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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54:48 作者: 星潔
徐馨寧從洗臉架後面牆角拿出一個白色搪瓷盆,去接了點自來水,又兌了點暖水瓶里的熱水。順手從門後面的掛鉤上拿了塊白布,她把盆放到地上,過來就要脫徐寧玉的棉褲。
「?!」徐寧玉驚了,「我是男孩子,自己洗。」他一手護著褲子,奮力搶過白布,然後用力把搪瓷盆拉到廚房那邊,用牆擋著,「姐,你不要看。」
徐馨寧抿嘴直笑:「小弟,你才這麼點大,怎麼突然這麼封建了?」見小弟瞪著自己,她好脾氣地轉過身:「好吧,我不看。」心裡還是有點奇怪:「你今天怎麼突然想起來了,昨天也是我給你洗的呀?」
徐寧玉一僵,隨口解釋:「反正我長大了,以後都我自己洗!」飛快給自己洗乾淨,迅速提上小褲子:「洗好了。」
徐馨寧笑著過去端起盆,把髒水倒進廚房角落水泥砌的髒水池,又換了盆熱水來給小弟洗腳。她蹲下來認真給徐寧玉搓洗小腳丫,也不嫌髒。
徐寧玉倒是想自己洗,可他穿得棉襖太厚了,根本沒法彎腰。搶了布自己把腳擦乾淨,他趕緊趿拉著棉布拖鞋進了臥室,鑽到被窩裡臉朝牆躺好。家裡地方小,真是沒有任何隱私可言,徐寧玉不由得懷念起自己整潔的單身公寓。
想到房子,他忽然記起來一件事,可以說是上輩子發生的。
大概是九八年前後,父親準備在縣城新蓋的小區買房,畢竟家裡孩子越來越大了,兩居室住著實在不方便。王梅的弟弟突然來說他做生意急需一筆錢周轉,下個月就還,給利息,把家裡存款借去了大半。
結果沒幾天就傳出,王梅他弟卷了錢跑路了,受害人不止他們一家,後來十幾年都沒找到人。父親氣得差點住院,錢不夠,只好在西橋鎮上買的房。
在徐寧玉重生前,西橋煤礦因為超過生產年限,早已經關停。礦區廢棄了,整個鎮子也沒有發展起來,鎮上小區最後差不多隻剩一些老人在住,有條件的都搬去了縣城和市區。鎮上的房子幾千塊也賣不出去,而縣城的房價早都漲到了六七千一平。每次想起這事,徐建兵都要生會兒悶氣。
要預防的事有點多,徐寧玉把這件事也記在心裡。現在,他只想找個機會在臥室中間拉條帘子。
隔壁屋,王梅壓低了聲音,有點委屈地問徐建兵:「是不是小玉不喜歡我,怎麼我一來他就要換屋子住?」
「小玉才兩歲,能知道什麼。就是捨不得他姐,今天他姐帶了他一天。」徐建兵不在意地說。
王梅也不覺得兩歲小孩能懂什麼,但不妨礙她裝出副受傷的模樣。後娘難做啊,男娃小,不懂事,可那小丫頭八、九歲了,是會告狀的,逮著機會就得提前在徐建兵面前下點眼藥。王梅欲言又止:「那,不會是小馨教他的吧?是不是怕我跟她弟親?」
徐建兵皺了皺眉頭:「小馨那孩子很乖,應該不會。」語氣沒那麼肯定了。
「應該是我想多了。」王梅笑笑,不再追問,轉而小聲說起別的事。有時候話不說透,效果可能更好。
徐建兵這是二婚,沒有婚假,他趁著星期天辦的席,又請了三天事假。這時候國家還是一周六天工作制,學校也要上六天課。礦上事假要扣工資,每個月事假超過十天工資差不多就扣完了,沒人捨得多請。
第二天,他就趕緊帶著王梅去礦上開證明,再去鎮上打結婚證,接著跑各種手續,最重要的是把王梅的戶口轉過來。
這個時候國家還是實行計劃經濟,城裡每人每月能憑戶口領二十多斤糧票,還有數額不一的油票、肉票等等。小孩的份額減半,工人除了工資,還有有額外的補貼。
一開始國家管控很嚴,到了現在八十年代中期,已經逐漸放開,沒有糧票也能買到很多東西。但是這會兒拿糧票買米只要一毛多一斤,沒有糧票至少要四毛,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所以城市戶口依舊很金貴。
徐建兵和王梅要出門辦事,徐馨寧一早也要去上學。國家從今年才開始實行義務教育,這之前有些家庭都不讓孩子上學,尤其是女孩,至多念個一兩年,不當個睜眼瞎就要回家幹家務,帶弟弟。徐寧玉生母是老師,重視教育,徐馨寧一到年齡就去入學了。
家裡沒有大人,徐建兵只好繼續拜託隔壁鄰居照看一下兒子。徐寧玉一向乖巧,不需要費神看著,回頭還能得一份謝禮,鄰居大姐答應得很爽快。
徐家在二樓,家裡人都下樓了,徐寧玉也來到走廊,透過石欄杆的縫隙注視著樓下。
徐建兵騎在一輛二八大槓上。這是八十年代流行的自行車樣式,黑色的車身比較高,車把手和車座中間有一條長長的車梁,就是俗稱的「大槓」。這種自行車看起來很粗笨,但十分堅固耐用。
徐建兵把徐馨寧抱到大槓上側身坐著,王梅也坐到了后座,三個人就這樣保持嚴重超載的狀態出發了。這時候一輛自行車坐三個人很常見,車后座再加個人都是常有的事。
目送他們離開,徐寧玉四下里看了看。樓道里堆著各種雜物,落滿了灰塵,又髒又亂。遠處家屬區也沒什麼綠化可言,實在沒什麼可看的,他走路還不太穩當,暫時沒有出去,又慢騰騰地回屋了。
徐建兵拜託的鄰居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工人家屬,姓蔣,一個性格熱情很愛攬事的大姐。徐建兵喊她大姐,到徐寧玉這就要叫嬸子了。