗒一聲,重重的把茶盞放下,打斷了眾人。
她坐在傅承昀身邊,雲鬢高束夫人髻,目光清冷不滿的看著林堂聲,細碎的陽光打在林愉身上,襯的她異常高貴。這樣相似的眉眼,帶著不一樣的隱忍。
林堂聲突然就從林愉的目光中感受了到了悲哀,以及身為一個父親的自責。
他想說些什麼,見傅承昀沒有責怪林愉的意思,反而湊過去握著林愉的手小心揉捏,啞著聲音問:「疼嗎?」
林愉抬眸,有些窘迫,「不疼。」
兩人旁若無人的問候,林堂聲看著不是滋味,他給自己找了個台階,「阿愉不喜歡,父親就不說了。」
林愉這才收回注視的目光,繼續喝茶,低頭的一瞬沒有注意到傅承昀強忍著笑意,肩膀一抽一抽的。這還是他第一次見林愉把一個人治的服服帖帖,在他面前乖巧的兔子,原來生起氣來這樣的好玩,真是有趣。
「那我不要升官了,你能帶你三妹多去宴席走走嗎?」林堂聲收回剛剛的話,理所當然的要求林愉,「我聽說,過幾日是寧王府的賞花宴,你帶你妹妹去。」
「憑什麼?」林愉抬起頭,看向林堂聲,然後是趙氏、林悅。林愉一貫隱忍,不願意讓傅承昀看到她那些不好的。
可不喊疼,不是不疼;
不要求,不是沒要求;
不落淚,不是沒眼淚。
很多時候林愉也沒有很懂事,她也是從小姑娘過來,她也委屈。
姐姐嫁給殘廢的時候,沒人幫她。水中苦苦求生的時候,沒人幫她。她們餓著凍著,親眼看著林堂聲把林悅抱在脖子上看漫天煙火的時候,沒人幫她。
她一直忍著,忍到今天發現她也沒有很能忍。對於某些人來說,你的退步是他進一步逼迫的底氣,可林堂聲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當著傅承昀的面逼她,她也要臉。
林堂聲這樣把姐姐和她的一生墊在腳底,開口要她給林悅一份前程似錦,憑什麼?
「你是我的女兒,怎能一而再拒絕於我。」林堂聲又一次被拂了面子,整個人有些掛不住,一掌拍在案上,方才被遺忘在桌角的茶盞就那麼掉在地上。
嘩啦的一聲響,碎片濺在四處,林堂聲頓了一下,被傅承昀含笑看著他,「林大人好生威武啊!」
林堂聲脖子一下子通紅,然後覺得自己一個當父親的,在上司面前這樣丟人不好,強硬的瞪著林愉,「那也是你妹妹,她好了你才能好。父親雖對你忍讓,可你也不能…不能驕縱啊!」
林堂聲底氣不足,說實話,今天之前林愉話都沒和他多說,林愉驕縱不驕縱他也無從知道。
「是嗎?驕縱嗎?她好了我才能好,怎麼不能是我好了她才能好。」林愉笑著。
「當初你也是這麼逼我姐姐的,你可還記得那個被你換了京府通判一職的女兒,你答應過她什麼?」林愉坐在凳子上,看見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時陰沉下來,就好似記憶中的某一天,林惜帶著手腕瘀傷,眼底青紫的回頭朝她擺手。
離去的江船順著江川南下,寒風吹的林愉模糊了雙眼,她朝林惜問:「阿姐此去,何時歸?」
林惜苦笑,「不知,也許不歸。」
她一向驕傲的阿姐,站在南下的船頭,嘶聲裂肺的求著林堂聲,「看在我為父親鋪路,背井離鄉的份上,請您善待阿愉。」
「我這一生,只這麼一個親妹妹。」
林堂聲說好。
那承諾猶在昨日,今日林堂聲就踩著她往上。林愉也是今日明白,她這父親就是一個沒本事,有野心的賴皮狗,他沒有一顆永遠跳動的心。
「記得又如何?」林堂聲怒而站起,「我們終究是一家人,你姓林,如今有你這樣拿捏父親的嗎?」
「一家人。」
林愉咬牙,看著朝她示威的林悅,張口道:「她不論生死,魏江欲取我性命。難道我要笑著和林悅說她取的真好,我沒死不怪她,然後大恩大德笑著送給她一份姻緣。我就那麼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